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他們的小雨點

曾雨一回家就滿屋子轉,找到正在幫小雨點放洗澡水的韓孟語時,才鬆了一口氣。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韓孟語試好了水溫,就探身出去叫還在磨蹭的小雨點進來洗澡。

“我加了會兒班,雪太厚,所以回得慢了。”

“外麵下那麽大的雪,你又不讓我接,你剛剛是怎麽回來的?”

“我走回來的,公交、地鐵都被擠爆了,我懶得擠。再說那麽大的雪,我也不放心你開車出去啊,你還得管孩子呢。”

韓孟語看著曾雨,抿了抿唇,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臉跟冰碴似的。”

曾雨顧不上這些,看小雨點終於磨磨蹭蹭地進了衛生間,將韓孟語拖至一旁,滿臉後怕地道:“你聽說今天的新聞了嗎?”

“哪個新聞?”

“當事人報複法官,綁架了法官的孩子,打算從頂樓上扔下去,幸好被救下了,不過孩子也被嚇得夠嗆。”

韓孟語複又擰起眉頭,問:“你怕了?”

曾雨點頭,都老夫老妻了,她的心思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她就是這樣想的,她害怕。

韓孟語看了眼關上了的浴室門,然後將一身寒氣的曾雨輕擁入懷,他的身上沾染了些水汽,卻很是溫暖。曾雨將臉貼在他胸口的羊絨衫上,他身上的暖意便一點點地滲入她的麵頰上,那之前因為寒冷快要凍僵般的臉,終於暖和了。

“那幾個法官,我認識,因為幾個案件,曾有過幾麵之緣。其中那個女法官,今天讓我刮目相看,因為當事人為了報複整個合議庭,綁架了一個法官的女兒後,還提出要整個合議庭的法官將孩子都交出去,她就帶著自己的孩子上了頂樓。我那個時候就在想,如果是我的話,我會不會像她一樣,敢把韓淅送到那麽危險的境地中……”

曾雨猛然抬頭看去,就看見韓法官低頭與她碰額一笑,怯聲說:“我想來想去,發現我不敢。”

“我光是想著那個當事人把孩子舉起來往樓下一扔,就覺得頭腦一片眩暈,我……”曾雨感覺擁著自己的人力量漸增,之前的那些擔憂如今便顯得很可笑,不知道從何時起,韓法官也有了軟肋。

曾雨拍了拍韓法官的背,不知為何,韓法官一露怯,她反而少了之前的那些顧慮。她聽說後來救下孩子的是孩子他爸,他冒著大風大雪走到了頂樓的樓下,探身接下了被扔的孩子,那一幕被很多人拍了下來,上傳到了網上,看過的人無不覺得腿軟想跪,曾雨也是。

現在代入想一想,假如是韓法官碰到這種事情,他雖然不像那個警察一樣有一身武藝,可是他定會用這樣的方式,保護好孩子周全。

曾雨想到此便一陣心安,正想再膩歪一會兒,就聽到小雨點在衛生間裏喊:“媽媽,我洗好了!”

曾雨去給女兒拿衣服,韓孟語便去了廚房,準備給沒趕上飯點的曾雨煮碗幹拌麵。

曾雨打理好小雨點,就見到已經擺到桌上的那碗麵了,麵上加了一個荷包蛋,流著溏心,色澤誘人。

曾雨覺得自己還真是好打發,一碗成本不超過十塊錢的麵,就讓她特別滿足。勒令韓淅去寫作業後,她便迫不及待地坐到了餐桌邊,抄起筷子開始吃麵。

也許是傍晚一路走回來耗費了太多的體力,她此刻竟覺得自己特別餓,又覺得今天的這碗麵條拌得特別有滋味,吃著吃著,速度不降反快了。

韓孟語將廚房垃圾整理好出來,正打算去扔,就看見他做給妻子的麵條已經見底了,一時有些詫異:“你這是餓狠了?”

“也沒有,就是覺得特別好吃,好久沒有吃拌麵了,醬料的滋味一級棒。”

韓孟語無奈一笑,曾雨懷孕的那段時間,孕吐得特別厲害,連喝水都吐,唯一能吃下去的東西就隻有拌麵。可光是麵條能有什麽營養呢,他便想了好多法子,嚐試著做了許多醬,但最終曾雨還是隻能接受炸肉末醬,於是,差不多大半個孕期,曾雨就隻吃這一種單調的食物,也沒有吃膩,如今隔了這麽久,依然很喜歡。

韓孟語朝門口走去,走了好幾步,忽又頓住,回頭凝眉看曾雨:“老婆,你……會不會又有了?”

曾雨吃完了一大碗麵,尚覺得意猶未盡,聽到韓孟語這樣說,突然就打了一個嗝,然後便是一個接一個的嗝,止也止不住。

韓孟語放下手中的垃圾袋,給曾雨倒了溫開水。一杯溫開水下肚,曾雨才止住了嗝,然後低下頭來,看自己的肚子。

“最近我好像確實長胖了許多。”曾雨伸手撫了撫,又覺得不像懷孕了,抬頭看向韓孟語時,就瞧見了韓法官緊擰的眉頭。

“你剛剛下班時,竟然還是走回來的。”韓法官一想起天寒地凍的路麵有多滑,便心中後怕。

打了個電話給父母,韓法官又蹲到正在看電視的韓淅麵前,交代道:“小淅,爸爸媽媽要出去一會兒,等會兒外婆他們會來陪你,電視隻能看到八點半,就要去睡覺,知道了嗎?”

小雨點乖巧地點點頭,對於父母要離開,留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沒什麽異議。

韓孟語交代清楚,便拿起了曾雨放在沙發上的圍巾、手套,替曾雨圍上,自己也穿上了大衣,拉了曾雨就往外走,臨出門前還不忘提上了滯留的垃圾。

“你不會像丟垃圾一樣,把我也丟出去吧?”曾雨看著韓法官不愉的麵色,心中有些發毛。

韓孟語橫了她一眼,邊走邊思索著用什麽交通工具比較安全。

出門時外麵的風雪已停住了,雪積得較深,反而覺得不太冷,路上車輛較少,到處可以看到打滑的車輛橫在路邊,韓孟語四下看了看,決定還是帶著曾雨擠公交車。

雖然已經過了下班的點,但是公交車上仍然人滿為患,座位上坐著的都是老人、孩子,曾雨作為一個尚不明白自己是否懷孕的女同誌,也不好意思讓人讓座,韓孟語便一隻手握著杆,一隻手將曾雨護在懷裏,以免被人擠到、碰到。

到了醫院,門診處隻有一兩個值班醫生,韓孟語跟醫生說想為妻子檢查一下是否有孕,醫生一臉大驚小怪地看著二人:“你們怎麽不明天白天來呢?這麽等不及?”

韓孟語解釋道:“她自己性格太迷糊,一胎時懷孕一個多月了還去跟人打比賽,差點出大事,今天我們是懷疑可能又懷孕了,可她傍晚時還徒步五公裏走回家。”

對於懷一胎時差點出的那件大事,韓孟語至今心有餘悸。

醫生聞言,便不敢輕視了,拿出一個本本就開始記錄,問:“女同誌最近一次的月經期是幾號?”

“二號來的,六號走的。”曾雨答道,心中順便算了算,姨媽已經走了半個月了。

“小兩口最近一次同房是什麽時候?”

“昨天。”曾雨想都未想就答道。韓法官在一旁覺得喉嚨有些發癢,輕輕地咳了一下。

醫生擰了擰眉頭:“這時間太近了,你隻能先抽血,B超即便做了大約也是看不到的,我給你們開張單子,去抽血吧。”

韓孟語便拉著曾雨去檢驗室抽血,滿滿三小管的血,讓韓孟語覺得心底發涼,幫著曾雨摁棉簽時,就不斷地替曾雨搓著露出來的半截胳膊,覺得她冷。

半小時後取檢驗結果,等拿到手上時,韓孟語細細地看了一遍,曾雨在一旁好奇地道:“你看得懂嗎?”

韓孟語點頭,都是已經做過爸爸的人了,曾雨懷一胎時,這些檢查結果他可沒少看。

“上麵寫了什麽?”

“一切正常。”韓孟語抿了抿唇。

曾雨鬆了一口氣,感覺她又可以隨意蹦躂了,隻是可惜了剛剛的那三管血。

醫生看了結果也說一切正常,顯示沒有懷孕,但最後補了一句:“不過有可能是孩子太小了,查不出來,你們還要隨時關注,看看經期是否推遲,到時候再來檢查一次。”

這話一說,曾雨就看見韓孟語的肩背緊了緊,她歎了一口氣,韓法官這心理陰影期也太長了,小雨點都七歲了,他這坎還是沒過去。

回家的時候,連公交車都沒有了,兩人也不敢打的。曾雨提議:“我們慢慢走回去吧,也就三公裏。”

韓孟語漆黑的眼眸被半覆的額發投下的陰影一遮,顯得更加幽黑。他攥緊了大衣口袋裏的檢查結果,不敢掉以輕心,道:“醫生說可能孩子太小還檢查不出來,萬一有了呢?你不能再走了。”

曾雨覺得韓孟語最大的缺點就是過於謹慎,卻拿他沒辦法,正愁著怎麽回去,就見韓孟語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曾雨退了一步,擺手跟自家老公客氣地道:“我最近胖了好多,又穿了這麽多衣服,特別重。”

“我背得動。”

“這有好幾公裏呢,我會把你累壞。”

“走不動時我們再想辦法,快點,冷。”韓孟語催促著,曾雨便遲疑著慢慢爬上了韓孟語的背,還不錯,韓孟語背著她還能站起來,這讓她心中的疼惜減輕許多。

韓孟語背著曾雨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雪地行走本就艱難,他還背了一個上百斤的媳婦,走了沒多久,曾雨便聽見了他粗重的呼吸聲。

“這感覺好像我們結婚那年,那年也特別冷,大晚上的你背著我去看崴了的腳。”

韓孟語聽著耳邊的話,微微翹起唇角,記憶也被拉回到他們結婚那一年。

曾雨又絮絮叨叨地說:“我沒跟你結婚前,覺得好多事情都特別不容易,要跟你結婚麵對的問題特別多,結了婚以後,我又總想為什麽沒有早一些跟你在一起。”

韓孟語頓住腳步,站直了身體,望向前路,長舒一口氣,被舒出的霧氣尚未散去,他將背上的人往上顛了一下,便繼續邁步前行。

她的這一番示愛讓他渾身充滿了力量。

走著走著,天空下起了雪,不太大,緩緩地飄著點雪花。曾雨說:“你看,我們走著走著,就一起白了頭。”

那一夜,韓孟語靠著曾雨時不時地說些小情話,夫妻倆走走停停,還真走了回去。回到家已經是大半夜,韓孟語的貼身衣物濕透了,把一家子都心疼壞了,讓他趕緊去洗熱水澡。

而他這一番艱辛終究沒有白費,半個月後曾雨再次檢查,確實是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