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噩耗

驛馬確實停在棉金客棧,帶來的卻不是顧安之等的都察院手令,而是一封信。

顧安之麵色凝重地看完信,默默地遞給了薑淩寒。

薑淩寒接過信紙,奚雲出起身走到她身後。

信是總捕頭顧儉禮寫來的,都察院畏於劉鬆濤的威勢,以舊案以結,沒有新證為由,不肯發手令。

“以總捕頭在都察院的舊交,都拿不到手令……”奚雲出的話沒說完,但顧安之和薑淩寒也明白他的意思,手令是沒指望了。

三人沉默半晌,最後還是奚雲出問出口:“案子還要查下去嗎?”

顧安之轉頭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若是就此打住,頂多就是丟了麵子。你們收拾東西回京城,從此也再不必與辛老伯相見,”奚雲出倚著桌子,環抱雙臂,目光掃過二人沉鬱臉色:“劉、翟兩位大人有把柄在你們手上,日後也不敢為難你們,此事就算揭過去了。”

他這話很是不中聽,勸他們臨陣退縮,還說的那麽露骨。顧安之有些不悅道:“殿下說這種話,我們若真是如此,那成什麽人了?”

奚雲出不以為忤,絲毫沒有動氣,繼續說道:“若你們執意要查下去,就隻能偽造都察院手令,這可是重罪,就算不殺頭也得在牢裏關個十七八年,還會連累家族聲譽前途,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老人家,一個連麵都沒見過的姑娘,賭這麽大,值得嗎?”

“不值得。”薑淩寒望著關著的窗戶,她大多數時候都是冷著臉的,此刻冷峻的神情還透著股倔強:“但也要做。人,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事如果不做,以後無論做什麽都彌補不了良心不安。”

她轉頭對顧安之道:“此事你不必插手,若有一日東窗事發,你也隻說不知情。我爹定遠侯不會因為此事受我連累,不管有什麽後果,都能了結在我一人這裏,如此我也沒有後顧之憂。”

顧安之怔了怔,她眼神清冽而堅定,絕非是一時血勇衝動,那樣的眼神,幾乎讓他忘記麵前之人隻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不可!”他望著她的眼睛出神了一瞬,隨即搖了搖頭:“我若就此退縮,一輩子都不會心安,你一個小姑娘都知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好了,偽造手令事關重大,是萬不得已的底牌。”奚雲出看了半晌自己的鞋尖,此時抬起頭,對二人道:“我們還是先從別的地方下手,萬一有其他出路呢?就不必拚個你死我活了!”

“還有什麽出路,從哪裏下手?”顧安之疑惑道。

奚雲出:“辛小小命案,若有新證據,便可繼續查案,那樣就不必從官員營私王法處下手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

如今他們已經被逼入死胡同,隻要有一絲希望,就得拚盡全力。

“最重要的是不能走漏風聲,”奚雲出囑咐道:“絕不能讓翟縣令和劉刺史知道我們沒拿到督察院手令,否則他們勢必要毀屍滅跡。”

此後,薑淩寒和顧安之兵分兩路,顧安之繼續在辛家周圍尋找證人和線索,薑淩寒則在府衙附近監視探查。

是夜,薑淩寒在院中練劍,奚雲出坐在一旁石墩上,心不在焉將笛子在手裏轉了轉去。

他正出神,忽然一股寒風直撲麵門,悚然一驚之時,閃著寒光的劍尖堪堪停在兩眼之間。

奚雲出緩緩後仰,用笛子輕輕撥開薑淩寒的劍,幹笑道:“女俠饒命!”

薑淩寒居高臨下地看他一眼,冷著臉收起招式,還劍入鞘。

“你看你,”奚雲出一看劍收了回去,嘴貧的毛病又犯了:“熊孩子這麽調皮,剛才多危險呀,下次不許了!”

薑淩寒冷眼一橫,作勢要拔劍,奚雲出趕緊認慫,雙手作揖:“我錯了,女俠大人大量,下次還許,隻要你高興!”

薑淩寒白他一眼,放下劍,走過去挨著他坐下。

奚雲出微微一詫。

兩人沉默地坐了片刻,奚雲出直覺薑淩寒有話要說,便難得地沒有滿嘴跑馬車,安靜地等著。

片刻後,薑淩寒輕聲問道:“那日你為何不告而別?”

“我……”奚雲出想了想,還是沒有騙她:“不想回京城。至於原因,你不要問,我不能回答你,也不想騙你。”

意外的是,薑淩寒沒有追問也沒有就此打住,而是一針見血地問道:“你是不想回皇宮吧?”

奚雲出頗為詫異地看她,默認了。

薑淩寒沒再往下問,換了個話題:“我是不是沒問過,你為何會來這裏?”

奚雲出無可奈何地勾了勾嘴角,心裏想,這個熊孩子淨問些沒法回答的問題。

“我來找個人。聽說這裏開武林大會,我想他也許回來,便過來試試運氣。”奚雲出含糊地解釋道。

薑淩寒看向他:“那他來了嗎?”

奚雲出搖了搖頭:“但是也不算一無所獲,我遇到了另一個人,從她那裏得到一樣東西,現在還不知有何用,不過也許有朝一日會用到。”

薑淩寒懵懵懂懂地點點頭:“那就好。”

其實她也不是非要打聽奚雲出的事,隻要知道他身有所安,心念有應,她就安心了。

奚雲出看著她,莫名覺得她冷臉的樣子透著股傻氣,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什麽,什麽好?你明明什麽都沒聽懂!”

忽然他頸間一亮,薑淩寒的劍鞘橫在他喉頭,奚雲出趕緊舉手投降:“我錯了,別生氣,別生氣,大晚上發脾氣,夜裏會做噩夢的!”

顧安之知道薑淩寒每晚都會在院子裏練劍,他在房中看書,抬頭看了眼油燈,估摸著時辰,她也該練完了,便起身走到窗邊想喊她一聲。

他剛推開窗子,還沒來得及張嘴,就看見奚雲出笑著摸薑淩寒的頭,到嘴邊的話,緩慢地滑回了喉嚨裏,卡在嗓子眼上不來,下不去,直卡得他兩頰酸澀。

顧安之閉上嘴,回手關上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