第四十章
![CDATA[褚逸之怔了一下,隨即表情有些慌了,“你果然還在生氣,是不是?”
“……”施伐柯一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都是哪跟哪啊?怎麽就篤定她還在生氣了?
她以為他們已經掰扯幹淨了,再不相幹了啊……
“往日你經常來尋我的,可是這一次你卻怎麽也不來,我日日等著你……”褚逸之一把拉住她的手,急急地道。
“等一下,打住。”施伐柯忍不住打斷他的話,有些不適地動了動,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你先放開我。”
褚逸之卻是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十分執著地不肯放。
“你原諒我好不好?阿柯你就原諒我這一回……”他緊緊握著她的手,許是因為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已經失去什麽的錯覺,他神態張惶,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起來。
他因為激動手上力氣很大,施伐柯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她不由得沉下臉來,“我沒有生氣,我早已經說過,我已經原諒你了。”
“那你為何不來看我?”褚逸之追問。
“我為何要來看你?”施伐柯看著他,眼神有些發冷。
褚逸之被她看得心下一沉,動了動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禇逸之。”施伐柯看著他,認真道:“往日我來尋你玩,是因為我們年紀尚小沒有男女之別,可如今你家中已經娶妻,便該學會避嫌了。”
“不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褚逸之訥訥地道。
“那又如何?”施伐柯眼神清明,清冽洌如一汪泉水,又清又冷,“我一個姑娘家,以什麽立場去尋你?”
“你就像我妹妹一樣的……”褚逸之忍著心痛道,隨即眼睛一亮,“對,我們可以兄妹相稱。”
一直冷眼旁觀的賀可鹹聽到這裏,輕輕嗤笑一聲走上前,捏住了褚逸之的手腕,“她有三個哥哥呢,不需要你這個居心叵測的便宜哥哥。”
他這一捏看似輕巧,力道卻著實不小,畢竟賀可鹹是正經和家中武師練過的,而褚逸之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褚逸之吃痛,一下子鬆開了施伐柯。
施伐柯一得自由,忙後退兩步離褚逸之遠了些,這才動了動手腕,低頭一看,手上竟是被捏青了。
賀可鹹自然也看到了,他麵色一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褚逸之當下倒抽一口涼氣,疼得臉都白了。
“賀大哥,不要傷他的手。”施伐柯急忙道,“他的手是要拿筆的。”
褚逸之見施伐柯還關心他,眼神一下子柔軟了下來……她總是這般護著他,就和小時候一樣。
賀可鹹的麵色則是難看了下來,“他可是傷了你的手,你倒是大度得很。”
褚逸之也看到了施伐柯手上的淤青,麵露愧疚之色。
卻聽施伐柯麵色平靜地道:“你若毀了他的手,他母親定會同你拚命的。”
褚逸之心中便是一涼,他哀哀地看向施伐柯,“阿柯……”
賀可鹹這下心中舒服多了,爽快地鬆開了手,“也是,褚家那位老夫人可是不好惹的。”說著,他又起了壞心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褚逸之道:“說起來,你要認阿柯當妹妹這件事,你母親和妻子同意麽?”
褚逸之強壓下心頭的疼痛和不適,辯解道:“不是真的認作妹妹。”
“嘖嘖,一時說要認作妹妹,一時又說不是真的要認作妹妹,褚逸之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半點擔當都沒有呢。”賀可鹹不屑道。
賀可鹹向來看不上褚逸之,施伐柯認識褚逸之比認識賀家兄妹更早,在認識賀家兄妹之前,施伐柯隻有這麽一個朋友,那些掉書袋的臭毛病都是跟他學的。
褚逸之幼時身體有些孱弱,又是個書呆子,因此總被附近的孩子欺負和排斥,施伐柯雖然年紀比他小,但她上頭有三個兄長呢,而且她還有一個惡名遠揚的爹,因此鎮上沒有哪個孩子想不開會來招惹她,所以其實一直都是她在護著褚逸之。
每次褚逸之被欺負,都會看到一個手短腳短肉嘟嘟胖乎乎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衝出來護著他,基本上那些欺負人的壞孩子都會懾於施小姑娘的“赫赫威名”而逃走。隻是有一次褚逸之被幾個大孩子圍著欺負,那幾個孩子剛搬來銅鑼鎮,還不識得施小姑娘的“威名”,見這麽一個小肉團子衝出來嬌聲嬌氣地喝斥,“誰敢欺負他,我就要他好看!”……全都哄堂大笑,然後一把將小姑娘拎了起來,揪她小臉,眼見著一張肉嘟嘟的小臉都掐紅了。
當時明明年歲要大上許多的褚逸之卻隻會哭,若非賀家兄妹當時正好路過,還不知會怎麽樣。
哼,從小便是這樣懦弱的性格,長大了也仍然沒有改變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將阿柯當作妹妹,但她並不是我的妹妹啊……”褚逸之急紅了臉,平日讀書辯論也算口舌伶俐的他此時卻是拙於口舌。
因為,不真的認作妹妹……他還能抱有奢望啊。
他急急地說著,卻在賀可鹹嘲諷的目光中漸漸沉默了下來,他知道賀可鹹看出了他內心深處那個卑劣又齷齪的想法。
“我記得剛剛聽你在抱怨阿柯沒有去看你?”賀可鹹雙手環胸,麵色冷嘲,“你以為阿柯去了便能進得了你褚家的大門?”
“你什麽意思?”褚逸之蹙眉。
“想來你大概不知道你母親和妻子當街為難阿柯的事情吧。”賀可鹹揚了揚眉。
一旁,施伐柯倒是一愣,賀可鹹怎麽知道這件事?
“不可能!”褚逸之斷然否認,“我母親向來極喜歡阿柯,怎麽會……”
更何況,孫氏也是個溫柔賢惠的……但不知為何,這句他並沒有說出口。
“你母親帶著你妻子當街攔住阿柯,將她痛斥了一番,說你們家之前是瞎了眼才同施家交好,現在要一刀兩斷,還讓阿柯自重不要再去纏著你……”賀可鹹拖長了聲音,頗有些壞心眼地道:“這字字句句可是十分精彩,當時街上人不少,你去打聽打聽,肯定能打聽出來。”
褚逸之搖頭,捏住拳頭,“我不信,你胡說,我娘才不會……”
“阿柯,你告訴他。”賀可鹹側頭看向施伐柯。
褚逸之亦看向施伐柯,眼中已滿是哀求之色。
施伐柯沉默了一下,“你母親懷疑是我爹打傷了你,因此十分憤怒,我已經同她解釋了,這件事便算過去了,我也答應了你母親,以後都不會再見你。”說完,她看向已經滿麵死灰的褚逸之,“希望你不會讓我食言。”
褚逸之仿佛不堪重負般,單薄的身子略微晃了晃。
“真的,不能再見了嗎?”陽光下,他的皮膚白得幾近透明,他動了動唇,聲音輕得仿佛要隨風散在了風中。
“是該避嫌的。”施伐柯卻是毫無觸動,眼中一絲波瀾都無。
褚逸之慘然一笑,貪婪地看了施伐柯許久,在賀可鹹麵露不耐之時,才輕聲道:“阿柯,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最無情的女子。”
說完,他收回幾乎膠著在施伐柯臉上的視線,轉過身,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賀可鹹眸光一閃,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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