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您請進。”林鹿初乖巧扯出一點笑容，側身請晏遠航進來。
晏遠航走進屋子裏，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
“您喝水。”林鹿初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後就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敢坐下。
“站著做什麽，坐啊。”
“嗯，嗯。”林鹿初肢體繃得緊緊的，扶著單人沙發坐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今天的晏叔叔，有些過於的嚴肅了。
雖然他臉上有笑意，但眼底是沒有的笑意的。
也不是說晏叔叔一定要多喜歡她，但是今天晏叔叔給人的感覺，讓她覺得有點害怕。
她總覺得，晏叔叔今天要跟她說的話，不會是她想聽到的。
晏遠航伸手拿杯子，彎腰的時候目光剛好落在了林鹿初手臂上，她穿著一件T-恤，手臂完全露了出來，在家裏她也沒拿東西遮住脖子。
所有的傷疤就這樣暴露在晏遠航的眼睛裏，晏遠航的目光停頓了幾秒鍾，察覺到他的目光，林鹿初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正空****露在外麵。伸手想遮住傷疤，但是遮左手也不是，遮右手也不是，怎麽都遮不完。
“抱歉，晏叔叔。”
“你手上的傷……是怎麽回事？”晏遠航沉聲問道。
“啊？”林鹿初一愣，不知道該解釋哪一道。
“我是說，那道縫合傷疤。”
林鹿初低頭看向手臂上的那道疤，“這道啊，是花瓶摔碎了，碎片劃的。”
“怎麽會這麽嚴重？”那道傷疤實在太過猙獰了，林誌國是什麽人，怎麽會讓自己的女兒手上留下這麽一條傷疤
“我當時太小了，站得又近，所以就傷得比較重。”林鹿初手指輕輕點了一下那道疤，嘴角的笑容還帶著點苦澀。
其實當時如果積極治療，也許就不會這麽嚴重了，隻是可惜那個時候鹿姝爾恨她到不行，林誌國也討厭她，沒有人願意管她。
一來二去的，這道疤就這樣留下來了。
“不過，晏叔叔，您今天來是有什麽事嗎？。”
晏遠航點點頭，“溪溪他，這段時間是住在你這裏吧？”
林鹿初心裏有根弦，在聽到晏遠航這麽說之後一瞬間繃緊，晏叔叔今天該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林鹿初不斷在心裏做著心理建設，告訴自己要放輕鬆。
但顫抖的尾音還是出賣了她，“對，因為我這裏沒有多餘的被褥，所以他這段時間都睡在沙發上。”
晏遠航忽然輕哼，“自己家裏那麽好的條件不待，到你這裏睡沙發倒是挺開心的。”
林鹿初兩根手指夾著自己的衣擺不停的卷動，眼睛也慌亂不知道該看向哪裏。
晏叔叔一定是生氣了，她該怎麽辦。
“你們，是在談戀愛？”
“沒有！”林鹿初瞬間做出反應，擺手否認，“沒有，我們沒有早戀。”
雖然她們有蜻蜓點水似的親過一次，但那是她沒有意識下做出的舉動，算不得真。
“叔叔相信你不會騙我。”晏遠航笑著，讓林鹿初心裏鬆了口氣。
“但我看得出來，溪溪喜歡你。”
“叔叔！”林鹿初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晏遠航的話，“您別開玩笑了。”
晏溪行怎麽會喜歡她呢？
她有什麽地方是值得晏溪行喜歡的。
“你不承認沒關係，溪溪他自己心裏也清楚。”晏遠航看著她，語氣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叔叔今天來也是想跟你說這件事的。”
“你們現在高三，時間緊學業又繁重，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浪費了。”
“溪溪考上高中的時候就是狀元，你也知道我和你封阿姨對他的期許，如果現在抓緊一點，將來溪溪的可能就多一點。”
林鹿初拇指的指甲掐著食指，疼痛讓她不敢放鬆，勉強笑了出來，“叔叔，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晏遠航回答：“我的意思很清楚，希望你可以勸溪溪回家，我們的話他不聽，但你說的話，也許他會聽。”
“可是他說他不想在家裏住是因為和您吵架了，他說您做錯了事，等您什麽時候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他就會回家。”
這是晏溪行的原話，可是林鹿初說出來的時候還是一點底氣都沒有，甚至還覺得心虛。
“但你知道溪溪會什麽會和我吵架嗎？”
“為什麽？”
“因為你。”
“因為我？”林鹿初詫異，“這……”這怎麽可能呢？
她有什麽值得他們父子倆吵架的。
“因為你的病。”
晏遠航沒有隱瞞，回答得很直接，她這才了然，原來是這樣。
可是晏叔叔他，難道是不喜歡她嗎？
“叔叔沒有要歧視你的意思，但你上一次做出的舉動實在是太瘋狂了，瘋狂到，作為父親的我感到害怕。”
“雖然溪溪說那時候你是為了救他而傷了自己，但是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你在做出那樣的舉動的時候，你在想什麽？你又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她當時在想什麽？
她當時在想，絕對不能讓鹿姝爾把晏溪行帶走，她一定要讓鹿姝爾留下來。
她知道她在做什麽嗎？
她當時一定是知道的。
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大腦裏居然是一片空白，不，不是空白，好像是有人要她這樣做的一樣。
她所有的舉動，都好像是有人指引著一樣，她隻是到了那個時間節點，執行那件事而已。
摔杯子，撿碎片，劃破皮膚，她好像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怎麽會這樣？
“你自己也會覺得疑惑對不對？你覺得你好像被人操控了，你覺得你的行為不受自己的控製，對不對？”
“初初，這就是叔叔最擔憂的地方，不管是你自己，還是溪溪的生命安全，在你現在的這種狀態下，都是沒有保障的。”
“你現在看似健康，和正常人沒有區別，但是一旦發生了什麽刺激你的事情，你很可能就會像定時炸彈一樣，傷害到自己，傷害到溪溪。”
“叔叔的擔憂，你明白嗎？”
明白，她怎麽會不明白。
可是除了那一次，她並沒有過其他的過激舉動不是嗎？
她有在好好控製自己，有在努力著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人，她有在讓自己變成一個正常人的。
可是現在，晏叔叔說，她會傷害到晏溪行。
不，不會的。
“不是的，”林鹿初不停的搖頭，像是給他做什麽保證一般，眼神都有些祈求的意味，“不是的，晏叔叔，我不是的。我有在變好的，我會變好的。我不會傷害晏溪行的，您相信我好嗎？”
晏遠航坐在一旁不為所動，也不看她，林鹿初沒辦法，隻能微微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碰他的膝蓋，隱忍的咬著嘴唇，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哭腔，“晏叔叔，您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他的，我真的不會傷害他的。”
“叔叔不是不想相信你，但是你這個病，你自己也沒法控製，不是嗎？”晏遠航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不忍心的站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叔叔真的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但是叔叔作為一個父親，擔心自己的兒子，你能理解叔叔嗎？”
“不是的叔叔！”林鹿初想抓他的袖子卻落了空，一個踉蹌就跪在了地毯上，她趕緊伸手抓住晏遠航的褲腿，小幅度的搖晃，眼淚一大顆一大顆的往下掉，求他：“叔叔，我以後不會再那樣衝動了。我會控製自己的，我一定會好好控製自己的……”
求你……別讓他走。
晏遠航彎腰將她扶起來，看到她滿臉淚珠也覺得於心不忍。但他是一個父親，他是溪溪的父親，保證溪溪的安全才是他作為的父親應該做的。
“初初，你是好孩子，叔叔也希望你在將來可以恢複健康，但是現在，是溪溪很重要的時候，你是懂事的孩子對不對？”
林鹿初還跪在地上，雙手死死的抓著晏遠航的胳膊，抬頭看著他流淚，不停的搖頭，眼裏全是祈求。
“叔叔，求求你……”
“叔叔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晏遠航見她扶不起來，幹脆就鬆了手，說完最後一句話就走了。
“晏叔叔……！”
門關上的一瞬間，林鹿初覺得眼前黑了幾秒鍾。
她癱倒在地上，從默默的流淚變為嚎啕大哭。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到底她做錯了什麽？
就因為無法控製住病情，就連晏溪行她都不能再見了嗎？
沒過幾分鍾，林鹿初覺得太陽穴像被猛烈錘擊了一般疼痛，眼睛也開始有些花亂，看不清眼前的場景。
不等她緩和，胃裏一陣翻湧，林鹿初趕緊從地上起身跑到衛生間嘔吐。
趴在馬桶邊吐了好一陣，林鹿初有些虛脫的靠著馬桶坐下來。
窗外的陽光很猛烈，叫她睜不開眼睛。
原來太陽的光，是這麽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