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合租裝逼男

南枝打通了電話。

電話裏,《我和我祖國》的音樂後,傳來年輕男人慵懶的聲線:“合租?”

南枝覺得聲音耳熟,卻也沒多想。

她立刻用軟綿綿的聲音說:“對。我力氣大幹活勤快,除了做家務做早餐的要求,您還有其它特殊條件嗎?”

麵對電話裏嬌憨好聽的聲音,傅潤深倒是冷淡:“富麗花園,6棟1單元7樓,我在家。”

南枝掛斷電話,抬眼看見街對麵的富麗花園。

小區破舊,昨夜雨後,正門還有從臭水溝裏漫出的積水。

她走進小區,上樓前留了個心眼,和保安大爺打了聲招呼。

大爺一聽她要去6棟1單元7樓,立刻就說:“放心吧小姑娘,那小哥,除了摳摳嗖嗖,沒其它啥大毛病,不是騙子。先前有幾個姑娘貪圖他美色跟他合租,最後都因為受不了他又摳又窮,搬走了。”

南枝兩隻水盈的眼睛瞪得銅鈴大,驚訝:“這房東,很難相處哇?”

保安大爺見對方是個小姑娘,多說了兩句。

“倒不是難相處,就是窮和摳。這小夥子的顏值和他的摳摳嗖嗖成正比,小姑娘,你還是又個心理準備哦。我聽前幾個搬走的姑娘說,這小子自稱是富二代,說是自己的小別墅被地震震成了危房,所以才搬來這裏。可拉倒吧,地震長眼睛的嗎?別人人房子沒給震塌,偏震他的別墅?”

“還有,他還喜歡吹牛皮,說自己是什麽麻什麽工大學最年輕的金融碩士。可拉倒吧,國外那玩意兒大學的碩士,能在咋們這老小區住著?不都住那種亮亮堂堂的高檔公寓?所以啊,這小夥子除了有點嘴炮和摳嗖之外,不是個壞人。”

南枝:“……”

聽起來是個怪人,可300塊的房租,還不用押一付三,很令人心動。

老小區一共七樓,沒有電梯,她一口氣衝上七樓,敲了門。

房東很快開門。

門內。

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黑T,搭短褲涼拖,五官在微亂的碎發下尤顯俊美。

傅潤深剛睡醒,揉了揉惺忪睡。

他看清門外人,無神的雙眼微亮,嗓音依舊慵懶:“喔。小錦鯉。”

南枝:“??”

這稱呼?有病病?

傅潤深看著她,眼角浮上笑意。

巧了麽這不是,錦鯉躍上門?

“………”

南枝看著門內的男人,突然明白聲音為什麽耳熟。

前兩日,咖啡館的厭世臉?

傅潤深一側身,請她進門,問她:“喝什麽?”

南枝騎行幾小時,混身汗涔涔,口幹舌燥。

她吞了口唾沫,眼巴巴望著男人:“如果有瓶冰鎮可樂那就太好了。”

女孩眉眼一彎,笑盈盈道:“冰鎮雪碧或者其它冰鎮汽水我都行。哥哥,我不挑的。”

傅潤深給她倒了杯熱開水,閑散慵懶道:“汽水很貴的,妹妹。”

而後,這位厭世臉當著她的麵,從冰箱裏取了一罐冰鎮雪碧。“哧啦”打開,冰爽的氣息溢出來,看著都解渴。

“……”南枝捧著水杯,突然覺得燙手,不想看房了。

這種老小區外建破舊,樓道斑駁,屋內整體卻挺幹淨明亮。

兩室兩廳,一廚一衛,擺設陳舊,但勝在幹淨。

牆麵斑駁掉漆,卻掛了許多幅色彩明亮的北歐風格簡畫。

沙發背景牆後,掛著一張手繪仙人掌粗布,這一抹逼真的鮮綠,為整個房間鍍上了明亮鮮活。

電視櫃上沒有雜物,整整齊齊,碼了上百本書籍。

外國原著居多,都還有塑封,嶄新,大抵可以猜到這些書隻是主人用來裝逼的。

讓南枝意外的是,廚房也很幹淨敞亮,灶台擦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一看就知道主人經常下廚做飯。

她拉開櫥櫃看了眼,裏麵的餐具整齊羅列。

南枝納悶兒地轉過身,看向門口男人:“哥哥你會做飯啊?為什麽還要找個人替你做飯呢?”

傅潤深看著女孩,想起什麽。

他又從冰箱取了瓶冰鎮雪碧:“妹妹,我很忙的,能找個低廉勞動力,我何苦操那心。”

“……”

南枝覺得很有道理,並盯住了對方手中雪碧,吞了口唾沫:“真的免押金嗎?實不相瞞,我從偏遠農村來的,打了個一月零工,錢不多。”

“嗯。”傅潤深把雪碧遞給她:“手過來,握住。”

“?”

南枝以為這位哥良心發現,是給她喝的,握一下什麽鬼?

她伸手過去,握了一下雪碧。

瓶身覆著一層冰霧,涼爽宜人。

傅潤深一臉鄭重,頗有儀式感地把南枝摸過的雪碧擰開。

“哧”地一聲吼,他手腕一翻,把瓶蓋翻過來看。

裏麵赫然出現四個小字——再來一瓶。

傅潤深覺得這個瓶蓋有點燙手,看向南枝。

這姑娘,真是小錦鯉?

靜默了大約三分鍾,傅潤身擰緊雪碧瓶蓋,放回冰箱,全程一幅摳摳嗖嗖舍不得給女租客一瓶雪碧的樣子。

合上冰箱門,他掃了眼女孩那張稚嫩天真的臉,問:“成年了嗎?”

南枝立刻點頭:“19了。”

他自我介紹說:“傅潤深,二房東。你的單間300一月,負責家務和每日早餐,有沒有問題?”

對於小錦鯉,有問題也沒關係,他可以減除以上條件。

這女孩看著可愛,實則豪邁,絲毫不嬌柔扭捏,大方握住他手指:“你好,我叫南枝,越鳥南枝,金枝玉葉的那個南枝。”

大約是意識到自己過於豪邁,又特意將小腦袋一歪,眼睛彎成月牙,甜膩膩道:“我今年19歲,你可以叫我枝枝。”

傅潤深伸手就把女孩那顆歪腦袋撥正,嗓音慵懶:“別跟我賣萌。家務和房租,容不得我憐香惜玉。”

南枝笑容僵在臉上。

等傅潤深轉過身,她衝著男人後腦勺做口型:摳門男。

嘴還沒合上,被突然轉頭的男人抓了個現行。

傅潤深:“?”

南枝鼓了鼓腮幫,眉眼一彎:“腮幫疼。”

並心虛地拿手揉了揉。

*

南枝的的房間是次臥,窗戶很大,夕陽餘暉照進來,把裂紋的地磚烘成暖色。

臨夜的風掠動窗簾,帶進一股涼爽。

客廳陽台外,有個很大的陽台,擺著一張茶幾,頗有情調地鋪了一張桌布。茶幾上,擱著一本全英文版的《瓦爾登湖》。

南枝初中就已經能無障礙閱讀英文名著,在她世界觀裏,並不覺得能閱讀英文原著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兒。

當然,她也不認為傅潤深真的是麻省理工最年輕的碩士。

裝逼嘛,誰不會呢?

夕陽斜下,陽台上恰好可以看見夾在高樓之間的鹹蛋黃。

南枝微一仰臉,吸了口氣,暖黃照在臉上,溫吞吞,很舒服。女孩側麵鼻梁骨與嘴唇、下巴形成了一道完美E線。

傅潤深打量她,思忖著該如何進一步證實,這姑娘是條能幫他改運的小錦鯉。

良久,他發出邀請:“請你吃個飯?”

“好啊。”南枝提了一嘴:“我很能吃,你不介意嗎?”

傅潤深:“不介意。”

他當然不介意。

他又沒打算給錢。

南枝樂滋滋的,覺得這房東也沒想象中那麽摳。

至少,請吃飯。

*

四環萬源國際商場,傅潤深挑了一家人均三百的烤肉。

從小,他每頓餐標超過100,必定上吐下瀉,別人請也不行。

今兒為了測試這新室友是否真的是小錦鯉,傅潤深已經提前買好了止瀉藥。

這餐飯,他完全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吃的。

南枝從小在邊疆長大,沒來過這種餐廳。

用小三後媽的話來說,她就是一村姑土包子。

南枝把菜單遞給傅潤深:“你來,我第一次來,心裏沒底。”

傅潤深垂眼翻菜單,翻開:“以後常帶你來。”

南枝忽然覺得,這二房東也不是太摳。

還要常帶她來。

傅潤深拿筆在菜單上勾畫,問她:“你上什麽三流大學?為什麽需要打工賺學費?”

“中央美術學院。”

傅潤深挑眉,刮目相看:“可以啊妹妹,央美比北大難考。學藝術,還真挺燒錢。”

南枝被他逗樂:“……說得您考過北大似的。”

傅潤深:“哥哥本科北大,MIT金融碩士。”

南枝:“……”想起那則招租啟事,內心直翻白眼。

哥哥您牛皮都快吹上宇宙了。

她故作不知內情,一臉天真反問:“所以,您是因為別墅被地震震成了危房,才搬來這小破舊?還找人分擔房租?”

傅潤深點好餐,招手叫來服務員把菜單遞過去,這才又看向南枝:“你覺得我不像高學曆富二代?”

南枝:“……”

哥哥,您虛榮心還挺重。

“信。”南枝一臉天真無害看她,笑得像個小天使:“您這麽有錢,三百塊房租可以給我免掉嗎?我絕不白嫖,可以負責打掃衛生,做早餐。”

“不行。”

涉及金錢,傅潤深立刻變得警惕,臉上慵懶和藹消失殆盡:“妹妹,再提減房租,我趕你出去哦。”

南枝:“……”

行吧。

烤肉很快上來。

南枝除了胸,其它地兒都屬於長不胖地帶。

她是個野蠻彪悍的新疆妹子,力氣大,吃得多。服務員上了五盤肉,她卷著生菜一口氣吃掉大半。

嘴裏塞滿油滋滋的肉,吃得噴噴香。

傅潤深本沒什麽胃口,見她吃得這麽香,也就多吃了兩口肉。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他大概理清姑娘家裏什麽情況。

南枝出生那年,父親破產,母親去世,被視作災星,被迫去了新疆鄉村和姥姥陳萃生活。

父親南國昌沒給過南枝一分撫養費。

南國昌在錦城經營超市,規模不小,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富商。

南枝出生那年,父親出軌初戀,母親懷胎十月自殺。南枝及時被醫生從娘胎剖出來,保住一條小命。

母親死後,父親娶了小三。

南枝在塔裏木盆地北部的偏僻小村長大,這姑娘是典型的老天爺賞可愛,卻又在成長過程中,多了些脫韁野馬的蠻橫。

外婆會國畫,會皮雕工藝,會日英雙語。當地教育水平有限,她就把一身本領,一點點教給南枝。

南枝在繪畫和皮雕上,有驚人的天賦。

初中時,皮雕手藝已經能與外婆比肩。

高中時,和外婆共同創作了一款《沙棗林》的皮雕作品。

也是因為《沙棗林》這幅作品,南枝通過了萬源集團的初輪麵試。

因為在藝術創作上有天賦,南枝報考了中央美術學院,也拿到了錄取通知書。

可外婆車禍花光了學費,她的學業也暫時擱置。

南枝做了一年心理建設,才回到錦城跟父親南國昌討要學費。

沒想到父親去了國外,不知何時回來。

那位小三後媽嘴臉惡毒,不僅不願給她拿一分錢,甚至連家門都不讓她進。

傅潤深聽完南枝的故事,不由皺眉。

他猜到小錦鯉身世坎坷,卻沒想道這麽坎坷。

越鳥南枝,金枝玉葉。

給她取名的人,應當希望她被捧在手心寵。

……

南枝胃口挺大,解決大半烤肉。

對麵那位厭世臉的吹牛逼哥,仿佛在怕什麽,吃得不多。

兩人一共消費四百塊。

服務員拿著POS機過來,見傅潤深沒有掏手機付款的動作,提醒說:“先生,我們可以支付寶微信,也支持刷卡。”

傅潤深擦擦嘴,閑適地抬眼,目光落在南枝身上:“買單。”

他在商場消費不能超過四百塊,否則出商場一準兒遭意外。

要麽車禍,要麽斷腿,要麽被高空墜物砸暈。

那些慘痛傅潤深銘記在心,他隻能先厚著臉皮,委屈小錦鯉。

“??”南枝一臉震驚看他:“不是你請我嗎?”

傅潤深一臉淡然:“我請,你買單,有什麽問題?”

南枝:“……我靠。”

她的可愛仙女人設要繃不住了,蠻橫野馬之力要爆發了。

服務員以為兩人是情侶,沒在意這位帥哥的“不要臉”,轉而看向南枝。

女孩氣鼓鼓瞪了一陣傅潤深,腮幫鼓圓,原本就亮盈盈的眸子,居然蓄起了水。

一幅風雨欲來,將要梨花帶雨的樣子。

小姑娘眼底的水越蓄越多,腮幫子越鼓越圓潤,像極一隻被欺負的胖臉貓。

要哭了。

傅潤深:“……”

歎息一陣,冒著即將摔斷腿的生命危險,甘拜下風,服氣地摸錢包:“好。我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