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可疑

陳完聽言,手上動作一疆,熊貲看在眼裏,心中微微一緊。

陳完無意間露出一些苦笑,他以為熊貲沒有在意,熊貲卻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

陳完放下酒樽,“公主在陳宮一切都好,陳侯視她為掌上明珠。”

僅一句話,他便不再說了。

熊貲笑道,“當年這丫頭在楚宮,甚是調皮。”

陳完嗬嗬兩聲,“公主性子純真,歸陳之時,的確不適應陳宮生活,之後陳侯請先生授予婦禮,又常帶公主於身側,如今卻也收斂了不少。”

熊貲頜首,“公主歸陳,是公主最好的歸縮,隻是貲那阿弟子從,一心惦記著公主,這番入陳,本要跟隨一同前來,因楚王不許,隻好做罷,臨行時,再三拜托貲,讓貲代他見一見公主,問侯一聲,也不枉二人從小的情意。”

“這……”陳完頗為為難,“公主乃深閨婦人,相見確有不便,再者陳侯病重,公主一心侍疾,想必難以出宮。”他看著熊貲一臉歉意,“還請太子見諒,完一定將太子的話代給公主,完代公主謝過太子,謝過公子從的掛念。”

言畢,陳完起身朝熊貲一揖,熊貲趕緊還禮道,“是貲太唐突了。”說完,從幾上拿起適才帶來的一個小盒子,遞到陳完麵前。

“這是?”

“此乃白參,便是你們所說的神草,想必對陳侯之疾有所幫助。”

陳完聽言一驚,急急打開盒子,果見一株長似人形的藥草,前兩日桃夭上山便是為了此物。

熊貲出了竹林,陳完親自送到門口,見著他上了馬車遠去,陳完才轉身回了屋。

卻不知,暗處有一人悄悄的跟了上去。

馬車上,趙升迫不及待的問來,“主子,公子完可有答應讓我們見桃夭?你別說,還有些想那丫頭,這麽多年了,也不知她長什麽樣了?還是那麽胖呼呼的?小胳膊小腿,那雙眼睛撲閃撲閃,鬼精靈著……”

趙升自顧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但見主子沒有回應,不由得喚道,“主子?”

熊貲看了看他,搖搖頭,“公子完沒有答應。”

“啊?”

趙升驚訝又有些不解,“這,這是為何?再怎麽著,主子也是桃夭的救命恩人。”

熊貲也難掩失望之色,眉頭緊緊皺起,雙手放在膝上緊了又緊。

“難道就真的不見?”趙升又問。

熊貲緩緩閉上雙眼。

“主子?”這時,外麵鬥丹騎馬靠近車窗。

趙升拉起簾子,隻聽鬥丹說道,“身後有人跟著咱們。”

趙升一驚,“是誰?公子完?”

熊貲睜開雙眼,“不,公子完君子****……鬥丹。”熊貲看向他,“將人引開,不可惹事。”

“喏。”

鬥丹領命而去。

趙升放下簾子,“主子,難道是刺客找上了?”

熊貲目光微眯。

馬車在宛丘的大街上饒了一個大圈,才駛進一間小巷,停在一所院子門前。

趙升先下車,四處看了看,熊貲戴著紗帽走了出來,並迅速進了院子。

“貴人,你回來了。”彭仲爽笑嘻嘻的迎上,手裏還端著一藍子野菜,看似正在下廚做食。

熊貲看他一眼,笑道,“辛苦你了。”

“不苦,不苦。”彭仲爽露出一口白牙。

熊貲也未多說,進了自己的屋子。

半個時辰後,熊貲正在看書,鬥丹回來了,來到他麵前,“處理好了。”

“對方是何人?”

“屬下看他進了質子府?”

“質子府?”

熊貲與趙升同時驚訝,“那個質子府?”

鬥丹道,“蔡國公子季。”

熊貲放下手裏的書簡,“蔡國公子?”

這時,鬥丹眉頭一展,似想到什麽,“主子,在公子完府,屬下曾見到一人,很是眼熟,現在想起來了,正是那日,在山林裏,那位采藥姑娘身邊的男子。”

“對對”趙升聽鬥丹這麽一說,也想到了,“那日,那位男子身著布衣,今日卻衣著華麗……”

“誰?”

正在大家言談之時,鬥丹突然大吼一聲,三兩步走到門口,猛的將房門拉開。

彭仲爽一個踉蹌,跌了進來。

他手裏端著食物,嘩啦啦的散了一地。

鬥丹立即抽出腰上的劍架在彭仲爽的脖子上,接著又是一陣急步聲,幾個護衛也跑了過來。

“你們怎麽守護的?”

鬥丹嗬斥護衛,護衛立即跪下,看著彭仲爽,“農人讓我等到去廚房進食……”護衛們低下了頭,“請主子責罰。”

彭仲爽身子一抖,抬頭笑道,“我見他們今日也沒怎麽吃東西……是我的錯,貴人放心,我什麽也沒聽到,剛準備敲門給貴人送食,便被,便被……”彭仲爽看著鬥丹,“劍士太警惕了。”

鬥丹將刀一橫,彭仲爽立即住嘴。

“你們先下去。”

熊貲淡淡開口,護衛們互視一眼,行了一禮退下。

“你不能走。”彭仲爽也想離開被熊貲喚住。

“貴人,我真的什麽也沒聽到。”彭仲爽苦澀著臉,突然一把鼻泣一把淚起來,引來鬥丹的鄙視。

熊貲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將他好一通打量。

忽爾熊貲笑了笑,“你說你是宋人。”

“是。”

彭仲爽垂下眸子。

“那麽說兩句宋語來聽聽。”

“啊?”彭仲爽一驚抬起頭來,見熊貲似笑非笑,他尷尬道,“不瞞貴人,我這人嘛,適應力強,到了陳國,便跟著眾人說陳語,竟把宋語給忘了。”

“胡說,那有人忘了自己母語?”鬥丹不信。

彭仲爽眨眨眼,“我就是這樣的人。”

鬥丹冷哼一聲,“我見你分明就是一奸細。”

“不,不,我可不敢擔這個罪名。”彭仲爽立即否認,又流下兩滴淚,開始哭述自己的命運,以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打,幾次險些丟了性命,鬥丹與趙升有些不耐煩,然而熊貲沒讓他停,仿佛聽得有趣。

彭仲爽說著說著悄悄拿眼瞟著熊貲,熊貲帶著微笑,好以整瑕的看著他表演,直到他自己也感到無趣起來。

彭仲爽終於停止了嘮叨,再次低下了頭,仍是一幅委屈害怕狀。

屋子裏突然安靜下來,熊貲拿起幾上的茶盅,輕輕喝了一口,“退下吧,看樣子,這的確是個誤會。”

彭仲爽長長鬆了口氣,“貴人說的是,這本來就是一場誤會。”

他拭了拭淚水,又拭了拭汗水,拈起手指將鬥丹的劍輕輕拋開,嘿嘿一笑,“誤會,誤會。”

他艱難的撐起身來,雙腳麻了,又踉蹌一下,“我先退下了,再為貴人準備些吃的……”

彭仲爽傻笑著退了出去。

直到他不見了身影,鬥丹將門關上,“主子真相信他的話?”

熊貲拿起幾上的竹簡,“這卷書是在他的書架上找到的,是兵書,還有這卷‘管子’講的是管仲的新政。”熊貲又拿起一卷,“如他這般性子,會看這樣的書嗎?”

“不能。”

熊貲笑道,“所以,他自然是在說謊了。”

“如此,屬下去把他抓來,好好審問一番,保證他什麽都說了。”

“不可。”熊貲立即阻止道,“世間大有隱士,希望孤沒有看錯,鬥丹,你派人好好監視他,對他也客氣些。”

隱士?鬥丹與趙升都是一驚,就他那樣?

這廂,質子府,蔡季的隨從回來,蔡季立即詢問。

隨從答道,“屬下一直在公子完府外守著,見著三個陌生人出來,其中二人上了馬車,一人騎著馬,屬下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誰知經過一條小巷,出來一個醉漢,將屬下一陣糾纏,屬下好不容易打發掉那人,那輛馬車卻失去了蹤影……是屬下無能。”

蔡季聽言緊皺著眉頭,想了片刻,吩附道,“速去備車,我要去趟正卿府。”

半個時辰,公子杵臼府邸。

書房內,蔡季與蔡姬,公子杵臼各自入座後,蔡季便將今日所見詳細說了。

“那人不是陳國人,其衣著扮裝,一言一行,也不是商人,他身後跟著的眾隨從,皆目光精銳,並非一般劍客能比。”

蔡季說完便不再言語,安靜的坐在一側。

公子杵臼捋了捋胡須,說道,“陳完居於竹林,不參政,不入朝堂,那麽誰會來尋他?”

蔡姬想了想,“會不會是以前故人?”

公子杵臼搖搖頭,“從未聽說他有這樣的故人。”

蔡姬皺起了眉頭,“陳完與君上一向關係緊密,莫非此人是為君上而來?聽聞君上見了公族幾位老者,似安排新君之事,難道他真要傳位於陳完?”

公子杵臼目光一沉,“此事不能再拖了。”

蔡姬卻是瞪他一眼,陰陽怪氣道,“那你還不快去催催。”

“你?”公子杵臼被她一嗆,有些尷尬,朝蔡季方向看了看,蔡季低著頭,似乎並沒有注意。

公子杵臼輕咳一聲,“蔡季。”

“侄兒在。”

“你常去竹林,多注意一番公子完的舉動,一有什麽消息可盡快來報我。”

“是。”蔡季垂眸。

公子杵臼點了點頭,最後起身,“好了,我先出去一趟,你們姑侄倆說說話。”

公子杵臼走出了屋子,蔡姬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片刻又轉過頭來,喚了一幅嘴臉,“季兒,你能將此事告訴姑姑,姑姑很是欣慰。”

蔡季道,“侄兒隻是舉手之勞,並沒有幫上姑姑。”

蔡姬笑了笑,沒有在說什麽,隻道,“我也累了,你先回吧。”

“是,侄兒告退。”

蔡季走到門口,蔡姬又喚住他,“季兒,去看看妧兒,她整日念叨著你。”

蔡季步子一頓,轉過身來,神色依舊沒有什麽變化,“天色己晚,就不打擾妧兒休息了,過些日我再來看她。”說著規矩的行了一禮,快步而出。

蔡姬見他匆忙的背影,嘴角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