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翻譯

“現在的小姑娘這麽不自愛了?”沈清月望著南枝方向,感慨說:“哎,也是,我聽說錦美很多姑娘,一到周末就被一些老男人給接走。現在的小姑娘,為了錢,什麽都願意做。偏偏學藝術的又得砸錢,你們懂吧?”

沈清月家裏也是豪門大家,去年商業聯姻嫁到南城唐家,是個僅23歲的豪門闊太。

她一向看不起那些靠出賣身體去賺錢的姑娘,有手有腳做什麽不好?非要去賺那肮髒錢。

餘姚笑道:“可能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吧。”

蘇安在圈子裏一向不愛說誰的壞話,在這些人跟前扮演的都是乖乖女的角色,一般情況下,她能安靜就安靜。

她在富二代圈子裏,家裏也算是數二數三有錢的。

在錦城,除了傅家,馮家,就屬蘇家最財大氣粗。

傅家公子沒人見過,據說是有病,也有傳言說這位傅家公子長得畸形,又或者是有殘疾缺胳膊少腿,因此傅先生傅太太恥於把這樣的兒子帶出來。

再其次是馮家,這個家族人口基數大,財產分散。馮家子弟單拎出來一個最拔尖兒的,也不如蘇安這種豪門獨女的身價高。

蘇安在圈內是大家眾星捧月的對象。

加上今晚舉辦慈善晚宴的是蘇安父親,她就更加安靜如雞了,不願說誰的壞話,也不願摻合這些富家小姐們比指甲、比包包、比高定禮服這種無聊的話題。

在她看來,這些富家小姐比的東西都很庸俗,一個個跟電視裏的惡毒女配似的。

她本來是不願意多說話的,這會兒聽見餘姚的話,忍不住道:“有苦衷就能破壞道德底線去賺這種錢了嗎?剛才那姑娘挽著進來的叔叔,大概率是有家庭的,她這已經傷害到別人家庭了。”

蘇安跟南琪釉是閨蜜,今天南琪釉因為有事沒過來。即便閨蜜不在場,她也要跟小閨蜜同聲同氣才行。

餘姚笑著看蘇安,眉眼溫和,彎得漂亮:“安安你說得對。我並不是讚同那個小姑娘做突破道德底線的事,我隻是覺得,每個人出生不同。這姑娘我也認識,她是馮川柏的朋友,很有藝術天賦,她最近想去錦美做旁聽生。你們知道的,錦美的學費可不低,這姑娘沒有經濟條件,所以…… ”

旁聽生也是需要交學費的,隻是不能和其它人一樣拿學曆證書。

即使餘姚不喜歡南枝,也要把戲做足,要在這些小姐們心裏穩住“老好人”的人設。

聽她這麽說,蘇安才道:“這樣啊,既然那姑娘是你朋友,那我們就不討論了,傷感情。”

餘姚補充:“不是朋友,不熟。”

沈清月見縫插針道:“既然不是朋友,那我勸你還是離這種人遠一點。你爸爸是錦美的校長,既然她沒錢念書,就不要給她旁聽的名額了。給了她旁聽名額,她就得想辦法去找學費,這些女孩子,為了找錢,我看是什麽都做得出來,反而害了人家。”

有人就問了:“她既然是南琪釉的妹妹,為什麽還會愁學費?我怎麽覺著,這姑娘有點可憐呢?”

蘇安把話題岔開,幾人不再討論南枝的事,又開始討論這個暑假去哪個國家避暑,要買什麽高定款衣服,最近給哪個小鮮肉砸了錢。

-

從紅毯進入大廳,穿過自助酒水區往裏走,就是藝術品的展廳。

南枝現在大廳和自助酒水區走了一圈,沒看見馮川柏,這才獨自進了展廳。

今天拍賣的藝術品有一幅畫,一尊雕塑作品,兩幅皮雕作品。

這些藝術作品都是當代知名藝術家的得意之作,價值不菲。

其中兩幅皮雕,是中國皮雕大師謝爾的作品。

這兩幅皮雕作品堪稱頂級的皮雕藝術品,一副是《深海人魚》,一副是《夢境》,這兩幅皮雕作品都獲得了美國謝裏丹“國際皮雕大賽”第一名。

謝爾的皮雕創作喜歡保留皮革最原始的純粹紋路和色澤,很大程度地讓皮革和創作的主題風格融合在一起。

市麵上很多皮雕作品,大多都給人很lOW不上檔次的感覺。可真正的頂級皮革作品,會有一種震撼人心的高檔藝術美感。

這也是傅潤深的新產品線所要追求的。

如果把皮雕運用到包上,工藝審美不到位,包就會變得很LOW,像淘寶貨。

如果把很精湛的皮雕手藝與審美運用到包上,那麽這件包的價格也就提升了,甚至可以把包做成收藏品。這也是傅潤深一直以來所追求的。

因此在某種程度上,南枝和傅潤深的事業,達到了某種程度的契合。

南枝看著櫥窗裏的《深海人魚》,被這幅作品深深吸引。

深藍的海水作為底色,將大海深處的壓抑表現得淋漓盡致。

兩條交纏的人魚以浮雕形式出現在皮革之上。人魚的魚鱗、在海水裏飄逸的長發,以及皮膚紋理的細節,都描繪得異常細致。

這兩條人魚仿佛活靈活,幾乎要從平麵裏躍出來。

另一幅《夢境》,是以立體裝飾形象展示的,外形類似於捕夢網掛件。長裙女孩蜷縮在圓床裏酣睡,下墜的流蘇依附著蝴蝶、喜鵲、星星等動物。

寓意女孩在夢裏夢見了很可愛的東西,整幅作品看得人心神安寧。

南枝正看著這兩幅作品發呆,身後有道聲音叫他:“南枝?”

她回身,與馮川柏的視線對上,立刻反應過來:“馮老師。”

馮川柏朝她走過來,籲出一口氣,一臉抱歉道:“剛才被幾位長輩叫去裏間說點事,沒辦法接聽電話,抱歉。”

一個小時前,馮川柏被餘姚叫去與幾位長輩談事。他把接南枝的任務交給了餘姚。

兩人正說話,餘姚也從遠處走過來,裝作剛剛看見南枝的模樣。

她喘了口氣說:“南枝,你怎麽進來的?我手機沒電了,也沒記住川柏給我的電話。在外麵等了你快一個小時。”

等了一個小時?南枝不傻。

剛才她在外麵被安保人員攔住,跟秦晟在外麵耗了大約四十分鍾左右。期間,她壓根沒看見任何來接她的人。

如果不是秦晟找人帶她進來,她現在指不定已經灰溜溜離開了。

南枝心裏跟明鏡兒似的,眉眼彎彎笑著說:“抱歉啊,讓你等了快一個小時,你是在後門等的我嗎?剛才我和朋友在外麵耗了四十分鍾,沒見著你啊?不過沒關係,我的朋友已經拜托一個叔叔帶我進來了。”

她這話表麵上聽起來像小姑娘的直白叨叨,沒什麽攻擊力。

可到了餘姚耳中,就變成了一種攻擊性的行為。

這話聽到馮川柏耳中,他會怎麽想?會覺得是自己故意不去接人的嗎?

這丫頭表麵看著純良無害,沒想到內心明鏡兒似的,居然還用這種方式跟她問責。

厲害。

餘姚表情管理妥當,她笑道:“畢竟你沒拿邀請函,我以為你會去後門,便一直在後門等。”

南枝哦了一聲,又說:“哇,原來我今天過來,是連個正經客人都不算,還得走後門呀。我要努力了,爭取有一天我夠資格走前麵!”

她這一手小白花裝得爐火純青,立刻把自己推上了一個弱者地位。

馮川柏笑出聲,伸手拍著她腦袋安慰說:“馮老師可是正兒八經拿你當客人的,也沒想讓你走後門。這件事是我的疏忽,走吧,我帶你逛逛。”

男人對南枝說完話,又轉而看向餘姚:“你先自己逛逛,我陪南枝。”

語氣都冷淡了不少。

餘姚:“……”

等兩人離開,餘姚臉色立刻沉下來。

馮川柏也不傻,他聽了南枝的話後會怎麽想?想她是個工於心計的,故意刁難小姑娘?想她看不起南枝,故意說出走“後門”這種話?

她沒想到自己聰明一世,居然在南枝這裏翻了車。

馮川柏帶著南枝來到一群中年男人那邊,低聲對她說:“你在這裏等一會。我上去打個招呼,待會叫你再過來。”

南枝乖巧點點頭,在原地等他。

而後掏出手機,把剛才遇到的事發微信跟傅潤深吐槽。

【木支】:“深哥我跟你講,剛才可真是氣死我了。”

她在微信上一通劈裏啪啦,把餘姚故意不出去接她的事兒,跟傅潤深說了一遍。文字間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

【木支】:“我剛跟那個叔叔一起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餘姚正在和一群漂亮小姐姐說話。我當時想著跟她不熟,那群姑娘也穿得很漂亮,我這身打扮跟人家也挺格格不入的,我也就假裝沒看見繼續往裏走了。”

【木支】:“結果你猜怎麽著?馮老師過來之後,她居然說在後門等了我四十分鍾。臥槽。要點臉,她分明在跟人家聊天好嗎?那天在香奈兒展館,我還覺得這人挺好的,沒想到還兩幅麵孔呢。”

【木支】:“深哥,我懷疑這人嫉妒我的美貌。”

傅潤深很久之後才回複。

【錦鯉深】:“人心隔肚皮,你以為馮川柏又是個什麽好東西?”

【木支】:“……”

【木支】:“我懷疑你在搞嫉妒,並且有確鑿的證據。”

【錦鯉深】:“我樣樣比他優秀,我嫉妒他?小枝枝,你是對嫉妒這個詞有什麽深層誤解?”

【木支】:“嗬嗬。”

【木支】:“今天的深哥也是厚臉皮給自己貼金的一天呢。”

【錦鯉深】:(微笑/表情)

南枝並不愉快地跟傅某人吐槽完,她抬眼看向馮川柏方向時,男人正好轉過身,對她招手,讓她過去。

她立刻整理了下頭發,小步跑過去,輕聲細語叫了一聲:“馮老師。”

馮川柏把她引薦給幾位長輩,依次指著幾位中年人介紹說:“南枝,這是錦美的餘校長,這是我伯父,這位是錦城藝術協會的的商主席。這位是蘇氏集團的蘇總,也是今晚這些拍賣展品的主人。”

南枝一一同幾位長輩問好。

馮川柏又介紹南枝說:“這是南枝,剛才我發到你們手機上的那副《沙棗林》,就是她的作品。”

商主席打量著南枝,點頭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蘇總倒是對南枝那副作品很感興趣,問道:“小姑娘哪裏念書啊?有沒有興趣把那副作品帶給我看看?”

南枝笑著說:“我在新疆念高中,畢業了,因為考上了央美沒錢念,所以現在打工賺錢攢學費中。打算等攢夠了學費,重新高考,繼續念書。”

她轉而看向餘校長,說:“其實我今天來這裏,是為了見餘校長的。”

她衝著餘校長九十度鞠躬,說:“我想做錦美的旁聽生,進入錦美學習。”

幾位長輩麵麵相覷。

餘校長問她:“所以,你這是攢夠學費了?”

藝術生的花費可不少,要進入學校學習,就得準備好入學的各種開支。

南枝回答:“不出意外,明年可以攢夠一年的入學所需。”

餘校長還沒點頭,展廳另一邊傳來嘈雜的吵鬧聲,那邊有人吵起來。

蘇建文是今天慈善晚宴的主辦人,他一皺眉,帶著這邊幾人一起過去,查看情況。

餘校長和其它幾位都跟著蘇總過去了,馮川柏也帶著南枝過去圍觀。

一個西裝革履的日本人停在那副《深海人魚》的皮雕作品前,正在跟一個工作人員麵紅耳赤“爭執”什麽。

他被這幅作品吸引,想出高價拍下這幅作品。

山田先生沒有接觸過皮雕藝術品,他希望現場的工作人員可以給他講一下這幅作品的製作方法,又或者是作品亮點。

可是現場的工作人員不會日語,好不容易找來一個會日語的工作人員,卻因為對皮雕專業詞匯的生澀,以及對皮雕作品的不了解,無法把這幅作品的精髓講透。

山田先生很生氣。

他第一眼見到這幅《深海人魚》,心靈就被震撼。

山田先生認為,這幅作品的工藝以及背後設計人的故事,一定是非常精彩的。

一幅作品往往也是被賦予了其創作過程的艱辛,以及作者靈感迸發的背後故事,才更加值錢。他雖不了解這幅作品,卻在某種程度上,精神與作品共鳴。

他對背後的故事以及創作過程抱了很大期待,沒想到居然被這些工作人員形容地“一文不值”。

日本人講話本來就有爆破音,他因為一時激動,才讓旁人誤以為是“爭吵”。

本來這邊動靜還不是很大,可因為蘇建文過來,大家也都過來圍觀看熱鬧。

拍賣還沒開始,按照規矩現在還不能開始私下售賣。

可這位山田先生是日本著名企業家,跟蘇建文有過商業合作,兩人關係也還算不錯。

蘇建文不敢怠慢,立刻找人叫了自己助理過來做翻譯。然而他的助理也是同樣的毛病,因為對皮雕的不了解,導致無法很好的把作品的精髓講透。

蘇建文問現場圍觀的人:“有沒有對皮雕作品比較了解,又會日語的啊?來跟山田先生講解一下。”

山田先生倔強如牛,非要搞清楚這幅作品背後的意義。在他眼裏,作品背後的工序與故事,才是最值錢的東西。他也很想知道,作者給這幅作品賦予的精髓。

剛才那幾位討論南枝的千金小姐們也在現場。她們之中也有會日語的,可真要解釋一個專業的東西,還是有些晦澀,沒辦法獻醜。

就在她們張望四周,觀察有沒有人上前幫蘇建文解難的時候,身板瘦弱的南枝從人群中擠出來。

小姑娘高高舉起自己纖細的胳膊:“我來吧。”

她從人群中擠出來,先衝山田先生鞠躬問好,又轉而對蘇建文說:“我來吧,我擅長做皮雕,也很喜歡這幅作品的作者。”

人群裏一陣嘩然。

這小姑娘雖然穿著成熟的白襯衣,可她的臉壓根襯不起這種成熟,反而顯得她愈發稚嫩。加上她今天紮了一個高馬尾,把額頭和整張臉都露出來,更顯小。

現在的未成年小姑娘,會點外語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可讓圍觀民眾覺得稀奇的是,這姑娘居然自稱擅長做皮雕,並要以專業角度去給山田先生講解。

不認識的南枝的人,都在仔細想著是哪家的姑娘。

錦城還有哪個大家族的優秀姑娘,是十六七的年齡?還擅長做皮雕的嗎?

杜敏本來在展廳門口和蘇太太鬧磕工作瑣碎,她們很快發現展廳裏聚了一群人,也都隨波逐流過去看熱鬧。

她與蘇太太穿過人群,而後看見了兒子的小錦鯉。

麵對大家圍觀議論,馮川柏一臉疑惑,並壓低聲音問她:“小南枝,你會日語?”

“嗯。”

她點點頭,笑的時候那張膠原蛋白充沛的臉,更顯圓潤可愛。

小姑娘不僅笑容幹淨,聲音也散著甜膩:  “會一點,不說有多精通,但解釋這幅作品應該是足夠了。”

人群裏,有人嗤笑一聲:“哇,現在高中畢業的姑娘都這麽厲害了?”

這語氣並不是誇讚,而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