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故人

心思重的蔡季,送桃夭回了宮,這才回到自己的質子府,未料,府內有客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姑母,蔡姬。

蔡季微驚,立即上前施禮,“姑母怎麽來了?”

蔡姬正在客廳飲茶,見侄兒進來,隻將他打量著。

蔡季不解,“姑母?”

蔡姬收回目光,笑了,“你好久沒來看姑母了,所以姑母來看看你。”

“是侄兒不孝。”蔡季低頭垂眸,他對這位姑母一向敬重感激,自從入陳為質,受姑母多方照顧。

“姑母見你滿麵春風,是否遇上了什麽好事?適才去那裏了?”

蔡姬端起了茶盅慢慢喝著。

蔡季來到姑母麵前,“侄兒在竹林。”

“竹林呀。”蔡姬並沒有揭穿他的謊言,笑道,“能跟著公子完學習,也是你的福氣。”

蔡季不言語,態度恭敬,但聽蔡姬慢慢說來,“適才姑母得到蔡國的消息……”

蔡季抬起頭,“哦?可是蔡國發生了什麽事?”

蔡姬放下茶盅歎了聲氣,將蔡季緊緊看住,一字一句道,“你兄長病了。”

蔡季聽言驚訝,片刻又收斂神色,“兄長身子一向很好,此番小疾應該很快就會痊愈,姑母不用擔心。”

“嗬……”蔡季的話引來蔡姬一陣輕笑,“若是小疾,姑母有必要告訴你嗎?”

蔡季不懂,或故意裝著不懂,“姑母的意思是……”

蔡姬拍拍他的手,義味深長,“姑母知道你心大,不甘居於陳國為質,你放心,姑母會幫你的,隻是你莫辜負姑母才是。”

蔡季一怔,目光落在蔡姬握著他的手上。

桃夭沒能找到神草,經過這事,也明白了自己的幼稚,險些釀成大禍,她沒有將這事告訴父親,蔡季讓她好好在宮裏陪陳侯,關於藥的事,他會幫忙著尋找。

“那你要常來看我。”桃夭向他撒嬌。

蔡季笑道,“我入宮不便,但我會常去竹林。”

竹林成了二人約會的地點,桃夭高興的點點頭,這似乎是蔡季第一次正麵回應她的感情。

桃夭想,山中那場危險倒也因禍得福了,不過,桃夭照顧父親,沒有顧得上去竹林,這日在宮裏見著了陳妧。

二人皆冷哼一聲,陳妧也不向她施禮,桃夭從她身邊走過,不理她。

“站住!”陳妧實在受不了她這般模樣。

桃夭緩緩轉過身來,故作驚訝道,“你喚我嗎?”

“難道這裏還有別人?”

“妧姐姐真是越來越有禮數了,見了公主不施禮便罷了,竟還敢對公主大喚小叫的,就不怕公主我治你的罪嗎?”桃夭笑道。

陳妧一臉怒氣,不理會她的話,“陳嫮,我且問你,你是否還纏著季哥哥?”

桃夭眨眨眼,“你說什麽?”

“你,是否對季哥哥糾纏不清?”陳妧上前兩步怒視著她,桃夭自然不會示弱,來到她麵前,陳妧是姐姐,個子卻比桃夭矮了一些,氣勢上輸了一截。

桃夭俯下身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我沒有纏著蔡季,蔡季喜歡與我在一起,我也喜歡與他在一起,你能如何?”

“你?”

陳妧氣得咬牙切齒,桃夭說完又離開她兩步,再眨眨眼,笑著看她。

“陳嫮,你以為你現在還和以前一樣?你的阿父病重,整個朝堂都由我阿父說了算,以後我才是陳國的公主,而季哥哥也不會喜歡你。”

桃夭被她這話激怒,“你說什麽?”

陳妧見此,便得意笑了,“風水輪流轉,陳嫮你這公主的身份也快到頭了。”說完,她長袖一甩,便高傲的離去。

桃夭紅著雙眼,心口猛的一緊。

“公主?”玉瓚在一旁擔心道,“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君上的病一定會好起來。”

此刻桃夭的腦子一團麻,她雖然不了解朝堂,但是陳妧說得沒有錯,這便是實事。

君父沒有兒子,如果君父真的離她而去,那麽新的君主自然會從公族中找,而季伯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不是公主又如何?桃夭根本不在乎,如果能讓君父好起來,她寧可不當這個公主,不要這個身份。

她在意的是君父的病,難道他真的不能好了嗎?連陳妧都這麽說了。

竹林,陳完住所。

一陣敲門聲,一個小廝打開了大門,見門口站著一個陌生人。

“你找誰?”

那人笑嘻嘻的遞上拜貼,“我家貴人欲見公子完,望通報一聲。”言畢側了側身。

小廝看過去,但見著階下還站著二人,一人武士打扮,一人錦衣華服,貴氣攝人。

小廝不敢怠慢,“客人先侯,容奴前去稟報。”

小廝接過拜貼,又輕輕關上門,匆匆而去。

陳完正在撫琴,見了貼,大驚失色,“人在何處?”

“就在門口。”

陳完立即推琴起身,理了理衣冠,迎了出去。

待大門打開,小廝迎貴客進院,陳完己侯在門口。

兩兩相見,都將對方打量一番,然後,互相施禮。

“公子完有禮,貲冒昧打擾了。”

“太子貲有禮。”陳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太子請。”

熊貲三人行前,陳完走在後,立即吩附小廝關好房門,任何人拜訪皆不見。

書房內,二人相對而坐,鬥丹與趙升都在外麵侯著,小廝送了酒水退出,陳完再吩附,“任何人都不能來打擾。”

“數年未見,公子風采依舊。”熊貲先開口說道,打量著這間屋子,“公子真乃風雅之人。”

陳完笑了笑,“太子也更具一國之君的風範。”

陳完為熊貲斟滿酒樽,“太子此番入陳,真讓完大吃一驚。”

熊貲持起酒樽抿了一口,“陳國之釀,果真名不虛傳。”

“太子誇獎,想當初,完在楚國,蒙楚國熱情款待,完至今還對楚酒念念不忘。”

“嗬嗬……”熊貲頜首,兩人客套一番,熊貲道,“貲是秘密入陳,並未知會陳國朝堂。”

“嗯”陳完欣賞熊貲的實言,又為他這句話充滿警覺,“難怪朝中一點沒有消息,不知,太子入陳的目的?”

熊貲看著他,半晌才道,“自然是助公子一臂之力。”

書房外,鬥丹與趙升站在回廊上,鬥丹腰上掛著劍,目光四下警惕著,趙升雙手插在袖中,倒一片輕閑。

“公子完的住所當真雅致,他是懂得享受之人。”

鬥丹冷哼一聲,“這花花草草的有啥好看,我瞧著他窮得很,陳宮貴人的府邸誰不比這家好?”

“你懂什麽?”趙升瞟他一眼,見他眼神四處打量著,笑道,“別這麽緊張,這裏可是公子完的園子。”

“雖是一國公子住地,但這四周護衛甚少。”

“你還擔心那些刺客衝進來?別說他們不知我們在何處,便知道了,又豈敢如此大膽?”

鬥丹點點頭,神色略緩一些,“主子不住客棧,住農人家中便是防備那些刺客。”

“你腦子還不算大笨。”趙升笑他。

鬥丹瞪他一眼,“可我覺得那農人也不是什麽好鳥,整日探頭探腦,主子也不怕他是細作?”

“主子有主子的打算。”趙升嗬嗬一笑,他從小看著熊貲長大,對熊貲甚為了解,“主子這叫不動聲色,細微觀察。”

“就你知道……”

二人閑聊,突然鬥丹噤聲,微眯著雙眼,看著遠外,咦了一聲。

“怎麽了?”趙升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但見院門口站著一人,華衣玉冠,正與小廝說著什麽。

那人手裏拿著竹簡遞給了小廝,小廝恭敬接過,然後,那人轉身離開,小廝送他到門口,這時,那人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此人好生麵熟?”鬥丹道。

“我們剛到陳地,你便有認識的人?”趙升不以為然,鬥丹搖了搖頭,低頭思考著。

這人,他們當真見過,便是蔡季。

再說蔡季走出竹林,上了馬車,也是沉思不語,片刻,他猛的一驚,立即令馬車停下。

“公子?”隨從上前問道,“公子有何吩附?”

蔡季道,“公子完府內有客,不見任何人,適才在門口,我見兩人可疑,你去看看,且記不可打草驚蛇。”

“喏。”隨從離去,蔡季又令車夫駕車離開,他想起來了,那二人不正是前兩日救公主的那群人嗎?

當時,他便覺得那群人不簡單,他們不肯告訴姓名,隻說是商人,商人會出現在山林中?

若此番未見便也罷了,未想卻在公子完的住所再見到他們。

蔡季不由得想起那人的相貌來,是誰?能讓公子完如此小心翼翼對待?

而此刻竹林書房內,陳完聽了熊貲的話,久久沉思。

“完感謝太子的好意,但此事乃陳國內政,還請太子不要插手得好。”

熊貲笑了笑,“貲並非插手陳國內政,不瞞公子,貲自然是為了楚國著想,同時也是為了陳國著想。”熊貲態度溫和,“陳侯當年與楚國有私盟,至陳楚無戰事,如今陳侯病危,貲是擔心新君對楚會有偏見,當然,楚不怕中原諸國挑釁,隻是戰事起,陳恐也不得好處,若公子完能繼成君位,繼陳侯之盟,楚自然不會與陳作對。”

陳遠聽言,歎氣一聲,“太子可放心,陳不敢違背盟約。”

熊貲道,“聽聞,蔡,息兩國使臣己經入陳。”

陳完搖了搖頭,“不瞞太子,蔡,息確有此意,隻因楚四處征戰,己接近蔡息兩國,讓兩國處於楚虎視眈眈之中。”

熊貲道,“蔡,息兩國時常挑撥漢中諸國為難楚,楚王惱怒,隻要兩國安穩,楚又怎能與兩國為敵?”

陳完道,“陳侯己知,陳侯拒絕了兩國,也勸說了兩國,不僅是當年有盟在先,更因。”陳完又苦笑一聲,抬頭認真的看著熊貲,“便是三國聯盟,又豈能是楚的對手?”

熊貲聽言卻也笑了。

兩人開誠布公的談話,分析諸國政事,關係,甚至屏去各自身份,站於第三方角度,陳完不惜大讚楚的崛起,指責中原各國混戰,熊貲讚歎中原文化,楚相比之落後,二人相談甚歡。

君子之交便如此。

二人談至黃昏,熊貲再提相助一事,陳完謝絕,“完無心政事,還請太子也別插手陳國政事。”

熊貲也不在多言,舉杯再與陳完各飲一爵,熊貲又道,“不知如今桃夭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