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惡毒姐姐和惡毒妹妹(2更合一)
58.
酷暑七月,火車穿過大漠戈壁,天空瓦藍一片,窗外黃沙都仿佛在冒煙。
臥鋪車廂裏,味道複雜。
泡麵、臭腳丫、濃鬱的體液味交織在一起。
南琪釉把背包塞進被子裏,這才端著拆開的泡麵去了車廂之間的連接處接水。
等她泡麵回來,上鋪的老奶奶艱難下床,不慎踩到了在下鋪坐著的男人。
老奶奶落地後連忙道歉,男人卻不依不撓:“死老太婆你踩到我了就這麽算了?給我道歉!”
老太太麵紅耳赤,連忙道歉,一口川話:“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沒有傷到哪裏?”
男人明顯剛睡醒,戴著起床氣,抬起一腳踹了下老太太,蠻橫道:“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
南琪釉皺眉,把泡麵盒放在小桌板上,拿iPad壓好。
她擼起袖子,把老太太扶穩坐下,又抬起一腳朝男人踹過去。
撕逼是嗎?欺負人是嗎?
撕逼和欺負人她最在行!
長這麽大她隻在南枝那裏吃過憋。除了南枝,在欺負人方麵,還真沒誰贏過她。
男人被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姑娘踹了一腳,懵了一瞬。
他還沒張口罵人,就聽對方低聲說:“給這位奶奶道歉!”
她聲音壓得很低:“你坐的是我的鋪位?”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他豁然起身:“死丫頭,我打死你信不信!坐你的鋪怎麽了?你的鋪是金子坐的啊,不能坐?我道歉,我憑什麽道歉?”
“憑你對老人動手!”
南琪釉橫起來也是真的橫,天生無畏。
她從被子裏翻出背包,裝模作樣打開翻了一下,瞪大眼睛道:“我還有一隻備用機怎麽不見了?一定是你拿的!這裏除了你沒有別人!我離開之後,隻有你坐在這裏!”
南琪釉這聲挺大,把上鋪睡覺的人都吵醒,紛紛伸出腦袋看下麵情況。
感受到旁人的“虎視眈眈”,男人氣得直跺腳,指著她:“臭丫頭算你狠!”
說完要走,被南琪釉拉住:“你想走?沒門!手機還我!偷了東西想走?沒那麽容易!”
男人見她氣勢洶洶,又見車廂裏其它床位的人也紛紛圍過來看熱鬧,立刻就慫了。
他抱拳求饒:“姑奶奶,我服,我服你了行不行?我這就道歉,這就道歉。”
南琪釉鬆開他,男人轉而看向老奶奶:“阿姨對不起啊,剛才我的錯。”
老太太有些局促地搖頭:“沒關係沒關係。”
等男人離開,老太太跟南琪釉道謝說:“謝謝啊小姑娘。”
“不謝不謝。”
南琪釉坐下吃泡麵,老太太立刻拿出自己做的牛肉與她分享。
兩人圍坐著桌子一起吃午飯。
南琪釉抬眼看著對座的老太太,與她視線對象時,對方臉上露出的友善笑容,讓她心情無比暢快。
小時候文素影常與她講,要遠離窮人。
這些人沒素質,容易近墨者黑。
可脫離了母親的管束範圍她才發現,這個世界任何階層的人,都不是非黑即白,也不能一概而論。
做一件好事,對方回饋以善意,那種成就感是無與倫比的。
剛才南琪釉這邊鬧了點動靜,吸引到了來這邊車廂上衛生間的馮川柏。
他聽見有個女孩的聲音挺像南琪釉,以為自己聽錯了。
南琪釉這姑娘從小養尊處優,又怎麽會坐火車?
馮川柏從衛生間出來,又往那截車廂掃了一眼。
南琪釉正好回臥鋪取東西,馮川柏一眼掃過去沒見著人,更加確定是自己聽錯。
這趟火車終點站是文市。
新疆作為國家重點扶持的地域,這座城市的建設發展也愈發迅速。
三月份,馮川柏也個人工作室名義拿下城市地標雕塑的項目。
這次他來新疆,就是來現場勘查,並提交地標雕塑的原稿設計。
回到車廂,馮川柏開始修改設計稿,很快把方才車廂那道聲音忘得一幹二淨。
馮川柏在文市下車,再往前三站就是阿克蘇市。
南琪釉這次來新疆,名義上是采風,可她的目的地卻是南枝外婆的家。
南枝外婆的事於她而言始終是個疙瘩,她想來新疆看看這位老人。
如果對方過得好,她心裏或許會好受一些?
南琪釉一路心都挺亂。
大巴車抵達沙爾縣城,她從車上下來,看著髒亂落後的汽車站,有一瞬被震驚到。
這裏與阿克蘇市不同,沒有高樓林立,房屋低矮。
從車站出來,南琪釉發現這裏的建築大多兩三層,頗具少數民族風格,甚至還有黃土堆砌成的矮土房。
南琪釉打開手機查看地址,發現從這裏到南枝外婆住的地方,還得再坐一兩個小時的麵包車。
麵包車上一路顛簸,南琪釉被顛得臉色慘白,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到了一個村口,原本的司機下車,換了一個維族壯漢。
南琪釉看著車窗外,發現外麵是一片柏楊林帶,以及大片棉花地,十分荒涼。
麵包車繼續開,南琪釉看了眼少數民族司機,意識到不對勁兒,她該不會被拐賣了吧?
司機戴著耳機,正在聊天,說的是維語,她壓根聽不懂。
南琪釉機智地拿出手機翻譯,可對方說得太快,斷斷續續也隻翻譯出幾句話:
“能賣個好價錢!”
“還有一個大包,能值不少錢!”
“漂亮滴很!放心吧!”
南琪釉:“……”
她心裏一沉,垂眼看自己手裏的大背包,又扭過臉看車窗倒映出的自己。
真的好漂亮……
嗚嗚嗚。貌美如花也是罪,遇上人販子了!
怎麽辦?
南琪釉緊張地滿手汗,想拿手機聯係人,卻發現手機信號時有時無。
她索性編輯了一條信息群發:
【我在新疆沙爾縣下的一個村落,求救!!我上了賊車要被拐賣了!】
南琪釉離家出走後,刪掉了父母,刪掉了從前的損友,通訊錄裏大多是關係不錯的同學以及一些買畫的客戶。
一共就幾十人。
對話框裏有人給她發回信,問她在哪兒。
她正要點開一個客戶的回信,馮川柏的消息恰逢時宜進來:“給我個定位。”
南琪釉手忙腳亂把定位發出去,正要打字,發現信號又斷了。
她把手機揣回包裏,到了一個路口,等司機下車解手,她背著包倉皇下車逃跑,朝著沙棗林林帶深處跑。
維族司機漢語蹩腳,提上褲子衝她一陣“嘰裏咕嚕”地喊叫。
男人雄渾的聲音在林間震**,南琪釉嚇得雙腿一軟,臉朝地摔。
她害怕極了,回過頭看著那個往這邊追過來,甚至張牙舞爪的維族壯漢,不顧掌心紮了刺,也不顧腿受傷,立刻爬起來,往一棵柏楊樹上爬。
以前學得攀登技巧派上用場,她利用一根腰帶做輔助,不一會兒就爬上了柏楊樹的樹杈上。
維族壯漢氣喘籲籲追過來,瞪大眼睛望著樹上哭唧唧的南琪釉,佩服至極。
他在樹下嘰裏咕嚕說了什麽,遂轉身離開。
等維族壯漢開車離開大約半個小時,南琪釉才放下心,準備往下爬。
可是在她下行期間卻不慎摔下來,整個人躺在地上,腰部以下無法動彈,左腿傳來一陣刀割骨頭的刺痛。
她掏出手機,發現手機信號極差,信息壓根發不出去。
此時已經下午八點,眼看太陽即將落山,南琪釉又看四周的荒涼林帶,終於忍不住,崩潰大哭:
“有人嗎?”
“有沒有人啊?”
回應她的是風吹林帶的“沙沙”聲。
晚上十一點,天已經徹底黑下來,林帶裏的蚊子像吸血的小惡魔,咬得她渾身麻木。
南琪釉覺得自己大概是要涼了,這會兒已經完全哭不出來,甚至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
十一點半左右,南琪釉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她打開手機發現信號突然有了一格,來電人是馮川柏。
南琪釉覺得自己要死了,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崩潰大哭:
“馮老師,我要死了嗚嗚嗚嗚。馮老師,如果我死了,你告訴我媽,我一輩子不會原諒她騙我,我要讓她內疚一輩子。”
“馮老師,如果我死了你告訴南枝,我好討厭她,討厭她揭開真相,如果可以,我希望活在謊言裏一輩子。馮老師,我是不是好自私?”
“馮老師,我好痛,我的骨頭大概碎掉了。”
“我收藏了一幅名作,值個幾百萬吧,我家裏還有很多限量款包包,麻煩馮老師都幫我賣掉。錢就全給南枝那個死丫頭吧,我欠她的。”
“馮老師我涼了,我徹底涼了,我已經沒知覺了。”
“馮老師我喜歡你嗚嗚嗚嗚嗚嗚,你在學校講課的樣子超帥,你在陽台晾**的樣子超可愛嗚嗚嗚嗚嗚嗚。”
馮川柏:“……”
電話那端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趁著有信號,再發一個定位。”
“好。”南琪釉哭得直抽抽,一邊分享定位,一邊問:“馮老師你這是要過來給我收屍嗎?謝謝,不用了,我的肉快被蚊子啃幹淨了,太醜了。你幫我報個警就行。”
馮川柏:“……”
等電話掛斷半個小時後,馮川柏在當地老鄉的帶領下,找到了在林帶裏哭暈過去的南琪釉。
馮川柏是坐老鄉三輪車過來的,跟老鄉齊心協力把南琪釉抬上了三輪車。
老鄉說:“她這樣子,去衛生院肯定來不及了。這樣,我現在給住在附近的老鄉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一下。”
馮川柏覺得不妥:“找醫生。”
老鄉解釋說:“附近有幾戶人,其中老唐是我兄弟,他以前部隊上退下來的,會接骨,我以前摔斷腿骨頭就是他給接的。這姑娘骨頭估計斷了,先接骨吧,然後再讓衛生員過來看看。”
馮川柏疑惑:“沒有醫生嗎?”
老鄉:“連隊隻有衛生院,沒有醫院。如果要去醫院,就得去團部。可這裏過去就算開三輪,也要三個小時呢!”
馮川柏擔心南琪釉有個好歹,立刻說:“就去附近住戶家。”
“好,我這就打電話讓他們來接!”
*
與此同時,外婆家裏。
南枝和傅潤深中午抵達沙爾縣,去拜訪了一趟南枝資料裏羅列的那些老匠人。
回來後,在南枝幫助下,傅潤深又做了一個整理。
外婆燒了熱水給兩人泡腳。
兩人坐在沙發上,各踩一個熱水盆,翻開同一份資料。在不知不覺點,頭碰著頭。
外婆從外麵走進來,取了手電筒要往外麵走。
南枝叫住她:“外婆,這麽晚了你幹嘛去?”
外婆說:“哦,剛才你唐叔那兄弟打電話來,說有人在河對麵的林帶裏出事了。現在我跟你唐叔去接人。”
南枝立刻把腳拿出來,粗暴地擦幹淨:“您就別去了,我跟唐叔去。我身強體壯,不比你能耐啊?”
她起身從外婆手裏拿過手電筒。
傅潤深也擦腳穿上鞋:“小南枝,我跟你一起。”
外婆看了眼他們兩人,笑道:“我看行。你倆怎麽看都像雌雄雙煞,去吧去吧,去行俠仗義,我看會電視。”
南枝:“……”
雌雄雙煞大可不必。
唐叔騎著三輪車載著南枝傅潤深,手電燈光下,蚊蟲打成一團,叮得傅潤深滿脖子寶包。
傅潤深:“……雌雄雙煞不好當。”
南枝扭過臉就看見一隻蚊子趴在他臉上吸血,她伸手一巴掌上去。
傅潤深:“鈕鈷祿枝枝,我覺得您是在公報私仇。”
南枝眨巴著大眼睛滿臉無辜:“深哥,你怎麽可以這麽質疑枝枝?枝枝這麽可愛單純不諳世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你怎麽可以……”
傅潤深點頭:“嗯。你善良,你單純,你不諳世事。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枝枝最善良。”
兩人說話間,唐叔已經把車靠河邊停下。
馮川柏帶著南枝乘船過河。
等馮川柏從船上下來,看著南枝傅潤深,一臉錯愕:“南枝,你們?”
南枝也驚呆了:“馮老師?世界這麽小的嗎?我的媽,我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覺得戲劇性巧合可以巧成這樣!我們是穿越到什麽偶像劇了嗎?”
傅潤深看著被抬下船的南琪釉,用手指戳了一下南枝的臉頰。
小姑娘臉肉嘟嘟,輕輕一戳就出現一個紅印,還回彈了一下,可愛得很。
他低聲說:“不,應該是穿到了狗血劇。”
當然,南枝傅潤深都不信這是巧合,純粹調侃。
南枝順著傅潤深目光看去,下意識皺緊了眉頭:“這鬼劇情,絕了。惡毒繼姐X惡毒繼妹?她什麽情況?”
南琪釉這會兒已經醒了,弱弱道:“我報應。我遇到了人販子。”
她話音剛落,剛打完一通電話的老鄉從船上跳下來,說:“害!誤會誤會都是誤會!”
老鄉穩穩落地後,來到眾人跟前,解釋說:
“我剛才打電話給連隊裏,連長很快找到了今天送南小姐來這邊的維族人。那個維族老鄉說,原本送她的司機是李春生,可是半路李春生接到消息,老婆在棉花地裏出事了。”
“李春生就找了在附近幹活的維族老鄉,讓他幫忙送這個姑娘。結果,維族老鄉半路下車上了個廁所,這姑娘就瘋了一樣往林帶跑!還跟猴子一樣,三兩下爬上樹!”
“維族老鄉怕她摔到,就勸她趕緊下來。可她非但不下來,還朝維族老鄉吐口水!”
南琪釉氣若遊絲地躺在擔架上:“胡說!那人說我漂亮,說要賣掉我!車上就我一個人,他不是說我漂亮,難道是在說鬼嗎?”
老鄉一拍大腿,在線**解釋:
“害!人家說的是今年棉花長勢漂亮,他家裏還囤了一大包的棉花可以拿來彈棉絮。你聽話怎麽隻聽幾個字呢……”
南枝對著南琪釉豎起大拇指:“惡毒繼姐,您的警惕心讓我佩服。”
南琪釉氣不過,哼了一聲:“南枝,這時候你還拿我開玩笑,你有沒有心?我惡毒繼姐,那你就是惡毒妹妹!”
她現在渾身難受,委屈地要死,被南枝這麽一激,更想哭了。
偏偏臉上還趴了個蚊子吸血,她的胳膊被摔到,壓根抬不起來打蚊子。
——她是最慘的惡毒繼姐,沒有之一。連蚊子都在搞她心態。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