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刺激

“行行行,我欠你的。”

老板一臉不耐煩地衝她擺擺手,道:“趕緊走趕緊走,待會我知道該怎麽說。”

南枝起身離開前,警告他:“你要敢陰奉陽違,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身敗名裂。我有沒有這個爸,其實無所謂。但名譽於你,應該很重要吧?”

老板雙手合十:“姑奶奶,您放心,這件事我不收費也給你辦好。我欠你的,我還,OK嗎?”

“OK。”

南枝離開涼亭,回到隔牆後。

十分鍾後,南國昌回來,坐在老板對麵喝了口茶道:“大師,我們繼續聊。”

老板慢條斯理為他衝了杯茶,分散注意力:“你剛才問,你女兒的事。我幫你算過了。這些年,因為你不在她身邊,她的八字風水變了。如果有這樣的女兒在你身邊幫襯,你的事業會更上一層樓。”

聽老板這麽說,南國昌來了精神:“大師,您也知道,我還有一個閨女。我的家業呢,我本打算交給那個閨女,聽您這麽說,難不成我還要把家產分那丫頭一半?”

老板皺起眉頭,咂嘴道:“你養在家裏那閨女不爭氣,有敗家像。如果能有個人約束,她應該能幫你守財。而你另一個閨女,剛好是約束她的人。”

南國昌聽出點苗頭,一臉虔誠問:“大師您的意思是,我那些財產,能不能守得住,我那個從小養在外麵的女兒,會起很大作用?”

“嗯。”

躲在隔牆後的南枝,聽見兩人對話,臉上掠過譏誚冷笑。

諷刺的是,當年這個男人因為算命的一句話,扔她在外,不管不顧。

如今也因為算命的一句話,居然有打算給她分家產。

這不可笑嗎?

回到包間,南枝神色不是太好,臉上裝出來的虛情假意,全都不見,隨之替換的是一派冷酷。

魏齊見她回來,鬆口氣:“我還以為,你對我不滿意,直接走了。剛才你是不是跟你爸說,我找他?還好我機智,替你打了掩護。我看你爸也挺忙的,不如我們先吃飯?”

南枝冷冷抬眼,掃了對方一眼。

那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將對方身體鑿穿一個孔。

她取過背包:“不用了,我突然不太舒服,先回家了。”

“?”魏齊笑容僵在臉上,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框,嚴肅道:“南枝,你這是什麽意思?今天你爸撮合我們相親,這飯還沒吃,你就想走?”

南枝把背包摔在肩上,眼神寒氣逼人,就連語氣也與平時有細微變化:“就看你惡心,怎麽樣?都三十好幾,還一副優越感爆棚的樣子,誰給你的自信啊?還身體上的女朋友,你家是有皇位要繼承嗎?你還考慮考慮?”

“這種事你壓根不用考慮,你這滿臉橫肉的禿頭中年大叔,我多看一眼都嫌眼睛油膩睜不開。我表達得夠清楚了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狗東西?”

魏齊沒想到長著一副天使麵孔的小可愛南枝,會用這樣冷漠的神態,和他說出這種話。

他被震驚地無與倫比,胸腔堆積著一股氣,就要蓬勃而出。

他相親過很多次,哪次都是他挑別人,嫌棄別人,從來沒有哪一個,敢像南枝這樣對他說話的。

魏齊氣得雙手都在發抖,抬手指她:“南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一個高中畢業的,有什麽資格——”

“哈。你想說自己是博士是嗎?”

南枝眉眼一彎,笑道:“是,您博士,可您比我老呀。您拿三十多歲的自己,與我不足二十的我比較,誰給您的臉啊?麻煩您去男廁小便池照照,瞅瞅自己這滿臉橫肉及月球表麵的皮膚,還有綠豆小眼睛,可能會對自己有一些清楚認知。”

“你!”魏齊氣得繞過桌子衝到南枝跟前,抓起餐桌上的紙巾盒,衝動朝她額頭砸過去。

出乎意料地是,南枝沒躲,額頭就這麽挨了一下。

魏齊見她沒躲開,一臉錯愕:“你……你怎麽不躲開!”

南枝那雙眼睛冰冷如刀,毫不閃避地看著他。

她的額角破皮,開始滲血,語氣十分冰冷:“砸爽了嗎?”

魏齊被她那雙淩厲的眼睛看得心虛。

此刻的南枝宛如變了一個人,與平日那個乖巧小可愛,判若兩人。

男人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言辭閃爍道:“我不跟你一個女人計較!”

“可你姑奶奶想跟你計較!”

南枝說話同時,抬起一腳把人踹倒在地。

這一腳非常迅猛,男人受重力,連連後退,整塊後背都撞在了牆上,後腦勺用力被磕,撞得滿眼雪花。

他甚至沒反應過來什麽情況,抓緊男人衣襟,給了對方一個過肩摔。

一米七五的老爺們,被當成沙包丟在餐桌上,南枝舉起板凳,對著他最強壯的大腿,打算朝男人身上砸去。

南枝理智已經崩潰。

即便她對自己父親的禽獸行為,有過一些了解。可當她得知,自己被拋棄在外的原因,居然是因為算命的一句胡謅,她的心態就全線崩塌了。

什麽理智,全都**然無存。

就在她將實木板凳舉過頭頂時,胥燕與傅潤深衝進包間。

傅潤深:“南枝!”

她聽見錦鯉深深的聲音,立刻頓住,保持著手舉板凳的姿勢,緩緩轉過身。

看見傅潤深的那一刹,她那張冷漠的臉終究繃不住,委屈浮現,像個受了極大委屈,需要安慰的小寶貝。

“我靠。”

胥燕第一個衝進包間,從南枝手上奪過板凳,嘀咕道:“你這麽砸下去,會鬧出人命的。”

傅潤深剛下動車,甚至沒來得及回家,就立刻趕過來。

他看見小姑娘額頭的傷,眉頭一蹙,邁開步伐走進來,伸手觸了一下她的額角:“怎麽回事?”

南枝到底還是沒忍住,一頭紮進傅潤深懷裏,嚎啕大哭。

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以為自己不會過於在乎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以為不會因為禽獸父親的行為,有情緒崩盤的行為。

直到這一刻,她發現,有些壓在心裏的坎兒,始終過不去。

很小的時候,她便喜歡問外婆:“為什麽大家都有爸爸媽媽,而枝枝沒有呀?”

外婆不會正麵回答她這個問題,總是找借口岔開話題。

等她稍微大一些,才漸漸告訴她一些真相。

記得有一次,她跟唐叔上縣城趕巴紮。

她騎在唐叔的脖子上,俯瞰巴紮上流動的人頭。

總會有人問他們是不是父女,長得一點都不像。

那時候她多麽希望,有一個能像唐叔一樣的爸爸。

騎著三輪車送她去學校,讓她騎在脖子上,俯瞰街頭流動的人頭。

會在她身邊的時候抱著她,小聲哄她吃藥:“枝枝,吃藥藥,不吃爸爸會心疼哦~”

外婆頂替了南枝生命中的母愛,可在她生命裏,父愛一直缺失。

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就在她得知父親因為算命胡謅的一句話,而拋棄她時,她對父親的渴望,就已經完全覆滅。

外婆說得對,這個世界上,愛不分母愛或父愛。

愛隻有一個種類,那就是“一心一意愛你的人”。

傅潤深從未見小姑娘哭成這樣,心髒如被鈍器擊裂,又被什麽黏糊的東西封住。

他抱緊懷裏的小姑娘,將她的腦袋緊緊摁壓在自己胸口。

南枝把整張臉埋在男人胸口,哭得嗚嗚咽咽,毫無形象可言。

胥燕一看這哭得陣仗,又看見小姑娘額頭的傷,覺得這事兒估計是沒完了。

就這,某人還不知死活,從桌上爬起來,指著南枝罵:“臭丫頭我讓你以後再這個圈子混不——”

尾音兩個“下去”還沒說出口,視線被胥燕給擋住。

魏齊認得胥燕,也知道這個胥家公子記仇,不好惹。

他正欲收斂一些脾氣,胥燕卻衝他露出一個微笑,說時遲那時快,攥緊一個天馬流星拳砸在他臉上。

魏齊反應不及,又被胥燕一腳踹在牆上。

胥燕抓起紙巾盒,重重砸在他頭上,罵道:“我敲你大爺,你敢欺負我妹子!我特麽幹死你丫的!!”

這邊包間打架,服務員帶著保安人員過來,把胥燕和魏齊兩人分開。

魏齊一隻眼鏡被打碎,麵對胥燕,也隻怒不敢言。

經理一臉鄭重警告胥燕:“我告訴你,不管你是誰,在我們這裏鬧事就不行!先生,您再這樣,我們可就要報警了!”

胥燕整理了一下著裝,笑嗬嗬對經理說:“這位小姐,您哪隻眼睛看見我鬧事了?”

經理指著魏齊道:“我剛才看見你對這位先生動手了!”

“是嗎?”胥燕看向魏齊,眼神冰冷:“魏齊,聽說我對你動手了?什麽時候的事兒啊?要我幫你報警嗎?”

“……”魏齊遇到胥燕,隻能認栽。

畢竟這個圈子就這麽大,誰敢得罪胥大少?

他捂著腫痛的臉,道:“沒事,我自己摔的。”

經理:“??”

先生您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哦。先生的眼睛太小,眨了眼她也看不見。害。

這邊爭吵聲不斷,傅潤深懷裏的小姑娘,終於收了哭聲,仰起濕噠噠地小臉,望著他:“錦鯉深深,我好冷,想回家。”

餐廳開了暖氣,南枝卻叫冷。

傅潤深皺起眉頭,彎下腰,拿自己額頭貼了一下她的額頭,感受她的溫度。

一切正常,小姑娘怎麽會叫冷?

傅潤深點頭,低聲道:“好。我們回家。”

南枝抓著傅潤胳膊,走了幾步,連雙腿也發軟。

因為受到刺激,她此刻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對勁兒,不僅渾身發冷,四肢也無力。

傅潤深察覺到她的狀況,立刻將她打橫抱起來,快步往外走。

等上了胥燕的車,傅潤深來不及等胥燕,便吩咐司機:“去醫院。”

“錦鯉深深。”

南枝的聲音有些嘶啞,她看向傅潤深:“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家。”

這一刻,她隻想待在一個足夠溫暖的地方。

她好想家。

想念外婆的懷抱,想念新疆溫暖的火牆。

也想念,和錦鯉深深的幸運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