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愛你,以永恒的靈魂

他花了七年的時間憎恨她、遺忘她,

最後還是被她滿身鮮血的樣子打敗。

1)

那時青雲會和泰國那邊的關係出現裂痕,江肖塵讓白芷替他去緩和兩邊關係,順便定一筆交易下來。

她費盡心思跟金榮周旋,靠著機敏,也靠著運氣,幾次三番從虎口逃脫,保全了自己。

可在回國前夕,她卻被人下了藥,送到了酒店的**。

好在她曾接受過藥物訓練,那藥隻是令她暫時失去意識,很快便清醒了,隻是渾身無力,無法逃跑。

當時她躺在酒店大**,害怕的同時陷入兩難抉擇,身為臥底,即便受到百般羞辱,也要忍辱負重地活下去;可是身為她自己,她心裏愛著林鬱,寧死也不願被人侮辱。

後來她隱約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突然下了決定,從**艱難地爬到窗前。她爬到窗台上,俯瞰著車水馬龍的街道,心想,原諒她的情感戰勝了理智,不是她不想委曲求全,是她不能。

那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喜歡林鬱,已經喜歡到了那種地步。

即便他已恨她入骨,她卻仍然非他不可。

門外的腳步聲終於停了,有人打開門,她的手顫了顫,眼看著要放手任自己從窗台上跳下去,卻聽到七胖充滿驚嚇的叫聲:“白姐,你在做什麽?”

可她卻仍然不敢鬆懈,彼時的七胖還沒有得到她全部的信任,她隻是死死地盯著他,慢慢道:“打電話,把我們的人都給我叫來。”

七胖果然打了電話,一行人很快擁到酒店房間,她仍然靠在窗台上,隻問道:“金榮呢?”

“金榮的老婆出了事,他趕過去了。”

白芷這才放下心來,心力耗盡地從窗台上滑下來,她渾身都是冷汗,那時她想,這樣的絕望,這一生也不想再體會。

當時她以為下藥的是金榮,可仔細一想,卻覺得自己錯得離譜,就算下藥的是金榮,可沒有江肖塵的默許,他怎麽可能冒著交易破裂的風險,冒著大筆錢財飛走的風險,去動江肖塵名義上的女人?

又或者,當初給她下藥的,本就是江肖塵的人。

思及此,白芷握緊了拳頭,她倏地站了起來,目光狠狠地盯著江肖塵:“你跟他又有什麽不同?你的手段,比他還要卑劣。”

說完,她就甩手往外走去,可是才踏出卡座,就被江肖塵一把扯入懷裏。

他眯著眼睛看著她,眸光難辨喜怒,隻聽他陰冷的聲音慢慢響起:“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現在越發膽大了?”

從前她是畏懼他的,即便她從不表現出來,他也能看出她心裏的畏懼,甚至她在醫院那會兒,她心裏對他也仍是有顧忌的。

可如今,她對他的畏懼正一點點瓦解,江肖塵定定地看著她,這不是件壞事,卻也未必是件好事。

白芷掙紮著想要掙脫他,發現無用後,隻瞪著他不吭聲。

“是我對你沒有利用價值了?”江肖塵緩緩問道,聲音輕而危險,“還是,你覺得林家公子能給你撐腰?”

白芷的心微微一凜,隨即笑了笑:“他當然能給我撐腰。”

江肖塵的眸子倏地縮了縮,似有火焰跳動:“你信不信,我隨時都能一槍崩了他?”

“那我會先殺了你。”白芷冷冷地開口。

江肖塵不怒反笑:“好啊,我等著你來殺我。”

說完,他突然低下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白芷纖細的脖頸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神經病啊!”白芷吃痛地大喊一聲,使出渾身力氣,猛地伸手推開他。

江肖塵驟然鬆手,白芷滾到地上,狼狽地爬起來後,捂著脖子狠狠地瞪了江肖塵一眼,奔逃而去。

江肖塵定定地看著白芷落荒而逃的身影,優雅地抹了把嘴,麵上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白芷一口氣奔到洗手間,對著鏡子看了看脖子,雪白的肌膚上明顯多了一個滲著血絲的牙印,她氣得咬牙切齒,該死的江肖塵,他一定是屬狗的!

白芷出了酒吧,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一個人在路上閑逛,然後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公廁。

她走向廁所的第二個隔間,裏麵放著一個黑色的背包,她打開包,將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

五分鍾後,一個穿著寬大的衛衣和嘻哈褲、戴著鴨舌帽的人走出了公廁,隻見她背著一個黑色背包,臉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鏡,還戴了個口罩,乍一看就是個剛上大學的年輕男孩。

白芷對自己這一身裝扮很有信心,相信就算江肖塵在她麵前,也認不出她來。

她上了公交車,直奔韓大而去。

她和沈剛這回約在了韓大見麵,沈剛的兒子就在韓大念書,身高跟她相差不多,正好可以以“父子”名義相見。

白芷很快就到了學校,她下了車,大步往圖書館走去,從她走路的姿勢,任誰也看不出她是個女人。

此時的學校不比白天,路上的學生少了許多,圖書館卻依然燈火通明,勤奮好學的學生仍然泡在圖書館裏。

白芷走進去的時候,剛好有幾個人三三兩兩地走了出來,她避到一邊,也沒抬頭看,所以沒發現有人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腳步突然一頓。

白芷直接奔向頂樓的天台,沈剛已經等在那裏。

她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笑著調侃了一聲:“爸,找我有事?”

沈剛被她逗得一笑:“你還是別開口了,你這聲音要一開口,保準露餡。”

白芷立刻恢複正經:“金榮來韓市了,看來秦三爺在泰國的供貨人就是他。”

沈剛點頭:“你和金榮合作過,看來秦三爺有心讓你當接洽人。”

“不過前提是我幫他拿到林家郵輪的合作權。”

“今天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沈剛正了正臉色,道,“你要拿到林家的合作權,沒那麽容易,更何況林氏集團作為韓市最大的企業,我心裏也不希望他們跟秦三爺沾上關係。”

白芷點點頭,正想說些什麽,餘光突然瞄到天台入口似有人影。

她的呼吸一滯,腦子裏警鈴大響,連忙朝沈剛比了個手勢,她離入口要近一些,沈剛繼續說著話,示意她行動。

幾乎是立刻,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瑞士軍刀,然後小心地靠近入口處,說時遲那時快,她猛地奔了過去,眼角掃到裏麵的人影時,抬腳朝那人一腳踹過去。那人似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連忙往邊上閃避,但白芷哪能給他機會,直接撲了過去,跪倒在那人身上的同時,手裏的瑞士軍刀已經抵住對方的下巴。

白芷的心裏又驚又怕,驚的是自己竟然沒發現有人跟蹤自己,怕的是若這人是秦三爺或青雲會的人,那她的身份顯然已經暴露。

可是下一刻,白芷就愣住了,微弱的月光灑進來,為她照亮了刀下的人。

2)

竟然是林鬱!

此刻他正安靜地看著她,如墨的眸色裏似有波濤洶湧。

白芷的手一鬆,心中大石驟然落地。

下一刻,林鬱驟然抬手,將她的口罩和帽子一舉揭下。

四目相對,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了。

林鬱死死地盯著白芷,她頂著一頭男生的假發,這副模樣,即便不戴口罩,隻怕一般人也認不出是她。

白芷撇過頭,有些不敢直視林鬱,隻站起身撿回口罩和鴨舌帽,重新戴了回去。

沈剛也發現來人是林鬱,他並沒準備過去,林鬱卻突然開了口:“沈警官,好久不見。”

十歲那年營救過他的人當中,就有沈剛。

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林先生,今天的事,還請幫忙保密。”沈剛低低地說了一聲。

“放心,會置她於死地的事,就算死,我也不會說出去。”林鬱說完,深深地看了白芷一眼,“我在青安等你。”

白芷看著林鬱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一陣頭痛,她看向沈剛,心中愧疚:“對不起,是我大意了。”

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這副模樣還會被人跟蹤,而跟蹤她的那個人,竟然是林鬱。

林鬱走出圖書館,心潮澎湃,眼前的重重迷霧仿佛在頃刻間散去,原來,這才是她最大的秘密。

一切都有了理由,從她放棄韓大那一刻起,她所有的行為,都有了解釋。

原來她從未墮落,她一直走在刀尖上。

可是為什麽,他為她的選擇感到欣慰的同時,心卻這樣疼?疼得寧願她是蒙洛斯的夜鶯、是蜉蝣的老板,而不是這樣忍辱負重、負重前行的臥底警察。

白芷回到青安的時候,已經換回了原先的裙子和高跟鞋。

林鬱等在樓下,他長身玉立,眸色如墨,在這嘈雜的商住區,他偏就能給人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白芷走上前,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怎麽不上樓等我?”

林鬱突然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樓上走。

兩人回了白芷的住處,白芷率先問道:“你怎麽會在韓大?”

“韓大圖書館有很多關於香料的書籍,對我很有用。”

“所以你是去借書的?”白芷愕然,“可是你怎麽認出我的?”

“你身上的氣味。”林鬱看著白芷,道,“我能聞出你的氣味。”

那時他剛借了書準備出來,鼻尖卻突然聞到她的氣味,所以他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

可他回頭去看的時候,隻看到一個打扮新潮的男生。

他有些疑惑,他的嗅覺不可能出錯,白芷的氣味也不可能會出現在第二個人身上,所以他下意識地悄悄跟上了那個人。

沒想到卻因此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怎麽可能?我哪有什麽味道?”白芷驚了驚,她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什麽也沒聞出來。

林鬱微微歎息,他摸了摸白芷的頭:“你當然聞不出來,我是調香師,依靠的就是嗅覺,所以對任何氣味都很敏感。”

白芷頓時了然,沒有再說話,她坐到沙發上,找了個抱枕抱住。

林鬱卻站在原地不動:“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麽選擇走上這條路?”

為什麽會放棄唾手可得的夢想,心甘情願在黑暗世界裏浸**這麽多年,忍受所有人的不齒,將自己置身於萬丈懸崖之上?

她可知,她隨時都會粉身碎骨?

白芷沉默了許久,才抬頭看向他,嘴角帶著一抹笑意:“林鬱,我在這世上一無所有了,沒有人比我更適合走這條路。”

她的聲音很平淡,無悲無喜,竟有一種莫名的豁達。

可林鬱的心卻驟然一疼,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白芷和她媽媽吵了一架,她一個人在校外喝得酩酊大醉,她扯著他的衣服大哭著問:“林鬱,我爸不在了,我媽也不想要我了,我什麽也沒有了!”

那時他一點點擦掉她臉上的淚水,溫柔而堅定地對她說:“你還有我。”

可是不久之後,他卻成了那個拋棄她的人,他對她說,最好老死不再相見。

殘忍而絕情。

她會走上這條路,是不是也是被他逼的?

他是不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呼吸驟然急促起來,林鬱剛邁出一步,就突然踉蹌著跪倒在地,他單手捂著胸口,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掐住,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的臉色青白,痛苦之色顯露無餘。

“你怎麽了?”

白芷見狀大驚,連忙衝過來抓住他的手。

林鬱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伸手將白芷扯進懷裏,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似含著無限痛苦:“你還有我。”

這一次,我一定不再離開你。

白芷一怔,低低地笑了笑:“嗯,知道了。”

林鬱將白芷擁得更緊了,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心尖上的疼痛。

“我想吃夜宵了。”過了好一會兒,被林鬱抱得快喘不過氣來的白芷悶聲道。

林鬱一愣,這才放開她,他歎了口氣:“我去給你做。”

白芷忍不住笑。

起身的時候,白芷突然看到林鬱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頸上。

她忽地想到江肖塵留在她脖頸上的牙印,下意識地伸手捂了上去。

可這動作剛做完,突然想起林鬱已經看到了,自己簡直是在掩耳盜鈴,於是又訕訕地把手放下,咳了兩聲道:“那個……被瘋狗咬了一口……”

“江肖塵?”林鬱輕聲問道。

白芷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隨即急急解釋道:“我和他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白芷還未說完,林鬱突然伸手撫上她的脖頸,輕輕地擦了擦那個牙印,聲音溫柔:“我知道。”

他早知道她不愛江肖塵,如今知曉了她臥底的身份,就更加清楚她不可能愛上江肖塵。

可男人的直覺告訴他,江肖塵對她,不一樣。

很不一樣。

那個人太危險,但沒關係,不管發生什麽,他都會保護她。

林鬱進了廚房,白芷在客廳裏待了一會兒,突然走進廚房,從身後抱住了林鬱。

“阿鬱,我很想你。”白芷深吸了口氣,“從你走後,一直都想。”

白芷這個舉動出其不意,林鬱怔了片刻後,立刻放下手上的菜刀,轉身抱住她。

他將白芷推到料理台上,一隻手摟住她的腰,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俯身溫柔地吻住了她,正吻得忘情,白芷的肚子突然發出一聲咕嚕。

白芷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林鬱鬆開她,低低地笑了一聲:“看來是真的餓了。”

白芷尷尬地扶額。

林鬱笑著在白芷的臉上親了一口,道:“去外麵等著,我很快就好。”

白芷紅著臉跑了出去,她摸了摸發燙的臉,眼中水光瀲灩。

林鬱重新拿起菜刀,他想到白芷剛剛的反應,不由得低頭輕笑出聲。

原來放下仇恨去接納一個人,是這樣令人開懷的事。

他花了七年的時間憎恨她、遺忘她,最後還是被她滿身鮮血的樣子打敗,原來這麽多年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並不是因為恨她,而是因為愛不得。

而如今,他願意正視自己的心。

母親,原諒他吧,他終究還是被這世間溫情俘獲,不想一人獨行。

隻有這樣,他才能過好後半生。

3)

過了段時日,白芷照常來到蒙洛斯,她剛進去就被秦三爺的助理阿力領到了頂樓辦公室。

秦三爺滿麵紅光,激動地道:“小芷,果然沒看錯你!林家獨霸那條航線多年,沒想到今天被你拿下來了!”

白芷一愣,她是跟林鬱提過郵輪的事,但是她是讓林鬱拒絕的,因為一旦讓秦三爺拿到合作權,他勢必要通過郵輪運毒販毒,一旦被抓到,林家也會受到牽連。

秦三爺沒注意到白芷的異常,高興道:“等會兒他們就會把合同送過來,今天我們務必要好好慶祝一番。”

“這麽高興的事,當然要慶祝。”白芷連忙切換表情,由衷笑道。

正說話間,有人敲了敲門,是秦三爺的手下,說是林氏集團派人過來了。

秦三爺自然讓人快快將人請進來。

過了會兒,一個頎長的身影走進了秦三爺的辦公室,白芷和秦三爺看到對方俱是一愣。

還是秦三爺率先反應過來,他連忙起身迎了上去:“沒想到會是林先生親自把合同送過來,秦某真是受寵若驚。”

林鬱客氣地笑了笑:“秦三爺不必客氣,阿芷在你手下做事,能為她分憂,我求之不得。”

林鬱輕輕鬆鬆地把功勞推到了白芷身上。

秦三爺是個人精,自然聽出了言外之意,他朗聲笑了笑,道:“小芷對我而言就如女兒一般,林先生如此愛重她,我這心裏真是為她高興。”

白芷在心裏嗤笑一聲,秦三爺倒還真讓她開了眼界,若她沒能完成他的要求,隻怕連好臉色都不會給她,如此勢利之人,當真會是傳言中殺伐決斷的封狼嗎?

白芷不由得起了疑心。

林鬱沒說什麽,隻是將合同遞給秦三爺,讓他蓋章簽字。

簽完後,林鬱的目光自然地落到了白芷身上。

秦三爺見狀,連忙道:“小芷,時間不早了,你就代表我,招呼林先生去吃個飯。”

白芷順水推舟地接受了,兩人一走出蒙洛斯,白芷就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放心,至少半年後,他才能真正介入郵輪的經營事宜,但在那之前,林氏會單方麵解約。”林鬱湊近白芷耳邊,以極輕的聲音道。

白芷一怔。

“那晚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這一步對你至關重要,你隻管放心去做你的事,收尾的事交給我。”林鬱摸了摸白芷的頭發,繼續道。

所以他明知集團高層不會同意這件事,但還是去找了父親林陽辰幫忙,父親因母親之死一直覺得有愧於他,所以哪怕這個合同的簽訂會引發一些集團內的動**,也仍然答應了。

不過解約的巨額違約金,要從他自己的私人賬戶裏出。

白芷怔怔地看著林鬱,不知該說些什麽,他為了她,一次次地放下底線,以前陪她去赴心中憎惡的酒會,現在還為了她去跟憎惡的人打交道。

他本該遠離這個世界,卻為了她主動接近這個世界。

林鬱看出了白芷內心所想,忍不住一笑,道:“不用感動,這其實是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盡快抽身,可以心無旁騖地待在我身邊。”

白芷露出一抹笑,點了點頭,這次任務結束後,她不會再當臥底,她的餘生,除了抓捕罪犯,還有更重要的人需要陪伴。

沒過幾天,白芷就收到了秦三爺的通知,讓她去拿貨,不過對方並不是金榮,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毒品也不多。

白芷成功將毒品拿了回來。

此後秦三爺又找了她幾次,仍然是一些零散毒品,她每次都沒出紕漏,秦三爺對她的戒心慢慢解除,終於向她提供了一個大單,還特別囑咐她要帶些人一起去,免得出問題。

交易地點定在江市,離韓市不遠,警力也不多,但交通方便,水陸空都有通道,一旦出問題,也容易逃走。

白芷帶了七胖,又帶了秦三爺手下的幾個人。

幾個人開了輛黑色商務車,在夜深人靜的晚上,直奔江市而去。

“白姐,有事找我就對了,這段時間可閑死我了。”七胖一個人占了將近兩個人的位置,明明是去幹違法犯罪的事,他卻半點也不慌,還帶來了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找人嘮嗑。

其他人不像七胖這麽淡定,神經都有些緊繃。

白芷麵上輕鬆,心裏卻有些不安,因為此次行動她通知了沈剛,準備來個人贓並獲。

一群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那是江市的一處郊外,剛剛拆遷結束,是一片狼藉的建築工地,沒有什麽人煙。

白芷的車子剛停下來,就看到金榮提著一個箱子從一個工地裏走出來,身後跟著一眾小弟。

“白小姐,我們又見麵了。”金榮見到她,不由得笑了笑。

七胖提著一箱錢跟在白芷身後,兩群人走到一處,分別把箱子打開讓對方驗貨。

突然,金榮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了個電話後,不過幾秒鍾,就迅速地讓人把箱子收了起來。與此同時,他已經掏出一把槍,直接對準白芷:“你帶了警察過來?”

“你胡說些什麽?”白芷一邊冷聲問道,一邊讓七胖把錢收起來。

金榮挑了挑眉,突然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白小姐,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是臥底。”

白芷的心咯噔一下。

金榮歎息一聲,繼續道:“可惜了,你沒有通過考驗。”

“警察!不許動!”沈剛的隊伍已經把他們包圍了,有那麽一瞬,白芷覺得心如死灰。

金榮挑了挑唇,將手上的槍一扔,毫不反抗地舉起雙手,笑嘻嘻道:“警官,別緊張,我們可沒做什麽違法犯罪的事。”

沈剛的目光落到金榮身上,見他肆無忌憚的樣子,知曉中間出了意外,他蹙了蹙眉,大手一揮:“都帶回去。”

七胖和白芷被押上同一輛警車,自從金榮說出那句話後,他就一直留意著白芷的表情,可她麵色雖無異,卻仍能看出幾分蒼白。他的心一突,還是忍不住問道:“白姐,這是怎麽回事?”

白芷沒有說話,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在哪一個環節出錯了,最後發現她最大的錯誤就是低估了秦三爺的疑心病。

“白姐,你跟我說話啊!你告訴我那人說的不是真的!”七胖見白芷不回答,頓時急了。

“吵什麽?!安靜!”車裏的警員聽了,喝了一聲。

七胖這才閉了嘴。

半個小時後,白芷坐在審訊室裏,沈剛走進來,第一時間關了錄像設備,他坐到白芷對麵,平靜地告知她一件事實:“金榮的箱子裏是麵粉,槍也是假槍。”

“對不起,是我大意了。”白芷麵色慘然,無力地揉了揉臉。

四年心血,功虧一簣。

“是秦三爺太狡猾了。”沈剛安慰道,“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不能再回去了。”

白芷緊緊地握著拳,指節發白,咬著唇一聲不吭。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你的身份一暴露,秦三爺他們就會對你展開報複,你暫時不適合待在國內。”沈剛說著,將一個大信封遞到她麵前,“這是臨時為你申請的新身份,裏麵有護照和美金,你就當去度個假,過段時間再回來。”

見白芷還是不說話,沈剛歎息一聲,道:“小芷,這些年你為我們提供的情報,已經足夠多,你雖然不再是臥底,但你仍然是我們緝毒大隊的一員!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出封狼,也能把秦三爺繩之以法。”

頓了頓,沈剛繼續道:“最重要的是,你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白芷終於抬起頭來,她的眼眶紅紅的,眼裏泛著淚花,她明白沈剛的意思,他派出去的臥底幾乎全軍覆沒,他不能再看著她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她拿過信封,霍地起身:“我知道了,我今晚就走。”

4)

沈剛安排了警車送白芷直達機場,飛機的時間點掐得非常好,白芷一進候機廳,就通知登機了。

白芷吸了一口氣,徑直走向登機口,當她抬頭的時候,驀地怔了怔。

隻見林鬱站在那兒,朝她微微笑著。

看到他的那一瞬,她好像看到了陽光,眼眶酸澀得厲害,心裏卻好像平靜了許多。

她走到林鬱麵前:“你怎麽在這兒?”

林鬱伸手將她擁進懷裏,歎息道:“我說過,你在哪裏,我就會在哪裏,所以你要出國度假,怎麽能少得了我?”

白芷忍不住苦笑:“阿鬱,我把事情搞砸了。”

“沒關係。”林鬱溫柔地安慰。

“帶我走好不好?我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們。”

“好。”

兩天後,白芷跟著林鬱從直升機上下來,入眼即是遼闊的海域和湛藍的天空,空氣清新得像是世外桃源,沒有一絲雜質,鼻尖仿佛能聞到海水和花的香味。

白芷簡直要醉倒在眼前的美景裏,沉重的心情也因這美景,而撥開了雲霧。

這是澳洲的一個熱帶島嶼,白雲仿佛近在眼前,藍天像是一張靜謐的藍色畫布,海水清澈碧綠,還有眼前的白房子,簡直像是上帝遺落在人間的秘密花園。

遠離塵囂,美不勝收。

林鬱看著白芷滿臉的陶醉和驚喜,眼中也不由得染了笑意,他親了親她的額角,笑問:“怎麽樣?喜歡嗎?”

“太喜歡了!這裏真的隻有我們兩個人嗎?”白芷回過神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當然,直升機開回去後,你就是想找第三個人也找不到了。”林鬱說著,一手牽過她的手,一手拎起行李箱,帶著她往白房子走去,“走吧,先參觀下我們的度假屋。”

白房子大約有八百多平方米,是一幢花園別墅,有三層,一樓是客廳、餐廳和廚房,還有茶室、娛樂區;二樓是臥室;三樓是露台,還有一個三百平方米左右的露天遊泳池,以及一個漂亮的玻璃房。

林鬱一一為她介紹,熟門熟路得仿佛是自己的家。

白芷站在三樓,盯著玻璃房看了會兒,有些遲疑地問道:“你確定這是你租下來的度假屋?不是你買的?”

這棟房子處處都透露著林鬱的喜好,連玻璃房的設計也跟林園的房子如出一轍,這……這簡直就像是林鬱的私人房產!

林鬱一眼就看出白芷在想些什麽,他忍不住笑道:“眼光這麽敏銳?我現在相信你真的是個警察了!”

白芷扶額:“我忘記這年頭流行在國外買島嶼了!”

“是早年我爸買的,本來想開發度假村,但後來被我阻止了。”林鬱笑道。

“為什麽?這裏風景這麽好,如果開發出來,肯定會有很多人來。”

“因為那時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恨你了,我會想要帶你來這裏度假。”林鬱摟住白芷的腰,在她唇上親了一口,深邃的雙眸中閃著星星點點的光,“就我們兩個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擾我們。”

那時他明明還是恨她的,可在最恨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愛她。

白芷怔了怔,她突然有些為林鬱難過,他心中的痛苦掙紮,要遠勝於她。

“阿鬱,謝謝你。”白芷緊緊地抱住他。

林鬱摸了摸白芷的頭發,眸光溫柔。

這天晚上,兩人躺在露台的雙人躺椅上,看著繁星閃爍的天空,白芷幾乎要溺斃在這絕美的銀河裏。

“我好久沒看到這麽美的夜空了……”白芷靠在林鬱的身上,喃喃道。

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車水馬龍,也沒有警察和罪犯,隻有海浪、繁星……和林鬱。

真像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隻要你願意,你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夜空。”林鬱的手輕輕地撫著白芷的秀發,聲音溫柔如海風的絮語。

白芷微微地笑,她當然願意,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可是……這多麽像一個美夢?

白芷突然翻身壓到林鬱身上,捧住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會兒,眼神有些迷茫:“阿鬱,你是真的嗎?你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

她做過無數個這樣的夢,遠走的林鬱在夢裏歸來,他重新接納她,告訴她再也不走了。可每次她欣喜若狂的時候,他就突然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現實裏她無處可追尋,夢裏她永遠追逐不到。

她始終不敢相信自己還能在有生之年得到林鬱的諒解,午夜夢醒,她總是會一遍遍看他們的聊天記錄,仿佛隻有那樣才能證明她沒有在做夢。

林鬱的心有些疼,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住,他緊緊地摟住她,聲音有些低沉:“是真的,不是夢,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阿芷。”

“阿芷”是白芷的小名,除了林鬱,隻有白青柏這麽喚過她,從前林鬱覺得“阿芷”太過親昵,一直不好意思這樣喚她,隻有她生氣時,他為了哄她,才會喚她“阿芷”。

林鬱現在也還是習慣叫她“白芷”,隻有在極特別的時候,他才會喚她“阿芷”。

白芷的雙眸裏浮起薄薄的水霧,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有些執拗地道:“你再喊兩聲。”

“阿芷。”林鬱伸手撩起她散落下來的一綹秀發,輕輕地別到她的耳後,目光溫柔如靜謐寬廣的大海。

“還有一聲。”

林鬱失笑,眼神卻越發溫柔,他再次開口:“阿芷。”

第二天,林鬱帶著白芷去島上閑逛,遠遠地,白芷看到一片金黃色的花海,那些花朵像一顆顆金色的毛球,調皮地掛在樹上,組成金色的海洋,與藍天碧海,相得益彰。

“那是澳大利亞的國花——金合歡。”林鬱為白芷介紹。

“很香!”白芷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嗯,可以提煉精油。”林鬱說著,和白芷並排而走,“你知道金合歡的花語是什麽嗎?”

白芷搖頭。

“稍縱即逝的快樂。”林鬱摘下一顆花球,輕輕一吹,金色的花絮便飛揚開來,像金色的雪。

亂花迷人眼。

“好美……”白芷有些怔忡,她的腦子裏想著林鬱說的那句“稍縱即逝的快樂”,突然有些觸動。

林鬱伸手牽住白芷的手,目光溫柔:“走吧,我帶你去體驗更好玩的東西。”

林鬱口中更好玩的東西,便是摩托艇。

白芷很快就看到了停在沙灘上的摩托艇,亮黃的顏色,特別出挑酷炫。

“你會騎?”白芷有些遲疑地問,因為在她的印象中,摩托艇是一種水上極限運動。

林鬱挑了挑唇,道:“我參加過F1摩托艇世錦賽。”

白芷驚訝地張了張嘴,她雖然不太關心體育賽事,但對F1賽事還是略有所聞。

F1——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一直被公認為世界最具影響力和最高收視率的體育賽事之一,每一屆的賽車比賽都備受矚目,摩托艇比賽當然也不例外。

“如果我告訴你我曾經得過冠軍,你會不會更驚訝?”林鬱一邊給白芷戴上安全帽,一邊挑眉問道。

“難怪程贇說吃喝玩樂他就服你,原來你還玩出境界了!”白芷忍不住咂舌,對於玩極限運動的人,她一向是既羨慕又佩服的。

“因為他是那一屆的亞軍。”林鬱笑道,“不服不行。”

林鬱把摩托艇推出沙灘,跨坐上去,示意白芷:“上來。”

白芷有些興奮地坐到了林鬱身後。

“要走了,抱緊我啊。”林鬱話音剛落,摩托艇就被發動起來。

白芷連忙傾身向前,抱住林鬱的腰,隻聽一聲轟鳴,摩托艇就往前疾馳而出。

5)

海浪拍打到身上,帶來別樣刺激,海風呼嘯而過,白芷覺得自己像一隻鳥,掙脫鳥籠,飛向天空。

她緊緊地抱著林鬱的腰,以防自己被這驚人的速度給甩下去。

“阿鬱!”白芷興奮地喊了一聲,“太刺激了!”

林鬱聽了,覺得更開心,一個急速轉彎,引得白芷尖叫連連,但他知道她並不是怕,而是興奮。

摩托艇的速度很快,兩人馳騁在海麵上,林鬱指著遠處的一片海域道:“看到了嗎?那邊就是大堡礁。”

“我們離大堡礁這麽近?”白芷一愣,她知道這個小島是在澳洲,離昆士蘭很近,但沒想到原來就在大堡礁附近。

“想過去玩嗎?”

“想!”白芷二話不說就點了點頭。

“那就走了!”林鬱加快速度,往大堡礁的方向而去。

“阿鬱,摩托艇太好玩了!你怎麽想到學這個?”白芷興奮之餘,忍不住在林鬱耳邊問道。

“一切能令我短暫地將你忘卻的事情,我都會去嚐試。”林鬱沉默了會兒,回過頭輕聲說道。

他玩過跑酷、試過高空跳傘、參加過極限衝浪……他做過很多瘋狂的事,隻為了忘掉一個讓他恨而不能、愛而不得的人。

可他嚐試過所有,卻發現忘記她,是比死亡還要困難的一件事。

所以他放棄了,他妥協了,他回來了……

林鬱的聲音被摩托艇的聲音蓋過,但白芷卻仍然聽懂了他的話。

她的心微微一痛,她突然鬆開林鬱的腰,伸展雙臂,迎著風,向著浪,朝著這廣袤無垠的天空,大聲喊道:“林鬱,你聽著!”

林鬱的呼吸一窒,然後他就聽到了此生聽過的最美的誓言——“我愛你!以有限的生命,永恒的靈魂!”

白芷的聲音很響亮,她高昂著頭,向著這頭頂的藍天、腳下的大海起誓,終此一生,隻愛他一人。

林鬱的心像是受到猛烈的激**,他突然由衷地笑出來,那笑聲由內而外,由心到身,由身體到靈魂,他猛地站起來,縱情歡呼了一聲,身下的摩托艇仿佛有了生命,在海麵上自由馳騁開來。

這麽多年,白芷其實從沒真正度假過,她不是沒出過國,泰國、柬埔寨、緬甸……她都去過,但每次去都是危險重重,哪有時間玩樂?

江肖塵偶爾興致來了,也會帶她出去玩,可那對她而言更是煎熬,因為那個男人比任何毒販都還要危險。

白芷印象最深的一次遊玩,還是在高中的時候,那其實也不算遊玩,應該說是戶外拓展。

學校組織夏令營,她和林鬱都參加了。

整整一個月,他們朝夕相處,接受訓練。

那時候,他們經常談心,談人生談理想,當然,更多的是她在說,林鬱在聽。

那時候月光很亮,他們坐在樹下,覺得時光漫長,成長太慢,可沒想到,一轉眼,七年已經過去。

他們錯過了彼此最應該肆意綻放的年華,就好像還在光陰裏嬉鬧的青澀少年,一回頭,發現對方已經站在光陰的彼端,眉眼裏沉澱著歲月賦予的沉重和悲涼,再無青澀可言。

所以這次意料之外的度假,對白芷來說,就像是上蒼給予她和林鬱的一種成全。

她何時敢想象,可以和林鬱度過這樣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呢?

一個月後,島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此時的白芷和林鬱剛從海裏衝浪回來,正有說有笑地上了沙灘,就看到一個戴著誇張的大草帽和墨鏡、穿著花裏胡哨的衣服的人,坐在沙灘上看著他們。

兩人俱是一愣,白芷盯著那人看了會兒,有些遲疑地問道:“沈隊?”

林鬱一聽,嘴角的笑容頓時斂了斂。

沈剛站起身,聲音裏流露出一絲歉意:“不好意思,你們的假期恐怕要結束了。”

“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親自來了?”白芷斂了神色,疾步走上去問道。

沈剛沒說話,隻是四處看了一眼。

“進屋說吧。”林鬱開口道,“那裏的安保係統,連隻蒼蠅飛進來都能檢測到。”

沈剛點了點頭。

三人走進白房子,林鬱給沈剛倒了杯水,道:“你們在這兒慢慢聊,我去換身衣服。”

林鬱一走,白芷就忍不住問道:“到底怎麽了?”

沈剛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白芷:“前幾天我去了趟你老家,在你家信箱裏發現了這個,你看看吧。”

“信?”白芷有些疑惑地接過信封,她低頭看了看,麵色突然白了白,因為信封上的寄件人一欄寫著:小熊。

“小熊是你父親白青柏吧?”沈剛問道,見白芷麵露疑惑,他有些歉然地道,“抱歉,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看了信。”

白芷小時候有一個特別喜歡的公仔,是徐欣送她的生日禮物,她給它取名叫小熊,天天抱著它睡覺,後來搬家時弄丟了,雖然白青柏給她買了個一模一樣的,但她還是開心不起來。

白青柏出事後,她在家整理他的遺物,發現了厚厚一遝信,都是她寫給小熊的,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給她寫信安慰她、和她做朋友的小熊是她的爸爸。

殺人犯爸爸。

“這是什麽時候的信?”白芷的手有些抖。

“我查過了,是一家慢遞公司寄過來的,說是寄件人在他們那裏交了十五年的寄存費,讓他們十五年後寄出來。”

“為什麽?”白芷有些不敢看信,隻輕聲問道。

“你看了就明白了。”

白芷深吸了口氣,慢慢打開信封,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白芷的眸中頓時浮起一層水霧。

致我的女兒阿芷: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已經知道小熊的身份了。

對不起,爸爸騙了你。

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看到這封信,但是如果你看到了,說明爸爸已經不在了。

我不知道自己會怎樣死去,想必不會太光榮,可能還會沾滿汙點,你的人生可能也會因我受到不好的影響。

我遲疑很久,要什麽時候告訴你真相,現在可能正好,你二十五歲了,已經有了足夠承擔生活的能力,不至於太年輕衝動,也不至於老得忘記我。

在你的印象中,爸爸應該很少回家,可能周圍的人會告訴你,我沉迷賭博,甚至吸毒販毒,其實爸爸並不在乎在別人心目中我是什麽形象,但我不能讓我的女兒覺得自己的爸爸是個社會敗類。

阿芷,這個社會有很多壞人,他們用毒品毀掉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很多像你一樣的孩子,在十四五歲的年紀,就因為毒品走上犯罪道路,毀掉自己的人生。

所以社會才需要爸爸這樣的人忍辱負重,混跡在他們中間,找到那個罪惡的源頭。

沒錯,女兒,爸爸是個警察,爸爸從來沒穿過警服,但我一直在做能讓你驕傲的爸爸。

寫這封信之前,我聽聞一個噩耗,我的聯絡人意外身亡,他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他一死,我徹底孤立無援,也許他們很快就會知道我是臥底,我已經預料到我的結局。

所以我留下這封信,我總要讓你知道,你的爸爸不是人渣、不是社會敗類,他仍然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值得你為他驕傲。

不要再為我的死傷心,也不要為我報仇,或者昭雪。

你要好好過你的人生,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如此,爸爸才能含笑九泉。

——愛你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