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去哪兒啦?”晏溪行彎眼看她,對她的去處很是關心。

林鹿初坐下後微微扯了扯嘴角,“沒事,林老師找我。”

“林魔頭找你做什麽?”

“說一點學習的事,她希望我努努力,爭取考個好大學。”

林鹿初躲著他的目光,讓他有些懷疑。“就這些?”

她垂了垂眼眸,還是不打算和他說真話。“嗯,就這樣。”

林敏意其實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晏溪行如果總是因為她而不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學習上,如果到時候真的沒能達到他們理想中的高度。

就是她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的。

“這好辦,我一個比老師還好的老師在這裏,保你考上好大學。”晏溪行拍拍胸脯保證。

這一次,他一定可以跟她一起上大學的。

“晏溪行,我想換座位。”

“怎麽了?是不是覺得這裏太靠後了?那要不我們跟前麵的同學換一下?”

“不是我們,”林鹿初頓了頓,迎上晏溪行的目光“是我,我想一個人坐到前麵去。”

晏溪行原本是隨意的撐在桌子上,聽到她這樣說,坐直了身子,“什麽意思?你一個人?那我呢?”

“我……”話還沒說出來,她眼睛就先紅了,澀意一湧,就更加說不出話來。

看她像隻兔子紅了眼睛,強忍著不哭,說不出話來的樣子,看著可憐極了。

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隻有林鹿初自己知道,她確實是受了委屈,偏偏這份委屈還不能說。

他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初初,我們勇敢一點好嗎?”

“不要受委屈,不要不開心。”

“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

陽光傾瀉在他的手背上,掌心的溫度傳達給她,是即使夏日也不會覺得燥熱的溫暖觸感。

晏溪行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此刻眼裏全是她的倒影。

——我希望你不要影響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的。

她都明白的。

可他是晏溪行啊,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讓她感受到溫暖的人。

是她身處漆黑夜裏,看著他就能勇敢前行的月亮。

她的世界不曾有過太陽,如果連月亮也沒有了,林鹿初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辦。

如果黑夜裏沒有光,她該怎麽走出來。

一顆淚從她眼睛中間掉落,很快滴落在地上,隻在臉上留下淡淡的一絲滑痕。

林鹿初呆呆望著他,眼神逐漸失焦。

他動作輕柔的在她臉頰上拭去淚痕,嘴角彎了一下,“看來受了不小的委屈,想和我說說嗎?”

晏溪行好像在她的心上撕開一道口子,往裏麵灌注光和亮。

她想去觸碰,卻有許多無形的手向下拉拽她,直至將她拖到看不到一絲光亮的地方。

林鹿初眼神回位,對上他的目光,即使心裏有莫大的哀怨,也還是強忍著難過。

她用力壓下澀意,喉嚨漲的生疼,“晏溪行,謝謝你。”——

晏溪行還是沒能如願和林鹿初繼續做同桌。

林敏意很快就超出他預想的,安排了一次座位表。

他和林鹿初,隔了幾乎整個教室的距離。

偏生他還不知道能反駁什麽。

總不能說他就是最想坐最後麵的位置,就不想坐前麵。

這也太不上進了。

還有一個原因。

他好像能猜到林敏意的意圖,就算林敏意同意他繼續坐在後麵,也一定會同時把林鹿初調到前麵去坐。

讓林鹿初坐前麵她肯定受不了。

這樣還不如他坐。

好在補課隻持續了兩周,沒有忍受多久,就迎來了高二下學期的期末考。

晏溪行因為成績一直在年級前十,被分到第一考場。

流雲彩雖然平時暴暴躁躁當著大姐大,但人很聰明,學習也不賴。雖然不和晏溪行一樣處在第一梯隊,但也在第二考場中上的位置。

而林鹿初,和倒數釘子戶薑錦杉在一個考場。

成績好的班級不一定別的方麵也很好,成績不好的班級也不一定一無是處。

比如最後考場匯集著幾個排名靠後班級的部分靠後的學生,他們雖然成績不太行,但八卦能力卻是一流的。

薑錦杉出現在考場的時候他們沒有任何反應,因為每到了考試的時候,他們都會在這裏相遇。

就算不是一個班的,也已經因為臉熟過度而認識了。

但林鹿初的出現,無疑是在他們中間扔下了一顆深水炸彈。

她的位置在第一列比較靠後的位置,離後門隻差一個座位,幾乎每一個人從後門出去,都會經過她。

就算不會經過,目光也一定是落在她身上的。

林鹿初不敢跟他們說話,害怕一旦和他們接觸了又要染上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一直戰戰兢兢的縮在位置上。

離開考還有一點時間,夾雜著許多複雜的眼神,教室裏討論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

她隻恨自己的聽力足夠好,即便沒有刻意去聽他們在說什麽,他們的聲音也還是清晰的傳到她耳朵裏。

無非是之前論壇上的東西。

之前那篇帖子已經被刪了,但她不知道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帖子出現,畢竟人的心是最難猜測的。

就像現在正大大方方給予她注視又絲毫不顧及討論著她的人,明明他們根本就沒有見過,她不認識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他們卻能說得那麽熱鬧。

好似她這個輿論中心的生活是以他們為圓心。

林鹿初忍無可忍抱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俯在桌子上,希望自己就此變成聾子。

前桌是個女生,轉過來敲了敲她的桌子,滿臉寫著八卦,看她睜開眼睛,難掩激動的問她:“你真的是薑錦杉的女朋友嗎?你們都在一個考場了,為什麽都不說話啊?”

她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我們不熟。”

“嘁——”

她話音剛落,前桌女生就輕嗤一聲,她都來不及再解釋,女生就轉了回去,“裝什麽裝?談就談了,又當又立有意思嘛?”

語氣裏滿是嫌惡,用的詞匯也很難聽。

“我……”她想說她真的和薑錦杉不熟,才隻是開了個口,一個裝著半瓶水的礦泉水瓶就那樣砸了過來,直直砸在女生的頭上。

大動靜讓原本吵鬧的教室一瞬間安靜下來,女生吃痛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格外清晰。

女生捂著頭,迅速扭頭瞪向林鹿初,好像礦泉水瓶是林鹿初砸她頭上的一般。

“喂!”散漫的聲音在教室後排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下巴,薑錦杉靠在椅子上,雙腿交疊擱在桌子上,兩隻手也是拽拽的環抱著。

揚著下巴,張揚又輕狂的說:“看她做什麽,我扔的。”

“你扔我做什麽?”女生還維持著捂頭的姿勢,質問薑錦杉。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和薑錦杉根本就不認識吧?

“我看你早餐可能吃屎了,講話這麽臭,給點水你漱漱口。”薑錦杉聲音不算小,教室又安靜,整個教室的同學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麽了。

一時間都是偷笑的聲音。

“你有病吧!”女生先是罵了薑錦杉一句,又看向那些偷笑的同學,又怒又惱,“笑什麽笑?關你們屁事!”

最後的眼神還是留給了林鹿初。

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就算是薑錦杉那樣說她也沒有什麽取笑女生的想法和行為。

女生最後看她那一眼,反倒好像是水瓶是她砸的,髒話也是她說的一樣。

這大概就是人無端產生的敵意吧。

即便冤有頭債有主,卻還是要波及到一些無關的人。

給原本無關的人扣上一頂大高帽,以供日後對這個人冠冕堂皇的欺辱。

她又做錯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