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份敗露

奚雲出早就覺得裝九龍圖的錦匣不對勁。即便是作餌,已經將玉譙郎引來,就應當好好看護起來。斷沒有就那樣擺著的道理。

方才他站在鋼絲網上,看到一群人都退守屋簷下,獨獨將放九龍圖的桌子扔在了外麵,就覺得非常奇怪。

直到眼見一個小捕快要去拿那錦匣,才突然明白過來那種異樣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薑淩寒聽到了奚雲出的那聲提醒,但周圍混亂一片,她自己心弦繃得死緊,這句莫名其妙的提醒,在她耳邊飄過卻沒能阻止她。

奚雲出喊出那句“不要碰它”的同時,飛身落下鋼絲網,但鞭長莫及,眼睜睜地看著薑淩寒一把抓起那隻錦匣。

他下意識地後撤一步,死死盯著小捕快和那隻錦匣。不過他預想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錦匣被小捕快抓在手裏,既沒有爆炸,也沒有放出暗器。

奚雲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仍是不安,這錦匣絕對有問題,到底是什麽呢?

他這念頭在腦袋裏還未轉上一圈,抱著錦匣的小捕快突然仰麵直直地倒了下去。

奚雲出驀地一震,身如微風般閃進人群,在薑淩寒摔在地上前,一把將她撈進懷裏。

薑淩寒恢複意識時,迎接她的是頭痛欲裂。試了幾次都沒能睜開眼,最後幹脆放棄,任由疼痛撕扯她不是很富裕的腦筋。

她最後記得的事情就是自己中毒了。拿到那隻錦匣之後,一股麻癢瞬間從指尖竄上手臂,還沒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隻來得及瞥見自己兩隻手已經發黑,視線就開始模糊,意識也恍惚起來。

而在她倒下前,心裏想的居然是:“原來那聲‘不要碰它’是說給我聽的!”

“你醒了?”

身邊忽然有人說話,薑淩寒嚇了一跳。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薑淩寒使勁撐開眼皮,突然刺入的光線讓人睜不開眼,麵前有一張模糊的臉,那人似乎正俯身端詳她。

好不容易視線才清晰起來,入目一張年輕男子的臉。墨湖般的眸子,斂盡周圍燈火之輝,瞳仁似有一層流光,極亮,極深邃。直挺的鼻子,薄唇微勾,輪廓清晰卻柔和,是一張極俊秀的臉。

“你……”薑淩寒艱難地吐出一個字,驚覺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嚇人:“是……何人?”

奚雲出衝她溫柔一笑,轉身去倒了杯水,伸手要扶她坐起來。

薑淩寒推開他的手,扭過臉去:“我自己可以。”說完用手肘撐著床,艱難地支起身子。

奚雲出看她如此費力,上前想要幫忙,卻再次被她推開,不由得無奈地笑道:“小兄弟,你怎麽像個大姑娘似的,這麽害羞!”

薑淩寒一動才發現渾身針紮似的疼,好不容易才坐了起來,靠著床頭直喘粗氣,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

奚雲出將水杯遞給她,然後拿起一隻枕頭塞進她背後,讓她靠得舒服些。

“在下奚雲出,無門無派,無家無世,隻有一個名字,也沒什麽好介紹。”奚雲出拉過一張凳子坐在床邊,對薑淩寒道:“你我還挺有緣的,你都昏迷兩日了,旁人守著你,你都沒醒,我剛一進來你就醒了。”

“旁人?”薑淩寒捧著杯子剛要喝水,聽到他這句話微微有些詫異,她想不出有誰會在她昏迷之時守著她。

奚雲出道:“和你一起來的那個捕快,他還挺關心你的,你中毒把他急壞了。”

薑淩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的是顧安之嗎?顧安之被髒東西附身了?

她正驚訝,奚雲出又說了一句令她更驚訝的話:“你是定遠侯的公子呀,侯府公子怎麽會進六扇門呢?”

薑淩寒愣了一瞬,僵硬地轉過頭,問奚雲出:“誰告訴你的?”

“那個捕快呀,那晚你中毒昏迷,他氣得差點把將軍府掀了,跳著腳罵許公子卑鄙無恥,在錦匣上下毒連自己人都不告訴,還說……”

奚雲出突然臉色一沉,學著顧安之的神情和語氣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他爹可是定遠侯!”

薑淩寒眼角跳了跳,攏著杯子的手指一緊。

奚雲出見她神情有些不對勁,心說可能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人家或許有什麽難言之隱,歉然地笑了笑:“對不住,在下唐突了。你感覺如何,用不用叫郎中來看看?”

“不必!”薑淩寒不想讓郎中診脈,那樣自己女扮男裝的事可能會露餡。她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盯著身上的被子問道:“顧安之,哦,那個捕快呢?他在哪兒?”

“他有事離開一下,好像是去寫信向六扇門報信。”奚雲出道:“明天應該就會回來。”

薑淩寒點點頭,偷眼瞥了一眼身邊的男子,她已經想起來了,他就是當時從天而降,站在鋼絲網上的那個人。

他的相貌果真是極清秀,麵龐白皙,身量修長纖瘦,水青色的衫子洗得有些發白,紮著束腰。明明是一副跑江湖的打扮,卻硬是被他穿出了落拓公子,不羈少俠的瀟灑。

“那個……玉譙郎後來怎麽樣?”

“走了,九龍圖也沒拿到。”奚雲出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不必對方一句句打聽,就能把你想知道的都說出來:“你們六扇門那位捕快事先知會了雍州縣衙,縣太爺很辦事,將臨近兩個城的守衛都調了來,他帶兵及時趕到,玉譙郎見寡不敵眾,便識時務者溜之大吉了。”

薑淩寒點點頭。還真是逃過一劫。

奚雲出從她手裏拿過杯子,俯身衝她微微一笑:“好了,別再打聽了,熊孩子這個時辰應該睡覺。”

薑淩寒心說:“我睡了兩天兩夜,還睡?這是讓我冬眠嗎?”

但她什麽都沒說,隻是點點頭,乖乖地躺下。

奚雲出離開之後,屋牆後麵探出一個腦袋,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其他人,才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穿著將軍府下人的衣裳。她緩緩走到薑淩寒的窗下,抬頭仰望,神情凝重中透著隱約的悲愴,目光卻決絕。

“侯府公子……”女子喃喃道:“對不住,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是我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