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下亡魂

孽緣啊!這薛曜當真是不解風情,竟惹得好師妹傷心而去。初月看得扼腕歎息,捶胸頓足,一不留神掃到了幾上的一個花瓶。她眼睜睜地看著花瓶掉了下來,咣當砸在地上,嘩啦啦的和她的心一起碎了一地。

這動靜怎麽逃得過薛大將軍的耳朵。薛曜破門而入,一陣疾風似的卷到了她麵前,臉色鐵青。初月癱在窗邊,顫巍巍地招呼:“夫君好啊。”

“你居然還有膽子回來?老實交代,你去了哪裏,誰接應的你,又是什麽時候暗中商量好的計劃?”

初月被這一連串問題砸得暈頭轉向,擦了擦汗道:“夫君說笑呢,我就是摔下牆頭之後正好在外麵碰到了蘇小姐,聊了幾句,這不馬上就趕著回來了嘛。那個……薛府是我家,走哪都牽掛!”

“鬼話連篇!”

初月叫苦:“我說的句句屬實,絕不敢有絲毫欺瞞啊。”

分明是弄巧成拙被師妹又揪了回來,還敢半真半假地唬他。薛曜這回真覺得火往上冒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全府上下多少人在找你?!看來我還是對你太過仁慈。”

他突然出手掀開初月的裙角,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初月大驚失色:“你要幹嘛?!你快放開我,我喊人了啊!救命啊,救……”話沒說完,嘴已經被他另一隻手牢牢捂住。薛曜冷冷地問她:“還嚷嚷嗎?”

初月連連搖頭。薛曜又問:“那還亂跑嗎?”

初月還是搖頭。薛曜把捂在她手上的嘴拿開,幽幽地道:“晚了。”他從頭到腳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初月,“我既不相信你上麵,也不相信你下麵。”

初月隻聽輕輕的“哢噠”一聲,自己腳踝上多了一串銅鈴。她動了一動,鈴鐺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聲音很是清脆。她忙伸手去扯,卻隻扯痛了自己的腳踝,銅鈴仍是掛在那紋絲不動,叮鈴鈴的響得歡快。初月急眼:“這是什麽,你當我是狗嗎?”

“這是西昭國給犯人戴的腳鈴,聲音能傳開極遠,你跑到哪裏我都能聽到。在你沒有交代清楚之前,我不會給你解開的。”

初月還要抗議,白裏起走了進來:“將軍,來信了。”

夜已經深了。薛曜讀完信,久久不發一語。白裏起問道:“將軍,羅統領在信中有什麽消息?”

“羅戟說他四處查問過了,兄長與公主的確並無交集。那晚的刺客,他懷疑是受公主的仇人指使,認得兄長,或許隻是巧合。”

白裏起思索道:“聽說蘇貴妃與公主多年不睦,宮裏人最會見風使舵,想加害公主討好貴妃娘娘的人怕是不少。或許……公主真是無辜被害?”

“現在看起來,她似乎是不知情。隻是……她為什麽不提當日被我所救一事?”薛曜搖了搖頭,“她話總是說一半藏一半,這個原因不查清楚,我心難安。”

“那要怎麽樣,公主才能說實話呢?”

“我倒是有個法子。不過眼下還有一件要緊事……”薛曜從袖中拿出一物,卻是一截斷了的花枝。他盯著被劍削掉的斷口,很是心疼,“日間被師妹砍斷了不少胳膊腿,再不快些把這斷腿接上,怕是活不了了。”

“將軍對這些花木還是這麽上心。”

薛曜淡淡的:“畢竟人心易變,花木卻不是。隻要悉心灌溉,總有回報。”

房內,初月坐在窗邊,極力撐開眼皮看著月亮。我太難了,我實在是太困了。她伸手恨恨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這天快亮了,一定要撐住,千萬千萬要等天亮了才能睡。

花園裏隱隱約約傳來腳步聲。有人越走越近,一邊走還一邊說著話。嗯?好像是薛曜和白裏起的聲音?初月強打起精神,豎起耳朵偷聽。

這倆人一時咣當咣當地刨著土,一時又窸窸窣窣地撥動著園裏的花木。隻聽薛曜道:“這個頭破了,活不成了……這個也隻剩一隻腳了,先把腳埋在這裏吧。那邊缺胳膊少腿的也都直接埋了,爛在土裏正好做肥料,上頭的花能長得好點。”

白裏起道:“將軍,這個頭還沒有全斷掉。”

薛曜道:“也活不成了,直接擰斷吧。”接著傳來清脆的“哢嚓”一聲。

初月聽得毛骨悚然。老天爺啊,這兩個人居然大晚上的在花園裏頭埋屍?!怪不得人人都說薛曜是斷頭台成精,怪不得薛府的花草長得這麽好,原來底下埋的全是白骨!這、這……要是哪天我把他惹急了,他不會要把我也埋了吧?

她腦海裏浮起一幅畫麵:花園裏那棵湘妃竹旁有個新挖的坑,薛曜看著她陰惻惻地笑:“你名字裏頭有個月字,那就在你墳頭種一棵月桂吧。”

初月嚇得渾身一哆嗦,腳上的銅鈴叮鈴鈴的響了起來。她急得像個沒頭蒼蠅,跑到床邊掀開被褥就鑽了進去,蒙住頭大氣也不敢出。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薛曜帶著白裏起走了進來,在床邊站定:“白先生剛才可聽到聲音了?夫人怕是夢遊了,快取一套金針來,給夫人治治。”

初月忙探出頭,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這夏夜悶熱,真是令人不得安睡……咦,夫君,白先生,你們怎麽在我房裏?”

薛曜不說話。他手裏拿著一把花剪,鋒利的刀刃在月色下閃著寒光。初月忙往床裏縮了縮,抖抖索索地道:“有話好好說,抄家夥幹嘛?實話告訴你,你的秘密我都已經知道了,你要是敢傷害我,我就、我就告訴父皇!”

薛曜一凜:“哦?那你倒說說,你知道我什麽秘密?”

“你非要我說穿不可?”初月快哭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那一條條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人命?薛曜不解:她何時見我殺過人?

初月繼續控訴:“死者為大,不管方才外間那些人是你殺的還是別人殺的,你都應該把人家的屍首送回給家人好好安葬才是,怎麽著也不能就這麽埋在自家院子裏啊!況且給草木施肥的辦法有很多,你要是放下屠刀,我可以把禦花園的師傅介紹給你……”

白裏起繃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見薛曜眼神不善地瞪他,忙退了出去。薛曜萬萬沒想到初月眼中的秘密居然是這個,一時百感交集:“徐初月……我真想敲開你的腦袋看看,你成天都在想些什麽。”

初月忙掀起被褥蓋住頭:“別別別!不用敲開了,我腦袋裏就隻有保命兩個字,求你了!”

薛曜笑了笑:“如此……就好辦了。”

初月警惕:“辦什麽?”突然頸後一痛,是薛曜一記手刀劈了下來。他低沉的聲音裏帶了一絲笑意:“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