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疼

薄雲岫趕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的畫麵,大牢內外到處都這該死的爬行動物,看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掌風起,硬是將眼前的蛇掀在兩旁。顧不得傷亡,薄雲岫直奔大牢。

沈木兮已經點著了枕巾,帶火的枕巾在地上拖行,跟滿地的蛇對峙著。她倒是不著急,這些蛇壓根不敢靠近她,她這麽做隻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但凡毒物,都懼怕與自己相生相克之物,沈木兮的血是解毒的藥引,是以蛇群雖然圍攻她,卻沒敢往上撲。

忽然間,風起。

她抬頭,卻見某人紅了眼,麵色黢冷至極,他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一掌拍開腳下的蛇群,二話不說就將她拽進了懷裏,風風火火的衝出了大牢。

聽得耳畔濃重的呼吸聲,沈木兮有半晌的愣神,她其實想說她早就知道這些蛇會來,之所以不走是想把所有的蛇都引出來,到時候抓住操縱蛇群之人,至此一網打盡。

但現在,他顯然沒打算聽她解釋。

衝出大牢的時候,蛇再次圍攏過來。

“王爺!”黍離一聲怒喝,揮劍劈斷了纏在廊柱上的蛇,毒血沿著劍刃快速墜落。侍衛快速湧上前,紛紛提劍衝向蛇群。好在如今的蛇毒已經不似第一批這般凶狠,饒是被咬了一口,亦不會立刻陷入昏迷,這也給了眾人喘息的機會。

薄雲岫抱著沈木兮衝出大牢,腳下壓根沒停,直到光亮安全處,這才呼吸微沉的停下,目光冷冽的低頭看她,“你是沒長腿還是沒長心,那種情況不知道跑?”

沈木兮想從他懷中掙出,奈何她掙紮得越厲害,他的手勁使得就越大,最後勒得她生疼,便沒了力氣掙紮,隻得略帶氣惱的回望著他,“王爺眼盲心瞎,親自嚐過被蛇咬的痛楚,不照樣腦子發熱的往裏衝?”

“白眼狼!”他咬著牙,死活不鬆手。

黍離上前,“王……”

卻聽得薄雲岫眸色狠戾的剜了他一眼,“還不去剿蛇,若有漏網之蛇,為你是問!”

“是!”黍離撒腿就跑,心想著沈木兮能解蛇毒,王爺必是安全無虞。

沈木兮輕哼一聲,別開頭不去理他。

人都在他懷裏,卻還敢冷著臉,薄雲岫隻覺得一股無名火蹭蹭蹭的往腦門上衝,瞧著她別著頭,露出光潔的脖頸,上頭的動脈正輕快的跳動,他真想一口咬下去,教她疼一疼,看看她到底還有沒有心。

“放我下去!”她別著頭說。

他壓著頂膛火,“再說一遍!”

“說幾遍都是一樣的,放我下去!”沈木兮瞪著他,“我可不想再被人當成箭靶子,還請王爺高抬貴手,放我等小老百姓一條活路!”

“是本王救了你!”他咬著牙。

“我又沒讓你救,為何要承你的救命之恩?”她理直氣壯,“別跟我說上次,上次你救了我,但我也回救了你,你我之間早已扯平,不存在任何的良心問題。”

薄雲岫被懟得無言以對,趁著他晃神,沈木兮快速從他懷裏跳下,大概是有些著急,落地的時候險些撲在地上,好在他快速在她後腰處扶了一把。

沈木兮一屁股坐在欄杆處,捂著砰砰亂跳的心窩大喘氣。

“到底是怎麽回事?”薄雲岫冷問。

“這幾日大牢內的腥味越來越濃烈,我便曉得遲早要動手。”沈木兮端坐,仰頭望著麵黑如墨的男人,“就在不久之前我問及了劉捕頭,估摸著有耳朵聽見了,自然再也耐不住。他們迫切的想要得到解藥,否則毫無威脅的毒蛇,與尋常的蛇沒什麽區別!”

薄雲岫眯起眼眸,神色稍緩。

沈木兮又道,“他們起了疑心,應該在府衙內外都找過了,可惜沒找到他們想要的,再拖延下去,又怕王爺遲早把他們一鍋端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殊死一搏。”

“找什麽?”薄雲岫問。

“藥引!”沈木兮涼涼的看了他一眼,“解藥的方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藥引,可這藥引必須用極為珍貴之物,尋常不可見!我悄悄藏起來了,他們未必能找到,所以就抓了劉捕頭。”

“你怎麽知道劉捕頭沒死?”薄雲岫又問。

沈木兮送他個大白眼,“若是劉捕頭死了,他們不得早早來找我逼供?就因為沒能撬開劉捕頭的嘴,又被我發現劉捕頭被擒的秘密,這才狗急跳牆。”她滿臉同情,儼然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他。

薄雲岫冷冷的將視線拋向遠處,不去看她這般幼稚的神情。

可某人還是不依不饒,頗有幾分大夫對病患的關慰之情,“王爺,有時候人蠢不是天生,是病,得治!”

這話一出,薄雲岫猛地捏住她的胳膊,直接將她從欄杆處撈起,狠狠壓在了廊柱處。

沈木兮吃痛,脊背狠狠撞在堅硬的廊柱上,疼得她當即蜷起身子。哪知一彎腰,額頭正好抵在他的胸膛上,濃烈而熟悉的氣息快速湧入鼻尖,腦子裏嗡的空白一片。

視線被遮擋,她看不見薄雲岫的表情變化,卻能清晰的聽到,他胸膛裏的心跳聲,沉穩得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分毫。她身子往後,脊背緊貼在廊柱上,這才抬頭望著那張絕世的容臉。

風吹著回廊裏的燈籠左右搖晃,昏黃的光從頂上落下,他逆光站著,遮去了她所能見的所有光亮。

他忽然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速度很快,就跟小賊似的,悄悄的,偷偷的,猶如蜻蜓點水。

“沈大夫醫術高明,想必什麽都能治,本王更得帶你回去了!”他聲色暗啞,滾燙的掌心貼在她冰涼的麵頰上,溫熱的呼吸悉數噴薄在她的唇瓣間。

沈木兮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不言不語,明明近在咫尺,心卻相隔天涯。下一刻,她狠狠推開他,快速邁開幾步,用力拭去唇上的氣息,“王爺客氣了,治病救人乃是大夫的本分。眼下,王爺要做的是斬草除根,而不是在這裏與我糾纏不休。”

薄雲岫挑眉,仿佛心情大好,唇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此事無需你擔心,劉捕頭已經回來了,至於千麵郎君嘛……本王知道他在哪!”

“在哪?”沈木兮駭然,腦子忽然一窒,人都在大牢,什麽地方防衛最空虛?呼吸微促,沈木兮憤然盯著他,“你……你早就知道了?你……”

音未落,她撒腿就跑。

須臾,黍離轉回,“王爺,蛇已經清理妥當,無放過一人。蛇屍全部收攏於瓷罐內,到時候一並焚化!”

“都安排好了嗎?”薄雲岫問。

“是!”黍離頷首,“全都照著王爺的計劃進行著,隻是沈大夫……”

薄雲岫沒說話,緩步朝著自個的院子方向走去,他之前就隱約覺得不對勁,連離王府的暗衛都找不到長生門的消息,假冒廖大夫的人被抓住,薄雲岫便覺得事情嚴重了。

傻子都該明白,廖大夫可能凶多吉少,這個時候卻突然回來,必是被人用來吸引注意的。事實證明,這招很有用,不管是府衙的人,還是離王府的人,都將精力放在逼供上,借此來揪住主謀。殊不知真的主謀,已經悄悄的潛入了府衙。

在春秀到來之前,薄雲岫已經察覺了異樣,是以早有安排,不過是在等某人來求他,可惜啊……喂不熟的白眼狼,始終沒打算低頭。

院中。

魏仙兒蒙著雙眼,唇瓣緊抿,“你們幹什麽?”

周遭圍攏著侍衛,一個個已經拔劍相向,似乎早有準備,就等著她們自投羅網。魏仙兒看不見,但卻聽得見拔劍聲,一時間滿臉狐疑之色。

“宜珠,他們在幹什麽?”魏仙兒問,“王爺呢?這麽大的動靜,為何未見王爺?王爺在哪?”

宜珠道,“主子,您莫著急,王爺應該就在屋裏,咱們這就進去!”

“王爺有令,任何闖入院中之人,一律拿下!”侍衛冷喝。

“放肆!”宜珠當即勃然大怒,厲聲訓斥,“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這是側妃娘娘,你們竟敢動側妃娘娘,就不怕王爺怪罪下來?”

可是這一次,侍衛卻不吃這一套,他們是奉命行事,王爺親自下達的命令,饒是側妃也不能例外,“把她們抓起來,聽候王爺發落!”

“混賬!”宜珠惶然,“你們都瞎了眼嗎?如果此事傳到東都,傳進皇上和太後的耳朵裏,你們有幾條命,敢捉拿魏側妃?”

陸歸舟就在牆外聽著,覺得這動靜似乎不太對,“窩裏反?”奈何狗洞太小,奈何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否則鑽洞的鑽洞,爬牆的爬牆,定然能看個究竟。

而現在,他隻能貼著牆根聽裏頭的動靜。

吵鬧聲也驚動了春秀,沈郅睡在了薄雲岫房間裏的軟榻上,春秀就在一旁守著,生怕一眨眼就被人鑽了空子,可聽得外頭的動靜,又心中好奇,便推了一下窗戶,扒著縫隙往外看。

真是奇了怪了,那女人不是什麽側妃嗎?怎麽侍衛們好似要抓她?

驀地,春秀快速揉了揉眼睛,赫然愣在那裏,那個宜珠……想了想,春秀快速推搡著沈郅,“郅兒,郅兒?快醒醒,事情不太對頭。”

沈郅睡得迷迷糊糊的,揉著睡意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春秀姑姑?”他環顧四周,“我這是在哪?你說什麽呢?春秀……”

“噓!”春秀捂住他的嘴,“那個宜珠帶著刀呢!”

沈郅一兜子的瞌睡蟲瞬時全跑了,“什麽?”

“就是那個側妃身邊的婢女,不太對頭!”春秀說,拽著沈郅趴在窗口,二人眼巴巴的往外瞅,從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宜珠腳踝上的綁帶,“剔骨小刀不好帶,我經常綁腿上,所以這宜珠肯定帶著刀!”

沈郅扭頭看她,使勁揉了揉眼睛,“姑姑,你說她帶刀幹什麽?”

“你難道沒發現,這個婢女不太對嗎?”春秀摸了摸自個的喉嚨,“來,你摸摸。”

沈郅駭然,“她有喉結?”

“公豬母豬,我一眼就能看出來,男人女人,我也一眼就能瞧明白。別看身材差不多,聲音也差不多,可有些東西公的和母的,就是不一樣。”春秀娓娓道來,“這瞎眼側妃要倒大黴了!哎,待會如果不對勁,咱就從後窗跑,聽見沒?”

沈郅連連點頭,“我聽姑姑的。”

“乖!”二人繼續趴在窗口往外瞄。

院子裏的光亮很好,侍衛們舉著火把,回廊裏點滿了燈籠,似乎就是在等著這一刻,恍如白晝的光亮能把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

侍衛們不讓,魏仙兒也不動,畢竟她看不見。

宜珠再著急也沒用,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她若輕舉妄動,隻會暴露得更快。眼見著耽擱得時辰太久,宜珠便攙起了魏仙兒,“主子,咱先回去吧!王爺不肯見您,那咱們再緩緩。”

魏仙兒皺眉,“不是你說,王爺有危險嗎?”

“奴婢可能聽岔了!”宜珠低著頭,“咱們走吧!”

魏仙兒想了想,忽然推開了她,“宜珠,你不是這麽不謹慎之人,你到底……”

“抓住她!”院門口一聲低喝,黍離執劍而立。

侍衛們一擁而上,誰知寒光閃爍,短刃已經架在了魏仙兒的脖頸上,“都別過來,否則你們的側妃娘娘,可就要血濺三尺了!”

春秀大喜,在房中暗暗的低喊,“下刀啊!趕緊的,別猶豫了!下啊……”

沈郅扶額,“春秀姑姑,人家這是保命符,能隨便下刀嗎?事情都敗露了,說明這是假冒的婢女。而王爺回來得這麽及時,顯然是有所準備哦!”

“準備?”春秀眨了眨眼睛,“好像是這個理兒,那王爺早就知道你娘的計劃了?”

“娘的計劃,他未必知道,不過他肯定有他自己的計劃。”沈郅想了想,“所以他才等著壞人自投羅網,倒是便宜了那個壞女人,瞎了眼還玩得這麽刺激!”

春秀若有所思,“要是能嚇死她,也值!”

“壞人都是膽大的,嚇不死!”沈郅潑了她一盆冷水,“春秀姑姑,我娘會怎樣?”

後窗傳來敲打聲,“郅兒?郅兒?”

“好像是沈大夫的聲音!”春秀慌忙去開窗戶,乍見這沈木兮一身狼狽的扒拉著窗戶,當即愣了愣。

“還愣著幹什麽?”沈木兮咬著牙,“哎呦,拉我一把!”

“哦哦哦!”春秀回過神,毫不費力的把沈木兮提進了房間。

“郅兒?”沈木兮喘著粗氣,抱住了衝上來的沈郅,欣喜的瞧著毫發無傷的兒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嚇死我了!還以為他拿你當誘餌,差點把娘的魂兒都嚇飛了!”

沈郅歪著頭,“娘,什麽誘餌?”

“沒事!”沈木兮搖搖頭,腦門上沾著青苔,身上也掛了彩,臉上滿是黑乎乎的,不知是苔痕還是泥漬。

“咱們沒事,外頭可不一定了!”春秀又扒在窗口看熱鬧。

“娘!”沈郅道,“那個壞女人倒黴了!”

沈木兮不解,探著頭往外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還真夠熱鬧!

宜珠持著明晃晃的刀,火光中目色狠戾,“都給我退下,否則我就殺了她!”

“娘!”薄鈺從外頭衝進來,乍見著此情此景,一股腦往前衝。

薄雲岫眼疾手快,快速拽住薄鈺的肩頭,直接將他帶了回來,“不想讓你娘死,就別亂動!”語罷,他抬頭冷睨著宜珠。

“千麵郎君!”黍離冷劍直指,“放開魏側妃!”

魏仙兒流著淚,嚇得渾身戰栗,顫顫巍巍的撫上勒著自己脖子的手,“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宜珠呢?你把宜珠怎樣了?”

“都說離王府的側妃,宅心仁厚,溫柔善良,原來所言不虛,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自個的奴婢呢?”宜珠冷笑,聲音卻不再是宜珠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兒嗓音。

薄雲岫鬆開薄鈺,睨了孫賢一眼,“看住他!”

孫賢慌忙抱起了薄鈺,免得薄鈺再衝動,到時候傷及魏側妃就糟了。

不過一張麵皮的區別,卻做得十足十的相像,若不是早有準備,他們也會跟魏仙兒一般蠢鈍,連成日相處的人都辨不出真假。

薄雲岫負手而立,竣冷的麵上溢開難掩的寒戾,薄唇唯匍出四個字,“她活,你活。”

“看不出來,離王這般重情重義,聽說離王府的後院,多得是美嬌娘,雖然這個長得極好,可這恩寵數年,也該膩了吧?”千麵郎君嘖嘖嘖的搖頭,“此情不渝,真是讓人感動!”

刀子又往魏仙兒的脖頸近了些許,有殷紅之色沿著她雪白的脖頸細細的流下。

“娘!”薄鈺急了,哭著喊著,“爹,你快讓他住手,我要娘。爹,你救救娘,不要讓他傷害我娘,爹你快答應他,快點答應他!你放開我娘,我爹什麽都會答應你的!”

沈木兮站在房內,隔著一條窗戶縫隙,卻能清晰的看到薄雲岫的雙手,緊握成拳。他應該是憤怒到了極點吧?最愛的女人,被人拿捏住了生死,猶如拿住了他的軟肋。千麵郎君要的是什麽,沈木兮心知肚明,她想著,薄雲岫應該也是了解的。

他,會答應嗎?

“你要什麽?”薄雲岫冷聲問。

千麵郎君低眉望著懷中低低啜泣的魏仙兒,笑得邪冷而陰狠,“我要沈木兮!”

眸色陡沉,薄雲岫脫口,“休想!”

兩個字,擲地有聲,幹脆利落,可見沒有任何的猶豫。

“那就是說,沒有商量的餘地?”千麵郎君一聲歎,魏仙兒脖頸上的血流得更多了些,但他是習武之人,對於力道的掌控自然是極好的。出血不代表有性命之憂,隻是破了皮而已,刀子完美的避開了魏仙兒的頸部血管和動脈,“看樣子在王爺的心裏,側妃娘娘並沒有那麽重要!”

“我答應你!”薄鈺扯著嗓子喊,“放開我娘,我把沈木兮交給你!”

“哎呀這死孩子!”春秀氣急,“真是心狠手辣,別人的命什麽時候輪到他做主了?簡直氣死我了!”

沈郅“噓”了一聲,“我娘是個大活人,他說給就能給嗎?看下去再說。”

春秀憋著一口氣,伸手摸上了腰後的殺豬刀,薄鈺那小王八犢子再敢胡說八道,她不能保證壓得住心中的火。

隻聽得千麵郎君幹笑兩聲,“倒是小公子情深義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王爺,您說呢?”

“王爺!”魏仙兒忽然喊了聲,音色哀戚,卻摻雜著激動的情愫,“王爺尊貴無比豈能受製於人?妾身沒什麽本事,但妾身深愛著王爺,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威脅王爺,讓王爺為難!王爺,好好照顧鈺兒,妾身先走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魏仙兒猛地扣住了千麵郎君握刀的手。

“不要!”黍離驚呼。

千麵郎君也是嚇著,當下手一鬆,刀子從右手換到了左手,好在魏仙兒眼睛看不到,想自盡也沒找著準頭,這才避開鮮血四濺的結果。如果魏仙兒死了,那他可就沒有籌碼了,別說抓住沈木兮,便是自己脫身也成了問題。

可就是這麽一眨眼的功夫,薄雲岫已經出手,誰都沒看清楚薄雲岫是怎麽出手,待眾人回過神來,千麵郎君被一掌推開,身子重重摔在牆角。

拂袖間,薄雲岫已奪下一侍衛的手中劍,橫眉冷指千麵郎君,“本王此生最恨被人威脅!”

千麵郎君唇角溢著血,麵色慘白,薄雲岫這一掌實實打斷了他兩根肋骨,如今連呼吸都覺得疼痛難忍,“離王,好手段!”

魏仙兒跌坐在地,捂著鮮血淋漓的脖頸,身子漸漸的癱下。

“娘!”薄鈺掙開孫賢,飛奔至魏仙兒身邊,瞬時嚎啕大哭,“娘?娘你怎麽樣?來人,快叫大夫,快叫大夫!娘,你別嚇我,鈺兒害怕……”

孩子歇斯底裏的哭泣,不管是誰聽了都會覺得心酸。

尤其是做母親的,哪裏能聽得孩子哭。

沈木兮撣了撣頭上的雜亂,撥了幾縷青苔在地,終是一聲長歎,緩步朝著外頭走去。

“你要去救人嗎?”春秀叉腰,“你忘了她之前怎麽對你的?沈大夫,沈木兮,你腦子壞掉了?那女人一看就是、就是……郅兒,那話怎麽說來著?”

沈郅慎慎的提醒,“城府很深,心思很重,特別心狠手辣!”

“對!”春秀斬釘截鐵,快速堵在門口,死活不讓沈木兮出去,“就那樣的人,活該死翹翹。別看她現在要死要活的,等她真的好了,又得想法子折騰你和郅兒!今兒,你不許幫忙!”

“我要用她的命,換我和郅兒的自由之身!”沈木兮拍拍春秀的肩,“外頭那麽多人,隻要薄雲岫能點個頭,他堂堂離王殿下,總不好再出爾反爾吧?”

春秀愣住,“還能這樣啊?”

沈郅連連點頭,“春秀姑姑,你快點讓開,這樣我和娘就可以留下來,不用再去東都了!”

“哎,成!”春秀趕緊閃開,抽出殺豬刀跟在沈木兮身後,“我們一塊出去!”

沈木兮開門出去,看著黍離快速領人上前,直接將千麵郎君綁縛,撕下了那張皮麵,露出了千麵郎君本來的麵目,那是一張平淡無奇的容臉,五官寡淡得猶如平麵,難怪裝誰都像,皮麵覆在他臉上,如同重塑五官一般服帖而契合。

她站在回廊裏,薄雲岫早已棄劍,此刻正打算走向魏仙兒。

“我是大夫!”沈木兮說,“我幫你救魏側妃。”

薄雲岫的臉上無悲無喜,極為平靜的望著她,任誰都猜不出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你放我自由,我還你囫圇個的側妃,保管連半分傷痕都不會留下。”沈木兮說這話的時候,視線直勾勾的盯著他,心內有些複雜,仿佛有著淺淺的期許。

到底期許什麽,她自己也說不好。

“沈大夫!”薄雲岫沒說話,魏仙兒倒是開了聲。她捂著脖子,雙眼還遮著紗布,聲音格外的哀戚虛弱,好似一不留神就會斷了氣,“我敬你是個大夫,如今卻對你很失望,我還是那句話,絕不會讓自己成為王爺的威脅。你救我也好,不救也罷,王爺都不會答應你任何要求。”

血,從她的指縫滲出,染滿了她素白的雙手,分明沒那麽嚴重,但在顏色對比之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薄雲岫沒說話,冷著臉走過去將奄奄一息的魏仙兒從地上抱起。

沈木兮想著,魏仙兒要在薄雲岫麵前博好感,自己又何必做壞人成全她?反正這傷沒什麽大礙,最多在脖子上留個疤而已,這樣的出血量委實死不了人。

思及此處,她回頭衝著屋裏喊了一聲,“郅兒,春秀,我們走!”既然沒什麽可談的,那便無需浪費唇舌,到時候再想辦法。

門開了,沈郅駭然瞪大眼睛,登時尖叫,“娘,小心!”

沈木兮猛地回頭,一道黑影冷不丁撲來。

小腹驟然劇痛,是薄鈺用盡全力撞過來,沈木兮完全沒防備,正好站在台階上,直接被猝不及防的力道撞翻,身後是堅硬而銳角鋒利的青石台階。

恍惚間,她好似聽到了骨頭斷裂之音,劇烈的疼痛讓人意識模糊,刹那間隻覺天旋地轉。回廊裏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得更厲害了。

“沈木兮!”

“娘!”

“沈大夫!”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