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小腦斧
烈日烘烤下的影視基地,空氣裏蒸騰著令人窒息的悶熱。
樹蔭下,坐著兩個女孩啃西瓜。
蘇雪冉穿著古裝,大袖撈至肩膀,雙腿叉開坐。
神仙的顏值,彪悍的坐姿。
“枝枝,你房東也太摳門了吧?你現在月薪六千,完全可以找個好點的地方住,不如搬過來跟姐住?姐也不收你押金。”
南枝低頭啃西瓜,白嫩的臉頰上沾了西瓜汁:“不要。300塊房租它不香嗎?我得存學費。”
“你還真打算繼續念書啊?”蘇雪冉擦擦嘴,又問她:“你拿到央美錄取通知書,沒去報名,你得重新高考?”
“嗯。”南枝把瓜皮啃出白瓤,才念念不舍丟掉:“對。沒關係,我能考上一次,就能考上第二次。”
蘇雪冉把寬袖放下來,一臉心疼看她:“嘖嘖,我小南枝真可憐,攤上那樣一個爸爸和後媽。學藝術還真得花錢,我一初中同學,在錦城美院,四年下來花了大概二十來萬。我覺得吧,你要想繼續念,怎麽都得攢夠三十萬。”
她伸手拍南枝的肩,將手上沒擦淨的黏稠往女孩肩上蹭,豪邁道:“沒事兒,如果姐以後火了,賺了大錢,或者被傅氏太子爺給包養了,我資助你上學。”
南枝嫌棄地將她的手撥開,嘖嘖:“您不嫌棄太子爺是殘疾麻子矮子醜八怪啦?”
蘇雪冉往躺椅上一靠,舒舒服服伸懶腰:“為了我的小南枝,我可以委屈一下。”
“……你可以再冠冕堂皇一點地說自己不想努力了嗎?”
蘇雪冉取出手機,懟臉自拍,發了條微博。
【蘇雪冉v:今天也要好好努力工作哦~(圖片)】
她作為錦鯉影視唯一簽約女藝人,備受關注。
豆瓣八組甚至編出了一套八卦:“太子爺為了捧小明星,創建錦鯉影視,不惜砸下重金購買《悍雪行》,並讓當紅小生作配,牛逼啊。”
等蘇雪冉上戲,南枝下載豆瓣,圍觀這則八卦下的網友討論。
作為演員助理,她得關注這些瑣碎。
評論區,鍵盤俠們吃相難看。
【1樓】:“惡心,又一個不擇手段上位的。”
【2樓】:“這他媽包養不要太明顯了?不懂就問,太子爺是誰?”
【3樓】:“傅氏太子爺啊,因為網友不知道這位姓名及長相,所以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太子爺。現在網上八卦‘太子爺’代號的,基本都是他。”
【4樓】:“覺得蘇雪冉長得還不錯,我是一個人嗎?”
【5樓】:“樓上,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你的確是一個人,網上P的媽不認照片你也信?嗬嗬嗬。”
……
南枝看到這條評論,去翻了下蘇雪冉微博自拍照,再望向遠處,與拍戲的蘇雪冉進行對比。
這些人瞎啊。冉姐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
太子爺為蘇雪冉請了一個經紀人,一個助理。
公司如今隻有蘇雪冉一個藝人,經紀人唐博倒也輕鬆,偶爾兼職助理的活兒。
南枝可以工作日和周末隨意挑兩天休假,也可以攢假一起休。
萬源集團招聘推遲到8月5號。
群裏發通知,說是小傅總去了國外。實際是傅潤深電腦死機,答應幫南枝做的PPT還沒做出來。
月初,南枝完成了第二輪麵試的作品。
萬源集團初試是網絡報名篩選,有作品即可入選。第二輪線下麵試,考官不僅需要麵試設計師經驗、手工,以及學曆知識,麵試者還得再次提交作品。
為了準備第二輪麵試的作品,南枝花了一個月,做了浮世繪海浪皮雕。
皮革是她從新疆帶來的,沒花什麽錢,顏料以及工具補充花光了她半個月工資。
窮。越搞藝術就越窮。
8月5日一早,南枝把麵試需要的所有資料都塞進背包,準備出發。
走出臥室,對門的傅潤深也剛好出來。
男人頭發淩亂,黑T短褲,人字拖,卻依舊蓋不住那副皮囊帶來的驚豔感。
他慵懶一抬眼,雙手插兜往廚房走:“早。”
南枝急吼吼去玄關穿鞋,衝他說:“我八點五十有個麵試,來不及做早餐,你自己對付一下,晚上回來做好吃的給你。”
傅潤深咬著水杯從廚房走出來,淡淡道:“我送你。”
“哈?”
傅潤深:“嫌棄我的小灰?”
六分鍾後。
人字拖傅潤深,騎著那輛灰色電毛驢,載著姑娘穿梭於擁堵的早高峰中。
萬源集團辦公樓位於市中心,而傅潤深新建的產品線辦公樓在三環藝術園區。
756藝術園區中心區,四層小樓前,停了幾輛豪車。
十餘麵試者在門口紮堆,等候麵試。
一輛灰色電瓶車朝這邊“啃哧啃哧”駛過來。
南枝今天破天荒沒紮丸子頭,頭發披散在肩,被風一吹,淩亂炸毛。
南琪釉老遠看見南枝。
這邊大多人都圍著南琪釉,也都順著這位焦點的視線看過去。
而後,大家看見了一男一女。
男人一副沒睡醒的慵懶樣,毫無精氣神可言。長得挺帥,卻渾身透著寒磣,欣賞可以,卻勾不起搭訕欲望。
女孩長得也漂亮,眉眼間與南琪釉有幾分相似,卻又比南琪釉長得精致。
白襯衣牛仔褲,細胳膊細腿,發育不錯。可臉上嬰兒肥還沒褪幹淨,一看就是小孩。
大家正疑惑。南琪釉聲音高亢:“南枝,你來這裏做什麽?你想錢想瘋了吧?擱這兒跟我要錢來了?”
語氣一聽就是老熟人。
傅潤深停好車,走到南枝身後,彎下腰,拿肩膀撞了一下南枝的後肩:“小南枝,你姐姐?”
男人將身高壓低,氣息噴濺在她的耳背上,莫名帶著股曖昧的燥熱。
南枝沒回答,也沒搭理南琪釉,徑直走向簽到處。
南琪釉見不得她這幅乖巧欺人的模樣,擋住她的去路,輕蔑地瞥了眼傅潤深,嗬聲道:“你男朋友?長得倒是不錯,天橋下撿來的吧?”
眾人沒忍住,笑出聲。
天橋下流浪漢居多。
傅潤深這打扮雖不至於像流浪漢,但他身上確有一種隨心所欲的流浪氣質。
傅潤深半眯著眼,氣場一瞬陰沉。
他不開心了。
吼。流浪漢有這麽帥?
南枝小腦袋一歪,望著比她高半顆頭的南琪釉:“姐姐,雖然你媽媽是素質不好的小三。雖然你媽媽趁爸爸不在國內,讓我流落街頭,可我並沒有不喜歡你。在我心裏,你和你媽媽不一樣/她是她,你是你。”
小姑娘的語氣同她長相一樣,麵兒上天真無邪,卻沒安好心。
她綿軟的長相與小甜音結合,太具有欺騙性。
南琪釉沒想到被反將一軍,氣得直接失智:“南枝,你罵誰小三女兒,你才是小三的女兒!你還真當自己是根蔥了,跑到這裏,就為了來對我陰陽怪氣,管我要錢嗎?”
南枝唇角一彎,酒窩齁甜:“姐姐你誤會了,我是來——”
她語氣慢吞吞,那副無害的小可愛模樣,果然激怒對方。
南琪釉尖聲打斷:“南枝你這個顛倒黑白的瘋子!你外婆和你媽都不是好東西!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南枝神色突然變了。
從甜甜小可愛,變為委屈巴巴小可愛。
她攥緊雙拳,清澈的大眼睛包著一汪眼淚,混身止不住發抖:“姐姐,你罵我可以,罵我外婆媽媽,不可以!”
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奶貓發飆,看著居然讓人生出幾分心疼。
有男士勸架說:“南琪釉,這裏什麽場合?你就別在這裏欺負小姑娘了吧?既然是家務事,回家爭好啦!”
有人附和:“是啊。你一個人成年人,欺負一個未成年,太難看了。”
南琪釉扭過臉看向說話的男生,拿手指著南枝,氣到發抖:“她未成年?我欺負她?你們看不出來她就是朵白蓮花嗎?”
南琪釉的女同學幫腔道:“你們男人鑒婊能力堪憂啊。那天她在咖啡館欺負南琪釉的時候,可不是這幅嬌滴滴的麵孔。”
雙方各執一詞。
現場的除了南琪釉和兩個女同學,沒有錦城美院的學生,自然不知道那天咖啡館的事。
人群裏,兩個男生看不過眼,為南枝鳴不平。
南琪釉怒氣衝衝,扭過臉繼續對南枝說:“你別以為憑這張嘴就能顛倒黑白。你媽媽就是一個渣婊,和你一樣是賤人!”
這粗鄙之語,讓在座各位聽得都不太舒服。
傅潤深神色一沉,沒來得及幫忙,南枝卻突然把手裏抱著的背包,塞他懷裏。
小姑娘幹脆利落,給了對方一個嘴巴子:“姐姐,我以為你和你媽媽不一樣。我錯了,錯得離譜!”
話音一落,又“啪”地給了對方一巴掌。
眾人都呆住。
一切都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等南琪釉反應過來,南枝已經走向門口的簽到處。
女孩收了臉上的小委屈,穩重溫柔地對工作人員道:“你好,我是通過初試的。”
眾人:“……”
臥槽這小姑娘也通過初試了?
南琪釉捂著麵頰:“……”想撕碎南枝那張臉。
女同學拉住她。
“琪釉,別。下來之後再好好收拾吧,被狗咬了,你不能當眾咬回去啊。”
“是啊,說不定麵試官在樓上看著呢,忍一下。”
有人看向南枝方向,小聲嘀咕:“那姑娘成年了嗎?怎麽也通過初試了?不是說小傅總臨時篩掉了很多人,隻留了十幾人嗎?”
眾人也都疑惑。
難道,這姑娘走關係進來的?
眾人心裏裝著懷疑,卻閉嘴不言。
也有八卦的,小聲接話:“不會是漏網之魚吧?就她那素質,也配進萬源集團?看她剛才打人那熟練程度,我不信她是個白心肝兒。”
南琪釉捂著滾燙的臉,直接揭底:“她就是一個高中生,大概仗著有點繪畫功底,跑來麵試設計師助理吧。就她,也敢?她參加初試的作品,八成是別人替她畫的。”
她正說話,傅潤深宛如幽靈一般,飄到她跟前。
他抱著女孩的雙肩包,淡淡瞥她,眼底壓著一抹陰鬱。
南琪釉被他的眼神嚇到,往同伴身後一縮,條件反射捂住了兩邊麵頰。
傅潤深走到南枝身邊,小聲說:“小南枝,你有點可愛。”
“?”南枝蹙著小細眉,“我平時不可愛嗎?”
傅潤深眉眼一彎,伸手揉她腦袋:“今天更可愛。”
南枝打開他的手,嫌棄:“別碰我的頭,很金貴的。你別看南琪釉嘴賤,她怕我。”
傅潤深:“嗯。血脈壓製。”
“什麽血脈壓製?”
他聲音冷淡:“狗都怕老虎嘍。”
南枝反應了一下,氣得掐住他胳膊肉:“傅潤深,你罵我是老虎!”
可憐巴巴傅潤深:“我誇你可愛。小腦斧都很可愛的。”
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