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不嫁

夜晚,桃夭為玉瓚上藥,“對不起,我沒有護好你。”

玉瓚一驚,忙要行禮,被桃夭攔住,“做什麽?”

“公主。”玉瓚雖然痛得難忍,但見主子如此相護,心中又是羞愧又是難過,“是奴婢沒有護好公主,是奴婢無能。”

桃夭搖搖頭,“是我大意了,季伯繼位,陳妧定會來找我麻煩的。”

“所以公主才搬到曹夫人殿裏來?”

桃夭頜首,第一次感到沒有父親的庇護,以後在這宮中,她將舉步艱難。

桃夭緩緩起身,來到窗下,看著天空的星辰,仿佛是父親的眼睛,清淚順著臉頰流下,“君父……”

陳妧發了一大通脾氣,又哭又鬧,蔡姬勸說不住,將她罵了一通,又見她脖子上的紅印,氣得不行,將陳妧摟在懷裏,“你放心,母親一定會為你出這一口氣。”

“殺了那個賤人。”陳妧眼露凶光。

蔡姬冷笑,“殺她太便宜了,你且等著,阿母要讓她生不如死,受盡折磨。”

次日,桃夭聽顏英說叔伯從陵地歸來,若不是她當時暈倒在陵地,必會與叔伯一道,再陪父親數日。

桃夭向曹夫人請示,出宮去竹林,其實,她想見蔡季了,經過昨日一事,她也倍感委屈。

陳妧得知消息,立即告訴了蔡姬,蔡姬派人去了質子府,宣蔡季入宮,如此以來,二人必不能相見。

果然桃夭沒見到蔡季隻好來竹林。

如今的陳宮早己不是她的家,若有可能,她寧可不回。

小廝告訴她,公子完正在接見貴客,不便相見,她隻言林中走走,因桃夭平時在這裏都來去自入,小廝便將她領了進來。

小廝退下後,桃夭帶著玉瓚來到水榭坐下,夏天己至,池中荷花待放,陣陣清香飄來。

桃夭趴在欄杆上看入了神。

“玉瓚,你不必陪我,你該呆在宮裏好好養傷,有祖母在,陳妧不敢放肆。”

玉瓚搖搖頭,“公主在那,奴婢就在那。”

桃夭歎了聲氣,看著池子裏遊**的小魚,突生羨慕之情來,一個大膽的想法湧進了腦子裏。

陳宮既然容不下她,為何不離開?

但是,蔡季會與她一起嗎?若隻是她獨自一人,又有何意義呢?

桃夭在水榭裏坐了一會兒,終是覺得自己想法過於荒唐了些,她自嘲一番,起身在竹林中閑逛著,未料聽得有人在說話,她當即停下腳步。

彭仲爽與趙升坐在石桌上喝茶。

鬥丹沒跟來,他不怎麽待見彭仲爽,守在陳完的書房外。

彭仲爽對陳完的府邸一陣稱讚,“這才是君子之處,`不比那些偽君子的奢華。”

趙升笑道,“先生是真君子還是偽君子?”

彭仲爽道,“鄙人乃俗君子。”

“此言何解?”

“真君子坦**磊落,偽君子小人戚戚,俗君子嘛。”彭仲爽捋捋胡須,“介於兩者之間,審查度勢,選擇明君,可交付性命,一旦發現所投非人,也可立馬拍拍屁股走人,不留一絲餘地。”

趙升哈哈大笑,“先生真是一個務實之人。”

“俗人一個,俗人一個。”

彭仲爽喝了一口茶,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屋舍,“太子進去多時,想必公子完不會答應太子的要求。”

“先生何以見得?”

彭仲爽又嘿嘿一笑,“太子太心急了,畢竟人家剛死了爹。”他湊近趙升,“太子不是好色之人,但對那陳國公主……告訴你,楚王的回信,必定是不同意太子與陳國聯婚。”

趙升一驚,“是太子告訴你的?”

彭仲爽搖搖頭,“我見太子看完信後,並不喜悅,故有所疑。”

“如此,先生以為如何?”

彭仲爽笑道,“太子若真喜歡那丫頭,也不必擔心,此事是我出的主意,鄙人別的本事沒有,憑這三寸之舌定能說服楚王。”

彭仲爽笑得八卦,“太子與那丫頭到底有何淵源?你且詳細告訴我,太子說不動陳完,鄙人也能……”

桃夭在他們身後,聽言氣得咬牙切齒,直想殺人,這兩人是楚人,而她的婚事,竟由兩個楚人在這裏議論,她實在聽不下去了衝了出去。

“大膽。”

她怒斥二人,“楚人當真野蠻,缺教化,陳國之事,豈容楚人在此置喙?”

彭仲爽與趙升驚得不輕。

“你,你,你怎麽在這裏?”彭仲爽跳了起來看著她。

桃夭也認出了這二人,驚得張大著嘴,當即愣住,一瞬間,諸多畫麵在腦中出現,山中遇虎,馬車遇險,宗廟一見,而她似乎立刻明白了他們口中的太子是誰,腦子裏也出現了那人的身影。

他深邃探究的眼神,他奇怪的言行舉止。

驚鄂之下,她退了兩步,又定下神來,狠狠的瞪著二人,“什麽提婚?你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彭仲爽咽了咽口水,不敢回答,趙升笑得尷尬,也不知如何開口,桃夭見他們的表情,心裏一個咯噔,又朝那片屋舍看去,那正是叔伯的書房,難道真如他們所言,那人正與叔伯在一起,在談她的婚事?

“公主,他們不是那日大街上救過咱們的恩人嗎?原來他們是楚人?”玉瓚這時才反應過來,驚訝無比,聽聞楚人野蠻彪悍,長相駭人,可此番看來,好像與中原人也沒有什麽不同,玉瓚眨了眨眼,直直將二人看住。

“非也,我並非楚人,我乃申人……”

桃夭那管他是誰,一陣心慌,抬步便朝書房跑去。

她怒氣衝衝,猶如一團火從她周身散發出來,幾日來的鬱悶極需要發泄,彭仲爽不由得後退兩步,“完了,太子的婚事。”

“哎呀,還不去看看,愣著做甚?”趙升趕緊拉著他追了上去。

“貲知道這時談及此事,十分不妥,隻因貲歸國在即,原本想親見陳侯,未料陳侯薨,隻有麻煩公子向新君探探口風,給予周旋。”

熊貲誠懇一禮。

陳完搖搖頭,正要說什麽,突然外麵一陣吵鬧,“走開,讓我進去……”

熊貲與陳完互視一眼,皆驚,二人紛紛起身。

“咚”的一聲,門被推開。

鬥丹沒能阻止得桃夭。

桃夭出現在二人麵前。

她的目光瞬間落在熊貲身上,二人目光相遇。

果真是他。

桃夭又是一愣,忽爾握緊拳頭。

她本來對熊貲抱有防備之心,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對他以往做的一切,似乎有了更好的答案。

他來陳國,故意隱瞞身份,他幾番與她相遇,怪不得那麽巧了,原來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她君父剛薨,他就來與叔伯談她婚事。

桃夭氣得胸口一起一伏。

“原來你是楚國太子。”

熊貲驚訝片刻後隻得承認,朝她一禮。

桃夭長袖一甩。

“主子?”鬥丹還在門外,彭仲爽與趙升也趕了過來,一幅做錯事的表情。

隻聽桃夭道來,“別說我的婚事,我不能做主,怕是叔伯也不能做主。”桃夭一字一句道,目光看向陳完有些責怪,有些委屈,有些生氣,陳完緊皺著眉,桃夭眼眶紅了,“便是叔伯能做主,我也不會嫁去楚國。”她咬著唇,終是流下淚,不解叔伯怎會這麽對她,楚人無禮,他又怎麽視他為貴客,看此情形,叔伯與楚人像是舊識。

舊識?

桃夭又將目光緊緊落在熊貲身上,纖手一指,跺腳道,“更不可能嫁給你。”

頓時,現場一片安靜。

氣氛頗為怪異,尷尬。

陳國公主當麵拒婚。

且不管是否掃了一國太子之麵,便是她這般大膽行為也讓眾人砸舌。

“嫮兒,你先下去。”陳完不悅。

桃夭未動,頗感委屈,“我不知叔伯與楚太子有何關係,但是我君父剛薨,叔伯就這麽迫不及待與他人談論我的婚事嗎?不是置我於難堪嗎?叔伯又如何對得起我的君父?”

陳完聽言身子一顫。

熊貲立即上前道,“是貲唐突,不關公子完之事。”

在聽到桃夭的拒絕,熊貲的心如被針紮,他一邊懊惱自己的行為不妥,一邊因她的話。

桃夭,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他看著她,她的眼中有淚,有怒,還有恨。

恨他嗎?

“你分明是別有用心。”

桃夭指著熊貲大聲說來,“你幾次與我相遇,是否故意而為?楚人一向不受眾人待見,你們是否要對陳國不利?”

“嫮兒!”陳完再次嗬斥,雖然他也不同意楚太子的提意,但客人麵前,如此不懂禮數,成何體統?

桃夭聽到陳完的責備,更覺得又羞又怒,當真是君父走了,什麽都變了嗎?宮中陳妧欺負她,宮外叔伯也不在乎她的感覺,她傷心的捂著嘴跑了出去。

“這?”陳完長歎一聲,看向熊貲,“嫮兒她……”

熊貲眉頭緊皺,“可讓貲與公主談談?”

“太子?”

“公子放心,近日,貲時常想起幼年之事,貲與她從小熟識……貲隻是不想她誤會了。”

熊貲說完,也不等陳完回話,一掠衣擺大步出了屋。

“你們都別跟著。”他吩附鬥丹等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