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姨奶奶
“陛下欽定了臘月二十八日親迎班師的隊伍,太子已經在外城見過了父親,兒子也有幸見了一麵,父親還好,問候了母親身體,說二十八日下午回家。”七爺褚翌坐在徵陽館的椅子上笑著說道。
老夫人點了點頭,“咱們家女眷還有親戚們,若是有想看一看班師盛況的,你問了你大嫂幫著跑跑腿吧。”
褚鈺笑:“德榮一早就叫郡王府的管家把離城門最近的盛合居的二樓給包了,因不知具體到哪一日回來,所以一下子包了半個月的,說要請母親跟親戚們到時候去看看。”
大夫人坐在他對麵聞言笑道:“這可省了好多的事兒,母親跟大爺都說咱們家不可仗勢,這到了跟前才鬆口,可哪裏還有能看見城門的酒樓啊!”
褚翌坐在下首,百無聊賴的把玩著係帶上的流蘇,褚鈺便問:“你的功課做的怎麽樣了?”
大家的目光便都落到褚翌身上。
“自然是都做好了。”褚翌懶懶的道,甭看他奮筆疾書這麽些日子,勞心勞力,但到了眾人麵前,還是很低調淡定的。正所謂不同的世界,同樣的裝逼。
老夫人笑了笑教訓道:“功夫也要用在平時才是。”
褚翌站起來領受:“知道了娘。”
老夫人看著玉人一般的小兒子,心裏又歡喜又柔軟,鬆了口道:“你也跟著你七哥去玩玩罷。”
褚翌笑著應了,卻覺得班師並沒什麽好看的,真正的盛景都在戰場上,這些親迎,班師,無非是做給平民百姓看的,滿足一下帝王的天子欲而已。
老夫人便轉頭又跟大太太商量起來:“親戚們若是有問到你這邊的,便好生的請了來吧,還有到時候府裏的丫頭婆子們,各處留下值守當差的,其餘的人給他們也放一個時辰的假……”
老夫人的話很快就傳遍了全府上下。
褚翌回了錦竹院沒坐一刻鍾就被丫頭們商量外出的衣裳聲給鬧得起身。
這些日子他白天大多數時候都待在書房小院,這回心裏燥燥,信步又到了院門口。
院子裏頭很安靜,隨安正坐在房裏打磨刻刀,陽光透過窗,薄薄的刀刃反射冷光,她忍不住手癢拿著刻刀比劃了兩下子。這兩下子還是看著褚翌有時候在院子裏鬆筋骨的時候偷學的。
結果還沒比劃完,褚翌的笑聲就到了。
她一個踉蹌起身,絆倒了椅子不說,還把自己摔了。
褚翌心情瞬間大好。
臘月二十八,隨安並沒有出府,府外的熱鬧也並未見到,不過單聽府裏眾人議論紛紛俱是班師情況,想來也是真的很盛大的,聽說皇帝親自扶起褚帥,還散了許多賞錢。
褚翌跑到書房小院換衣裳,親戚朋友們來的多,錦竹院裏頭都被占滿了,林頌楓竟然也趁機到了錦竹院,褚翌心裏膩歪,幹脆躲了出來。
武英武傑來回跑著傳話,一會兒道:“大老爺進宮了。”
直到來報:“大老爺出宮門,往家來了。”
褚翌才匆忙的往外跑。
隨安送走了他,剛要回去,就見在林先生家小院做粗使的方大娘衝她招手。
方大娘沒說話,擠眉弄眼的拉著她的胳膊指了指院子,隨安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
隻見院子裏頭一頂落著華麗暖轎,大紅遍地灑金的帷幔跟富麗非凡的頂蓋在日光下熠熠生輝,頂蓋四周綴滿了長長的流蘇。
隨安挑了挑眉,從屋裏掀開簾子出來兩個高挑美麗的丫頭,一個端了茶盤跺腳抱怨:“這兒天可真冷,奶奶要凍壞了。”
另一個則道:“要死了,不是交待了要喊姨奶奶,你再這樣,小心姨奶奶罰你月錢。”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去了茶房。
方大娘悄聲道:“今兒一大早就來了。從那邊的院門進來的。”
隨安心裏砰砰亂跳,雖然她存了離開的心,但見褚翌馬上就有個小媽心裏還是不舒坦。又擔心褚翌知道了,說不定鬧出什麽事兒來,隻覺得心慌意亂,匆匆的跟方大娘說了一句先回去了就往書房小院走。
到了門口卻又頓住,轉身往徵陽館方向跑去。
褚大老爺也就是褚元帥見過了眾多兒孫家人之後,回內室換衣裳,老夫人剛要吩咐柳姨娘進去伺候,見柳姨娘的一雙眼睛都粘在八爺身上,就笑著道:“你們娘倆也許久沒見了,老八跟著你姨娘回去盡盡孝。”
柳姨娘忙謙辭:“夫人是嫡母,八爺就是盡孝也是孝順夫人,奴婢是哪個犄角旮旯裏頭的人呢。”
老夫人笑,喊了紫玉跟棋佩進去侍奉,而後仔細打量老八,見他皮膚黝黑,眼神鎮定,顯然比之從前更有長勁,便點了點頭:“說不得孩子們還是摔打摔打才有出息。”又對了柳姨娘道:“你辛苦懷胎生了他,他孝順我一口飯,也得孝順你一口湯才行呢,否則我也不依的。”
柳姨娘這才跪下磕頭,而後拉著八爺退下。
褚翌坐在八爺下首,站起來就道:“八哥你跟柳姨娘說完話,我去找你啊!”
被七爺拉住:“八弟剛回來,一家人團聚來日方長,你就算急著上戰場這會兒也沒仗給你打了。”
褚翌悻悻的坐下,然後往下首看,他的大侄子,比他還大五六歲的褚家大少爺褚長齡也是才回來。
褚長齡看見他的目光,立即伸手捂住眼:“八叔看不見我,八叔看不見我。”把一屋子人弄得哄堂大笑。
褚大老爺在內室換了衣裳,四仰八叉的癱坐在椅子上道了一句:“還是家裏好。”
老夫人哼笑:“家裏可沒那麽多美嬌娘。”這種話自然不能在外頭讓兒孫們聽見。
大老爺立即起身向老夫人走去,老夫人忙慌亂的道:“你坐那裏好好說話,兒孫們可都在。”
大老爺便貼著老夫人擠在榻上坐下,笑著道:“誰敢闖進來不成?”這樣一說,突然想起還真有個兒子曾經不管不顧的闖了進來,就問:“老九還是那麽淘氣?”
老夫人最聽不得人家說她兒子不好,聞言白了大老爺一眼。
大老爺並不生氣,妻子的年紀比兒子還小,閨房之中兩個人自然是怎麽自在怎麽來。這也是武將的好處,若是遇上個之乎者也的,夫妻倆在房裏子曰子曰,也夠叫人生氣的。
“大老爺還是快出去吧。”老夫人催促。
大老爺便起身拱手應了個“是”,越發叫老夫人生氣。
等出了門卻立時恢複一家之長的威嚴:“老夫算是解甲歸田了,以後大家盡可稱我太爺,老大年紀也不小了,我跟你母親商量著以後這個家還得你來挑擔子,長齡也是個好的,咱們家算是後繼有人……”一句話說的大爺一家喜不自勝。
大爺是嫡子又是長子,雖然有腿傷,可兒子褚長齡已然成人,他們這一房怎麽看都比其他房裏強。
不過大爺還是很尊重老夫人這位繼母,就是大夫人也沒什麽話說,老夫人的兩個兒子一個七爺前程不愁,一個九爺今年才十四,尚未成親,家裏矛盾算是少的。
“以後闔府都要改口,你們天天喊老夫人,那我也要做名副其實的老太爺才行。”
眾人都起身應了。
新上任的褚老太爺看著兒孫滿意的頷首,著意問了褚翌:“老九,聽陛下說叫你好生做功課的,你可曾做了?”
“兒子都做完了。”
“行,我這就去看看,咱們爺倆也該好好說說話啦。老七,你跟你老丈人說一聲,改日一起喝酒。”說完又令其他人都散了。
褚翌自然一百個同意,他心裏惦記著想讓父親給他找一個好一點的武師傅,正想著該怎麽開口呢。
隨安在外頭聽說了,急的不行,正好看見紫玉出來,忙將她拉到一旁,小聲道:“紫玉姐,我今兒從林先生小院經過,見他們院子裏頭停著一頂流光溢彩的暖轎,你說他們家來什麽客人了?還帶了丫頭,說什麽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