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蘇木的撫恤銀子再追加十兩
駱晚搖頭，眼淚被灑得到處都是。
抬手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正打算重新問一遍溫嶠的事情，卻在抬頭的刹那，對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堂屋的門檻邊正朝她看來的蘇臻的目光。
駱晚微微一僵，霎時臉上紅得能滴出血來，她一邊慌亂的垂了眼瞼，一邊想著怎樣應對眼前的情景。
不想，蘇臻卻突然開口說道：“駱晚，帶著小川回去吧。”
“蘇臻姐！”
異口同聲的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
駱小川和齊光雙雙站了起來，回頭朝蘇臻看了過來。
駱晚攥了攥垂在身邊的手，鼓足勇氣朝蘇臻看了過來，訕訕著說道：“對不起，蘇臻。”
“不用說對不起。”蘇臻眉目微垂，臉上綻起抹複雜的笑，輕聲說道：“駱晚，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所以不用跟我道歉。”
“我……”
蘇臻卻沒有給駱晚解釋的機會，打斷她的話說道：“我還要去衙門把我爹的棺材送到保壽寺去，我先走了。”
話落，拔腳便匆匆朝外走去。
齊光連忙跟了上前，“蘇臻姐，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還有我。”駱小川也跟了上前。
蘇臻步子一頓，回頭看向倆人，對上兩雙稚嫩卻明淨如洗的眸子，蘇臻唇角翹起抹淺淺的弧度，微微笑著對倆人說道：“小川，你回家去吧，你姐姐說得沒錯，人永遠應該把生存擺在第一位。”
“蘇臻姐……”駱小川紅了眼眶。
蘇臻笑著搖了搖頭，轉而看向齊光，“齊光，謝謝你，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接下來就讓我自己來吧。”頓了頓，又道：“如果可以，你再燒鍋水，等會兒你嶠哥應該會回來。”
齊光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後卻是重重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
蘇臻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大步離開。
已經是巳時，小巷裏不似先前那麽熱鬧，一股詭異的氣氛卻縈繞在小巷的上空。
蘇臻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巷道上，小巷兩邊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可她知道，此刻正有無數雙眼睛在門窗的背後窺視著她。
“蘇臻姐！”
唐小橋抱著蘇輅站在家門口，滿臉淚痕地看著迎麵走來的蘇臻。
原本匆匆趕路的蘇臻慢了下來，她目光不舍地朝著唐小橋懷裏的蘇輅看去，她很想停下來，上前抱一抱這個打從出生起便沒離開過她胳膊的弟弟，但是她卻又很清楚，她沒有時間再做停留了。
“小橋，替我照顧我小輅。”蘇臻匆匆說道。
唐小橋重重點頭，“你放心吧，我會把她當親弟弟看待的。”
蘇臻紅了眼眶，深吸了口氣，眨了眨眼將眼底的濕意逼退後，她頭也不回的一路朝著衙門疾步而去。
姚大選了副尋常的杉木棺材，可就是這樣一副尋常的棺材卻要三十兩銀子，還是掌櫃的衝著姚大的麵子給抹了個零頭，不然三十兩銀子還不夠。
蘇臻到的時候，宋承已經替蘇木換了一身幹淨整齊的壽衣，圓睜的眼睛早在昨天便被蘇臻用特殊的手段給閉上了，這會兒躺在棺材裏的人安詳得如同睡著一般，一點也看不出橫死的模樣。
秦氏號啕大哭著癱倒在棺材邊，嘴裏反反複複隻有一句“你怎麽就這麽狠心，你怎麽舍得扔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啊”的話。
蘇臻早在衙門外便穿上候在那等著她的溫嶠準備的孝衣和麻繩，白色的孝貌遮去了蘇臻的三分之一的臉龐，隻露出尖尖的一個下頜，她一步一步朝著停在屍房外的蘇木的棺材走了過來。
姚大領著一班衙役站立兩邊，就縣令董亭也帶著魯主簿等人來了。
看到蘇臻，董亭微微眯起了眸子，他身旁左右站立的魯主簿和樓坤等人也不約而同的蹙緊了眉頭，眉目間有著難以言喻的複雜之色。
蘇臻無疑是個美人，倘若不是美人也不至於能讓牛家舍得花一百兩銀子聘她為妾。
隻是，以魯主簿等人為首的一幹人等，此刻內心難以言說的複雜並不是因為可惜她的美貌，而是因為蘇木那安詳如活著的遺容。在場的人都是親眼目睹過蘇木遺體的，原以為是宋承的功勞，可宋承卻說他隻是幫著打了個下手，這安詳如初的遺容皆是出自蘇臻之手。這樣的結果，怎能叫他們不驚詫、不震憾！
蘇臻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她隻是一步一步上前，終於走到了棺材前，最後看了一眼棺材裏的蘇木後，她輕輕的像是怕驚著蘇木一般，說道：“爹，女兒來送你去保壽寺，那裏的師傅會給你做七天的水陸道場，然後你便可以轉世投胎了，記得，下輩子若仍舊投身做男兒，一定要娶個知你，懂你，愛你，疼你的好妻子。”
聲聲幹嚎的秦氏聽到蘇臻這一番話，頓時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正想著起身同蘇臻理論時，蘇臻已經陡然轉身，揚聲道：“蓋棺！”
隨著蘇臻的喊聲落下，請來幫忙釘棺的人當即拿了錘子上前，“砰”一聲釘了起來。
蘇臻“咚”一聲跪在了地上，緊接著一頭磕在了地上，“爹……”
又是“砰”一聲釘釘聲響起。
蘇臻淚水滾滾而落，扯著嗓子喊道：“爹，不孝女蘇臻送您上路了！”
七根子孫釘一一被釘下。
姚大抹了把臉上的淚，上前，將蘇木的靈牌放在蘇臻手裏，“阿臻，走吧，馬車停在西門外。”
蘇木雖是因公殉職，但也不可能讓他從衙門的正門出棺。
蘇臻接過靈牌，雙手捧著朝著西門走去，請來的抬棺人抬起蘇木的棺材跟在後麵。
秦氏掙紮著坐了起來，看著漸行漸遠慢慢自眼底消失的人，控製不住的打起哆嗦來，喃喃著說道：“她怎麽敢……她怎麽就敢？她眼裏還有我這個娘嗎？她……”
牛魯氏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她扯著帕子按了按眼角，然後裝腔作勢地上前，“秋容，快起來吧，阿臻是個懂事貼心的，她知道你要管著小輅呢。”
秦氏順著牛魯氏的手站了起來，“不，不是的，她恨我，她在怪我……她怪我害死了她爹……”
牛魯氏蹙了眉頭，飛快的打量了四周一眼，半是扶半是拽的將秦氏架著往角落走去，“哎，你想多了，阿臻她不是這樣的孩子，這天災人禍的哪怪得上你呢？你聽我說啊……”
慢慢的聲音落了下去。
已然走遠的董亭卻在這時突然步子一頓，對魯主簿說道：“魯先生，蘇木的撫恤銀子再追加十兩。”
魯主簿微微一怔後，忙道：“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