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一
這夜飯局收場,阿寶陪了李李,坐進一家茶館,平靜心情。阿寶說,蘇安一出場,李李的心情,就急轉直下。李李說,怪吧,我是這種人吧,會喜歡徐總吧。阿寶不響。兩個人吃茶,燈光柔和。此刻,阿寶接到林太的電話,林太講國語說,阿寶,明天我就走了。阿寶嗯一聲。林太說,真想碰個麵,再講一講話。阿寶講普通話應付說,是呀是呀。此刻,阿寶像是看見,賓館裏的林太,心神不寧,卸妝,梳頭,看電視,靠到**,四麵暗極,賓館的內景,可以是新竹,東京,也如伊寧,銀川。床墊軟,夜氣如浮雲,電話的作用,是讓兩個不同狀態的人開口,但雙方往往隻顧及自身,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容易南轅北轍。林太一定是關了床燈,眼睛閉緊,以為阿寶隻身一人,談到了飯局,談了突然出現的蘇安。林太說,我想說,是拜汪小姐所賜,見到了老朋友。阿寶應付說,是呀是呀。阿寶明白,如果講起汪小姐,就是林太明日的談資。但阿寶保持冷淡,話筒傳遞了繁弦急管,茶館的絲竹音樂,林太此刻,也許睜開了眼睛,小燈撚亮,決意收篷。阿寶手捏電話,坐正身體說,這次見麵,非常愉快,以後多多聯係吧,多來上海。此刻,李李吃了一口茶。阿寶說,請多保重。林太嬌聲講了一句上海話,阿寶,我謝謝儂。阿寶講上海話說,一路順利。阿寶掛了電話,心裏明白,男女之事,緣自天時地利,差一分一厘,就是空門。阿寶幾乎看到,賓館裏的林太,輕雲淡月人憔悴,為樂未幾,苦已百倍,慢慢由**起身,拉開了窗簾,高樓之下的上海,沉到黑夜之中,輪廓線繼續變短,變暗,不再發亮。今夜的林太,隻能是就寢入夢了。李李說,女朋友出國了。阿寶說,哪裏,是剛剛飯局的林太。李李說,哦,台灣女人,我不打交道。阿寶說,與大陸女人比,相當謹慎,上次參加招商,辦事員見一個台灣女客,稱讚一句漂亮,對方就認定吃豆腐。李李說,這意思是,如果林太**,阿寶就可以勾搭。阿寶笑說,來“至真園”吃飯,有兩個台男,一見老板娘,就眉花眼笑,目酣神醉,李李為啥不考慮。李李咳嗽一聲說,人還未嫁,娘已經叫了好多年。阿寶不響。李李說,單單隻勸我結婚,阿寶啥意思。阿寶說,有人盯李李,無人盯我呀。李李說,女人可以盯男人吧。阿寶不響。茶館裏的中式音樂,細敲細打,一曲終了,又換一曲,茶已近尾聲。李李說,直到現在,我也想不出,還可以跟啥人結婚,我認真講一句,我可以吧。阿寶說,可以。李李說,剛剛聽阿寶跟女人通電話,我已經吃醋了。阿寶說,人家是太太。李李說,裝糊塗,太太是啥意思,日本片子看過吧,小男人一開口,就是太太,太太。太太更直接,更騷,懂了吧。阿寶笑笑。李李說,夜深人靜,林太電話一來,我就頭昏,渾身發冷了。阿寶說,感冒了,要不要去看夜門診。李李說,亂講了,女人怕冷,男人一般是脫一件衣裳,輕輕披上來,笨蛋也想不到去看醫生。阿寶不響。李李說,煞風景,阿寶壞到底了,對我根本不好,我吃癟。阿寶不響。李李伸手說,過來一點。阿寶動了動。李李輕聲說,現在陪我回去,到我房間裏去坐。阿寶看看表。李李說,看啥手表。阿寶不響。李李說,男人進我房間,阿寶是第一個。於是,阿寶起身,埋單,跟李李出茶館,叫了一部車子,開到南昌路,走進沿街麵一間老洋房底樓,獨門進出,外帶小天井。兩個人推門進天井,暗夜裏,一隻野貓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