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小惡魔

從餐廳出來,傅潤深小心翼翼去了趟衛生間,卻一反常態地沒上吐下瀉。

南枝見他很快出來,還拿奇怪的眼神打量她,斜睨他:“哥哥,你不會上廁所要跟我借錢吧?”

想什麽呢?

傅潤深身高快一米九,垂眼就能看見女孩發頂。

他伸手過去,撥了下她的小腦袋:“這是商場,不收錢。”

“哦。”

南枝一頭短發,拿手指將他撥亂的頭發刮順,提醒他:“不要碰我腦袋,很金貴的。”

“吼。”

傅潤深雙手插兜,淡淡掃了他一眼,往電梯走。

兩人下樓,走到商場門口,傅潤深突然停住。

他一隻腳抬起來,僵在空中,宛如定格。

南枝走出門,回身看他:“?”

有病病?

傅潤深把腳收回門內,對她招手:“小錦鯉,你過來。”

南枝不明所以走過去,剛到對方跟前,就被抓住了肩膀。

南枝攥緊了小粉拳,脫韁野馬的蠻橫就要爆發。

男人很自覺地鬆手,拿手指輕輕捏住了女孩衣服:“有點頭暈。”

南枝提醒:“……輕點拽我衣服,便宜貨經不住你折騰。”

男人“喔”了一聲,拽著女孩衣服,走出商場。

兩人剛走出門口沒兩步,“砰”地一聲,二樓墜下一個廣告字,不偏不倚,落在傅潤深腳邊。

高空落物,差一點就讓傅潤深腦袋開花。

南枝手快,立刻將他往旁邊一拉:“摳門房東你小心。”

他麵無表情看了眼高空墜物,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南枝臉上。

南枝意識到口誤,摸摸鼻尖,一臉心虛:“你聽錯了,我說的是哥哥你小心。”

傅潤深心情挺複雜,幾乎拖著小姑娘往公交站台走。

南枝以為他嚇壞了,沒跟他計較。

哪兒知剛到公交站台,一輛失控的汽車朝他們撞過來。

傅潤深突然愣在原地不動,眼看汽車要朝他和南枝撞過來,司機突然打了方向盤,車身及時側翻,撞在了電線杆上。

周圍尖叫聲此起彼伏,圍觀人群擴成圈。

南枝也嚇得半死,抓緊了傅潤深的衣袖:“嚇死我了,你沒事兒吧?”

傅潤深麵無表情杵著不動,良久,扭過臉看小姑娘。

他依舊是那副慵懶恬淡的神色,沒有害怕沒有恐懼,仿佛對這種事司空見慣。

傅潤深抓住女孩肩膀,帶著她往路邊走。

“你去哪兒啊?公交站台在那邊!”

男人手勁兒大,南枝的肩被他捏得好疼。

傅潤深帶她來到路邊,抬手叫了一輛出租,把小姑娘塞進車內:“哥哥請你打車。”

“……”

商場離小區挺遠,打車最少30塊。

南枝扭過臉看著傅潤深。

對方依然死扯她的衣服,沒撒手。

吼。摳門房東看來是真的嚇壞了?

*

出租車打到南枝工作的咖啡館,她取了行李,再同傅潤深一起回小區。

安全抵達家裏,一路沒發生任何意外。

晚上八點。

南枝在房間裏整理東西,傅潤深去陽台和母親通電話。

電話那端,杜敏比他還開心:“你說真的?今天你不僅吃了人均三百的餐,還結了賬?還打車回家呀?深深,你沒騙媽媽開心吧?”

傅潤深歪著腦袋,利用肩膀夾著電話。

他在陽台茶幾前坐下,翻開《瓦爾登湖》,回道:“嗯。沒騙你。”

杜敏還是很謹慎的,她說:“深深,我聽說,你今天去商場,高空墜物差點砸到頭?去公交車站差點被車撞?下次不可以這麽冒險,太危險了。這件事,你也不要高興太早,再考察考察,循序漸進。不要貿貿然嚐試,小命重要,知道嗎?”

次臥裏,南枝在喊他名字。

“嗯。”傅潤深往次臥看了眼,低聲說:“先掛了。”

杜敏心疼地囑咐說:“深深,忙歸忙,還是要好好吃飯哦。”

“好。”

掛斷電話,傅潤深趿拉著人字拖去次臥,立在門口打量裏麵。

行李箱敞開著,衣服亂七八糟散在**。

南枝雙手叉腰站在衣櫃前,指著櫃子裏堆的書,怒氣衝衝看他:“為什麽衣櫃裏全是你的書?我衣服放哪?”

傅潤深半靠在門框上,聲音懶洋洋:“妹妹,租衣櫃,加錢。”

“!??”南枝氣呼呼看他:“傅潤深,我給了房租的!這間房是我的!”

“是,衣櫃容納麵積8.1平方。錦城寸土寸金,這麵積當然不算在裏麵。你想使用衣櫃,每月加50元。頭幾個租客,都是這待遇,我這人很公平,一視同仁。”

南枝被這人的強詞奪理氣笑:“你這是欺負我這個從遙遠的邊疆小村出來的不諳世事小姑娘!欺負我沒見過世麵租過房!欺負我好欺負!”

她稚嫩的臉蛋上浮出一抹苦澀的笑。

而後,兩隻大眼睛盈滿水,小嘴一癟,立刻就要哭出來。

大概是被氣得不輕,那副小身板還止不住地輕顫。

一幅風雨欲來,即將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這幅可憐巴巴的委屈模樣,讓人有一種欺負老弱病殘的慌張感。

小姑娘眼淚還沒溢出來,傅潤深打斷:“搬。這就搬。”

他長腿邁過行李箱,抱了一捧書就往外麵走。

等傅潤深離開次臥,南枝立刻收了臉上那副要哭的嬌氣包表情,唇角彎起弧度,開始哼著小曲兒收拾**衣服。

傅潤深再進來搬書,聽見她哼歡快小曲兒,眼皮子忍不住一陣抖動。

有一種被套路的感覺怎麽回事?

南枝餘光睨到他,雀躍的小表情立刻悲傷起來,喉嚨裏哼哼:

小白菜啊,地裏黃啊,兩三歲呀,沒了娘呀,親娘。

在傅潤深經過她時,曲調變得更悲憫了些。

傅潤深抱上第二批書,斜睨她一眼:“妹妹,需要我給你拉二胡配樂嗎?”

“哥哥你會拉二胡啊?”南枝笑盈盈看他,聲音軟綿綿,“拉一首《吝嗇鬼》吧,我愛聽。”

傅潤深內心保持微笑:“不,你不愛聽。”

*

周一,南枝值白班。

到中午,南琪釉帶著幾個小姐妹又來了咖啡館。

同事小崔撞了一下南枝胳膊肘:“又來了。枝枝,你這個繼姐夠橫啊,又來找不痛快?”

南琪釉在美院念書,今年大二,月底要去萬源集團應聘設計師助理。

她還挺有藝術天賦,初高中時就獲獎無數。憑借一幅畫,進了初輪麵試。

同她一起來咖啡館的幾個小姐妹,也都過了網絡初試。幾人都在同一個招聘群,正在討論月底線下麵試的細節。

幾個姑娘還做了PPT,拿電腦相互傳閱給意見。

“枝枝,你這個繼姐今天似乎沒有來找茬的意思,是那天被你揍怕了吧?你揍她的視頻在美院論壇火了,但是很快被刪。”

南枝問:“論壇地址有嗎?”

小崔:“早被刪了。有傳言說,你那番話,都是瞎編的。”

“是不是瞎編,查一下就能知道。”

小崔感慨:“嗨。現在的人隻知道吃瓜,又怎麽會在意瓜的來源到底是好是壞呢?不過,你那個爸爸真的太過分了,你完全可以起訴的。”

“我想過,但是沒錢沒精力。”

起訴當然可以,可她人生地不熟,沒錢也沒精力,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起訴。

那位小三後媽,大概也是仗著這一點,才敢肆無忌憚對她惡語相向,並讓她獨自流落街頭。

“對了枝枝。”小崔掏出手機,推送給她一個好友名片,“你上次說讓我幫你留意兼職的事兒。我有一初中同學,是個演員,招聘兼職生活助理,每周去三天就行,就在蓉南影視基地。”

“演員招聘生活助理?”南枝覺得不是很靠譜,“小崔你還認識大明星呢?”

“不是。”小崔解釋說:“我這同學,從小有個演員夢,跑龍套好些年了。這不,混了幾年,終於接到一個惡毒女配的角色,鏡頭還挺多。她覺得吧,沒助理過於寒磣,又沒錢聘請全職助理,所以……她價格給的還可以,你考慮下?”

南枝明白了。

她點頭:“成,下班後我問問她什麽要求。”

*

五點下班,南枝去後巷找共享單車。

她騎車往外走,被南琪釉擋住去路,身邊還跟了幾個拎鐵棍的姐妹。

跟在南琪釉身後的幾位小姐姐,不是下午跟她在咖啡廳討論麵試技巧的學生,燙頭濃妝,一看就是附近的混姐。

錦城美院附近,不僅有幾所三本,還有專科。

這附近學生素質層次不齊,魚龍混雜。

南琪釉冷眼看她:“南枝,你以為我能這麽放過你?憑你一張嘴,抹黑我媽媽是小三?你給我從自行車上下來!”

對方加上南琪釉,也就五個人,其中兩個拎著鐵棍,擱在掌心慢慢敲。

南枝目光冷了一下,轉而笑嘻嘻道:“我就不,姐姐您能吃了我呀?”

“我特麽……”

南琪釉被她這幅甜膩膩的笑容給氣得不輕。

其中一個混姐,拎著鐵棍在南枝自行車車頭敲了一陣,“咚咚”作響:“下車,不然我弄死你。”

南枝支地的左腳,不動聲色踩上踏板。

用力一蹬,自行車衝了出去,朝對方身上碾。

幾人條件反射讓開。

女孩分明衝出包圍,到了巷口,又停下,騎車折回。

她從一旁垃圾桶裏抓了根木棍,單手掌車把,單手揮起木棍,宛如馬背蹴鞠一般,拿木棍打起幾顆石頭。

砰、砰、砰——

小石子像流星般落在幾個姑娘身上。

幾人還來不及反應,南枝唇角勾起一抹小惡魔邪笑,騎車朝她們衝過來。

五個姑娘,人均挨了兩棍,痛得“嗷嗷”叫娘,眼淚嘩嘩直往外湧。等她們疼痛感過去,回過神時,南枝早已騎著車不見了。

南琪釉坐在巷子裏嚎啕大哭:“南枝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