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明白的，我都明白的。可是阿姨，好多東西既然選擇了，隨之而來的後果，我也應該承擔的。”
既然她要晏溪行，有些東西該她承受的，她就不能扔。
“我既然貪戀他的存在，有些東西，就已經不是我能選擇的了。”
“可是初初，你不該承受這麽多的。”
“如果你不告訴阿姨發生了什麽事，阿姨沒法幫你，你難道不希望自己有一個最好的狀態和溪溪在一起嗎？”
林鹿初神色有些動搖，但還是不願意說。
封靈想著，或許自己的方式不對，應該要用更直接的方式告訴她，事情的嚴重性。
“站在溪溪身邊的人，隻能是正常人，初初，你能做到嗎？”
林鹿初抬頭看向她，瞳孔不停搖晃著，有點難以相信。
難道阿姨，也是這樣看待她的嗎？
可封靈的眼睛裏又都是真誠，她也看得出來更多的是對她的擔憂。
許久後，她垂下眼睛，妥協了，“我說。”
*
傍晚，晏溪行出現在封靈的診室，和他一起到的，還有林敏意。
中午他把林鹿初送來之後就趕緊回了學校，接受林敏意的盤問。
這種同居的事情，如果不能和老師解釋清楚，那他和林鹿初都有可能會受處分。
林敏意也不知道是真的那麽相信他還是因為其他原因，至少沒有對他的話有很多的質疑，隻說放學後要和他一起去醫院看林鹿初。
林鹿初在封靈的安排下入院觀察，此刻已經換上病號服在病**沉沉睡去。
林敏意隔著病房門上的小窗看了林鹿初一會，隱忍著些許情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林老師，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你跟我來一下好嗎？”
封靈把林敏意帶到自己的診室，隻剩下晏溪行一個人在窗邊看著林鹿初。
“封醫生，林鹿初的情況……”想問又不敢問，問了又怕聽到不好的回答，林敏意生平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情緒。
“她的情況很不好，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我聽說了，那個孩子沒什麽事吧？如果她出現了什麽不好的情況，還麻煩林老師及時和我聯係。”
“抱歉，我想知道的是，因為林鹿初當時入校的時候是校方給我的信息，林鹿初的父母……”關於林鹿初父母的事情，她是一丁點都不知道。
封靈溫婉一笑，“初初一個人在海城生活，我就是她的監護人。”
“另外關於學校論壇裏那條帖子的事，據我所知，那不是第一次了，我想知道連續兩次作為班主任的林老師你，都做了些什麽？”
“封醫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上一次且不說了，這一次，就發生在今天的這一次，你在來醫院之前有把要求校方將那條帖子刪除並找出惡意侵犯他人隱私的學生嗎？”
林敏意愣了，封靈看到她的表情就已經了解了。
“沒有，所以林老師這次來醫院是因為什麽事呢？”
“我來是想看看她，然後和你說一下晏溪行成績起伏不定的這個情況。今天我們了解到，晏溪行和林鹿初似乎是住在一起，我就是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早戀。”
“如果呢？”
“什麽？”
封靈笑了笑，“我說，如果是呢？如果他們是在談戀愛呢？”
“這當然是不行的，這樣晏溪行的學習怎麽辦？封醫生，我相信你作為家長和我們老師以及校方對晏溪行的期待都是一樣的，所以這樣的情況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封靈輕輕哼了一聲，“所以，林老師你還是覺得孩子的學習成績是最重要的。”
“當然，他們現在高三，是最看重成績的時候。”
“因為這樣，你就可以無視初初受到的傷害，可以無視兩個孩子被侵犯的隱私，無視那條帖子裏的視頻的拍攝者是不是威脅兩個孩子的生命安全。這些，都抵不上你說的成績，是嗎？”
林敏意打算說些什麽，被封靈打斷，“如果是這樣，林老師，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溝通的必要，初初一個人在這裏上學，我擔心她，讓晏溪行去她家照顧她，這不可以嗎？”
“相反林老師屢次相信論壇上的帖子，不僅作為傷害初初的人的幫凶，還對初初造成二次傷害，我覺得林老師你自己需要反省一下你自己。”
“一個眼裏隻有成績的老師，真的是好老師嗎？”
林敏意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嚴厲並且不好說話的人，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看起來溫柔大氣的家長壓製到說不出話來。
可怕的是，她竟然真的覺得心虛。
“初初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如果你不能為限製她和晏溪行來往而道歉，或是你仍然堅持你是對的，我覺得你也沒有去看她的必要了，她現在受不了刺激了。”
林敏意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做家訪是被近乎趕走的。
真是，心酸又滑稽。
*
林鹿初再度入院，可生活還要繼續，晏溪行幾乎每天都是三點一線，去學校—去醫院—回家。
封靈下班的時候總能和來陪林鹿初的他打照麵，但封靈覺得隻要晏溪行他自己吃得消，她就不反對。
而晏溪行也每天都在醫院陪林鹿初到很晚才回家。
時間慢慢走到十二月，晏溪行的衣服越穿越厚，林鹿初每天待在病房裏，像是被囚禁的困獸，對外界的感知都是晏溪行和流雲彩來看她的時候帶給她的。
平安夜那天晚上，林鹿初忽然發現外麵下雪了，她盯著窗外看了好久，走到窗邊更加近距離的去看。
雪花沒有B市的大，掉在手心之後馬上就融化不見了。
醫院裏的路燈市暖黃色的，把綠化都照得有些發黃，雪花路過那片燈光的時候變得更加顯眼起來。
她忽然想去接更多的雪花，可是隻是站在窗邊，接不到多少。
她慢慢的，慢慢的，推開了窗戶，用整條手臂和肩膀一起用力，把窗戶推開到最大限度，剛好夠她爬上去。
林鹿初動作遲緩的，邁出一隻腿跨過窗戶，半個身子都伸了出去，隻是為了夠到更多的雪花。
晏溪行為了回家給林鹿初取禮物，來得晚了些，開開心心的推開門，“初初，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初初！”沒有聽到林鹿初的回應，晏溪行一抬頭就看到她坐在窗台上，半個身體都已經在窗戶外麵。
一瞬間心髒驟停，手裏的禮物摔到地上，散落一地也顧不上，迅速朝窗邊跑了過去。
晏溪行跑過去，從身後摟住了林鹿初的腰，用力將她從窗台上拽下來，把她護在懷裏摔到地上。
“你在做什麽？你在做什麽？”晏溪行猩紅一雙眼，都沒有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就用力摁著她的肩膀質問她。
林鹿初回過神來，想和他解釋，“我……”
“你是不是想從這裏跳下去？是不是！”晏溪行不想聽她的解釋，“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跳下去了，我該怎麽辦？”
“我該怎麽辦？”晏溪行的眼睛漲得通紅，隱忍的落下一顆眼淚，顫抖著聲音問她。
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心髒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一瞬間降到冰點。
他不敢想，如果初初跳了下去，或者他今天耽擱的時間還要再多一點，是不是就說明他再也見不到初初了？
幸好，幸好他沒有遲到，幸好他來了。
晏溪行收斂起自己的情緒，伸手擦了擦眼睛，將林鹿初從地上拉起來扶回**。
她的拖鞋隻剩了一隻，應該是把腿伸到外麵去的時候掉下樓了。
她終於記住了下床之後要穿鞋，隻是可惜，她沒有把拖鞋保護好。
也沒有保護好自己。
晏溪行吸了吸鼻子，摁了一下牆上的呼叫鈴，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今天是平安夜，是我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平安夜。”
“對，我還給你帶了禮物。”晏溪行想起來剛才掉到地上的禮物，去把它撿起來。
林鹿初接過來，仔細地看著手裏的水晶球，水晶球裏麵是一個酷似她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身邊還有一隻馴鹿。
水晶球底座下麵寫著一句話，“願我的初初，永遠健康快樂。”
林鹿初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滿臉淚水，她放下水晶球，往晏溪行的方向挪了挪，張開手臂向他索抱。
等到真正抱住晏溪行的時候，抱得緊緊的時候，林鹿初才開始說話，哭腔濃鬱，“晏溪行，謝謝你愛我。”
“我沒有想要離開你，也沒有想要扔下你。”
如果可以，我想永遠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