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從此死生不複相見

秦氏如困獸般的暴躁不已。

蘇臻看向她的目光卻似刀鋒般冰冷。

“爹在衙門當差,休書是不是他的字跡,請了他在衙門的上司來看一看不就行了。”蘇臻淡淡瞥了眼角落不吱聲的魯牛氏,臉上綻起抹嘲諷的笑,繼續說道:“魯主簿在衙門負責文書往來,這辨認字跡沒有比他更內行的了,就去請了魯主簿來吧。”

蘇臻話聲剛落,人群就響起了響亮的聲音:“蘇臻姐,我去找魯主簿。

說話的是站在溫嶠身邊的齊光,眼見齊光轉身便要跑,魯牛氏嚇得尖叫著喊道:“回來,你快回來!”

齊光卻是哪裏肯聽,幾下的功夫便跑得沒影。

魯牛氏一張抹脂塗粉的臉霎時間慘白如紙,她本就是填房,嫁給魯主簿後也沒能生個一兒半女,雖說現下魯家還是還是魯主簿說了算,可內宅的事卻是魯主簿的長子媳婦孫氏管。

孫氏年紀和魯牛氏相當,父親又是個秀才,往日裏也就是衝著牛家隔三差五一大車一大車送上門的東西,這才給了魯牛氏一個好臉。但今天的事要是驚動了魯主簿,魯牛氏的結果可想而知!

魯牛氏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拚命地想著脫身之策。

蘇臻卻沒打算給她這個機會,之前算計她也就罷了,既然連蘇輅也敢算計,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休書是爹在七天前就寫好的。”蘇臻看著秦氏,緩緩說道:“為什麽七天前就寫好了卻放在姚大叔那裏,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秦氏麵紅耳赤地瞪著蘇臻,“是你,都是你這個不孝女,你這個孽障攛掇的。”

“你可真是……”蘇臻不屑地笑,腰背挺得筆直,“你好吃懶做、貪慕虛榮,我爹一年十幾兩的銀子你能花光不說每年還倒欠幾兩外債,換成是別的男人老早大巴掌扇上臉,教你什麽是為妻之道,什麽是夫為妻綱。可我爹他是怎麽對你r?”

“爹,他寵著你,縱著你,但凡你想要的窮盡一切也要滿足你。可你呢?你倒好,爹賺來的銀子不夠花,你就打上我的主意,為了一百兩銀子,便狠心把我賣給牛家做妾。這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嗎?”

“要不是為了還牛家那一百兩銀子的債,我爹,他會死嗎?現在倒好,他人屍骨未寒,你還要將蘇輅也賣了,秦秋容,這世上怎麽就會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女人?”

“休書,爹雖然寫了,可他也交待過姚大叔,隻要你洗心革麵善待小輅,即便是你改嫁他也不會怨你,可你倒好,你竟然連小輅也要賣!秦秋容,你簡直是喪盡天良,我爹他在天有靈,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蘇臻一口氣把積壓在心底的話統統都說了出來。

“你……我……”秦氏指著蘇臻,手臂發抖,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隻是,蘇臻向來信奉的是除惡務盡,絕不能給對手春風吹又生的機會。

眼見得秦氏氣得瑟瑟顫抖,蘇臻卻是眉眼輕抬,目光像刀子一樣扔向了秦氏,繼續說道:“既然爹已經休了你,那你便不再是蘇家人,不再是蘇秦氏,和我,和小輅也沒有絲毫的關係。看在你生育我和小輅一場的份上,我允許你帶走你自己的東西。”

唐小橋適時上前,趁著秦氏整個人還懵懂不知反應時,將蘇輅從她懷裏搶了過來,三兩步走到蘇臻跟前,“給,蘇臻姐。”

蘇臻接過蘇輅,繈褓裏的孩子已經長開了不少,眉眼間依稀露出蘇木的樣子,粉紅的小舌頭舔著嘴角,睜著一對黑瞳仁多白瞳仁少的眸子安靜的看著她,不時的發出“伊呀”的嬰語。

蘇臻一顆心頓時溫柔得能溢出水來。

“駱晚。”蘇臻喊了人群裏的駱晚,目光乞求的說道:“你能不能把小輅抱去,讓嬸子喂他幾口奶?”

駱晚沒有說什麽,而是徑直從蘇臻手裏接過蘇輅,匆匆朝著自家走去。

秦氏自然不能答應,當即便要追出來阻止。

“駱大叔和張嬸子窮得一天三餐喝粥,可他們也沒說要把曉曉賣了。”蘇臻轉身,目光定定落在秦氏身上,“爹因公殉職,衙門給了二十兩的撫恤銀子,你那些銀簪花鈿蜀錦湖綢當一當也能賣個三四十兩銀子,省著點用把小輅撫養成人根本沒有問題。可是你寧願把親兒子賣了,也不願當你的死物!

秦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才喃喃說道:“你知道什麽?你知道養大一個孩子有多不容易嗎?他明明能過上更好的生活,為什麽我要帶著他過吃糖咽菜的日子?姓誰的姓不是姓?做誰的兒子不是兒子?可是,好日子和苦日子能一樣嗎?”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也不是小輅的。”蘇臻厲聲吼道:“你喜歡過錦衣玉食呼奴喝婢的日子,可不代表我願意,小輅願意。”吸了口氣,蘇臻淡淡道:“好在父親留了休書,等魯主簿確認過休書的真假,你走吧,你去走你的陽關道,我和小輅過我們的獨木橋,從此死生不複相見!”

“嗬!”秦氏嗤笑一聲,胡亂地抹了把臉上的淚後,看著蘇臻說道:“你以為我想留在這裏嗎?你以為我稀罕蘇秦氏的名頭嗎?你把牛家一百兩的銀子還了,我立馬收拾東西滾蛋。”

“原來賣了小輅是為了還牛家的那一百兩的銀子啊!”蘇臻目光淡漠的瞥了眼縮在角落的魯牛氏,“魯太太,你可真是替我們家操碎了心啊!”

魯牛氏霎時間汗出如漿,心知今天無任如何都不能善了。當下一咬牙,迎著蘇臻淩厲的目光說道:“阿臻,牛家沒有逼著你上門做妾,是你娘拍著胸脯答應下來的。你不肯做妾,自然便要還銀子……”

“讓讓,魯主簿來了。”

突然響起的喊聲打斷了魯牛氏的話。

即使已有心理準備,魯牛氏聽到喊聲,仍不由自主地顫抖,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門外。

魯主簿並不願淌這渾水,可是想到董亭把蘇木的撫恤銀追加到三十兩,慣會揣測人心的他便改了主意,跟著齊光來了。隻是,還沒等他開口,一眼看到天井裏的魯牛氏時,微微一怔的同時少不得問道:“你怎麽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