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爹是誰?
挨打的是阿落,從長凳滾落下來,渾身上下不是鞭痕就是板子所傷之痕,不隻是一種傷。
宜珠冷冷的站在一旁,衝著底下人冷喝,“都看清楚了吧?以後誰敢偷竊主子之物,不把主子放在眼裏,這便是下場。”
底下人沒敢吭聲,隻聽說阿落偷吃了魏側妃的糕點,而這糕點早前是為沈木兮準備的,誰知沈木兮沒吃,阿落竟悄悄的獨吞了,一大早的被宜珠發現,於是便有了眼前這一幕。
當然,施刑是避開了魏仙兒的院子,畢竟誰都知道魏側妃宅心仁厚,寬待下人,絕對不會為了這些糕點而計較,但宜珠身為芳時閣的掌事姑姑,自然是要秉持家法,否則亂了章法,又將置王府的規矩於何地?
阿落渾身是汗,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伏在地上隻剩下無聲的喘氣。
薄雲岫趕來的時候,宜珠是詫異的,旋即上前施禮,“王爺!”
瞧著渾身血淋淋的阿落,薄雲岫的眉心不經意的擰起,目光無溫的掃過宜珠,“鬧什麽?”
“婢子貪嘴,吃了主子給沈大夫準備的糕點,所以受了責罰!”宜珠一言以概之。
黍離快速上前查看,阿落已經奄奄一息,好在當下並無性命之憂,但若是不好好診治,那就不一定了,“王爺,傷得有些重!”
薄雲岫冷然,“阿落,屬實嗎?”
阿落掙紮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但卻沒有力氣,伏在地上張了張嘴,“回王爺的話,奴婢……”
還不待她說完,宜珠狠狠瞪了她一眼。
“奴婢……知罪!”阿落垂下眼簾,視線愈發模糊。
“王爺?”魏仙兒輕聲低喚,被人攙著出現在回廊裏,“怎麽了?我怎麽聽著這裏吵得厲害?發生何事?”
“你給沈木兮準備糕點?”薄雲岫意味不明的問,視線上下打量著她。
魏仙兒先是一愣,轉而輕輕點頭,“沈大夫一個人在牢裏,妾身怕她吃不好,所以給準備了糕點,想著既是誤會,解開便罷,無謂再因為妾身一人,鬧得王爺左右為難。”
話裏話外,何其溫恭柔和,處處為薄雲岫著想。
周遭沒有動靜,魏仙兒扶著廊柱的手微微用力,她努力的嚐試著,用耳朵去聽聲辯位,想要聽清楚屬於薄雲岫的動靜。
事實證明,若是薄雲岫不想讓你聽到,你便什麽都聽不到。即便他此刻已經站在她麵前,她仍是一無所獲,盲目的側著耳朵去聽。
薄雲岫靠近她,眼皮微斂,斂盡眼底鋒芒,用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伏在她耳畔低語,“你怕是忘了,本王對你的警告!”
魏仙兒的身子猛地僵直,麵上掠過一閃即逝的慌亂。不用看也知道,周遭肯定有很多人盯著,否則薄雲岫不會說得這麽輕聲。論反應能力,魏仙兒算得上拔尖,慌亂過後浮現在臉上的微微靦腆,看上去就像是兩人說了什麽親昵的話語,惹得她這般嬌羞。
“妾身,明白!”魏仙兒躬身行禮。
“別讓她死了!”薄雲岫冷著臉吩咐。
黍離會意,當下讓人抬著幾近暈厥的阿落離開。
傷在背部,又是女兒家,府衙內唯有沈木兮一個女大夫,自然是要把阿落抬進大牢裏的。當然,黍離還自作主張的將春秀捎上,讓春秀去給沈木兮幫忙,特別吩咐底下侍衛,允許春秀和沈郅隨時進出大牢。
薄雲岫本來就沉默寡言,在離王府的時候,魏仙兒跟他幾乎說不上話,沒想到來了這兒,三句不離沈木兮,若說魏仙兒不吃醋,那是不可能的。即便她大致上肯定,沈木兮不是當年那個女人,但……隻要是個女人,早晚都會成為自己的威脅。
沈郅從大牢裏回來,母親和春秀姑姑在照顧阿落,他一個男孩子站在裏頭不合適,所以便退出了大牢,也免得給母親幫倒忙。捏著草編螞蚱,沈郅等在薄雲岫的院子外頭,沒想好要不要進去。
“你坐在這裏作甚?”黍離受命去看看大牢裏的情況,誰知一出門便看到小家夥坐在台階上,“你是來找王爺的?”
沈郅不動聲色的將手背在了身後,緊咬著下唇不說話。
黍離蹲下身子,“王爺其實沒你想的那麽可怕,你之前冤枉了王爺,他不也沒把你怎麽樣嗎?臨了還被沈大夫一頓吼。換做是你,你受了冤枉,會不會生氣?”
“那我去給他道歉,他會接受嗎?”沈郅問。
黍離笑了笑,“會不會接受我不知道,但你若是能進去道歉,至少不會心存愧疚。現在我要去娘那裏看看情況,你可以自己進去,王爺不是一直在等你的故事嗎?”
說著,黍離拍拍沈郅的肩膀,“男子漢大丈夫,得堂堂正正的。”
沈郅點點頭,一溜煙的跑進了院子。
見狀,黍離抬步離開。
遠遠的,薄鈺目光狠戾,“死野種!”
孫賢愕然,“小公子,沈公子他……”
“你給我閉嘴!”薄鈺氣不打一處來,“就是因為他們母子,才惹得我娘受盡委屈,爹都越來越不喜歡我了!再這樣下去,離王府哪裏還有我們母子的立足之處?”
“小公子多慮了,您到底是王爺唯一的子嗣,怎麽可能……”孫賢提著心,“您別這麽想,王爺還是很疼您的,對於沈公子,王爺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王爺是愛才之人,絕非好色之徒!”
“你不必跟著,我自己一個人去。”薄鈺緩緩朝著院子走去,他倒要看看沈郅想幹什麽?八成是想挑撥離間。他不會允許沈郅破壞爹娘的感情,更不會允許爹接受這麽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孩子!
孫賢有些擔心,可主子有命,他一個當奴才的豈能不遵從?隻得看著薄鈺一人,快速進了院子。
沈郅進的是書房,他並不曉得離王府的規矩,更不知道薄雲岫的習慣,門是虛掩著,他直接推門進去。刹那間,薄雲岫猛地抬頭,那一瞬的眼神冰冷如刃,驚得沈郅猛地縮了一下身子,手中的草螞蚱“吧嗒”落在腳邊。
“我、我是來道歉的!”沈郅回過神來,慌忙撿起地上的草螞蚱,心疼的吹了吹,又在衣角輕輕擦著,這才戰戰兢兢的抬頭。
薄雲岫沒說話,眼睛裏的光當下柔和了些許。他沒想到來的會是沈郅,畢竟離王府的人都知道他的習慣,無人敢闖他的辦公之處。沈郅,是個意外!
見薄雲岫陰測測的盯著自己,沈郅心裏發虛,隻覺得這人的眼神好可怕,尤其是獨處的時候,讓人有種掉進陷阱隨時都會被狼吃了恐怖感覺,“我冤枉了你,對、對不起!”
“我都說了對不起了,你就不能應我一聲?”沈郅半晌沒收到薄雲岫的“沒關係”,心裏不確定薄雲岫是不是接受了自己的道歉,“要不……我跟你說個秘密,就當是我道歉的誠意?”
“什麽秘密?”薄雲岫終於開口,手中的筆輕輕擱在一旁,幽幽的盯著沈郅。
沈郅嘟囔,“雞賊!”
薄雲岫其實聽到了,但並未同沈郅計較,他要聽的是沈郅口中的秘密。
“我不是娘撿來的孩子。”沈郅說,“師公對外說我是撿來的,其實是怕有人問我娘,關於我的身世,更怕有人追問娘,我爹是誰。娘不會撒謊,幹脆避而不談!”
薄雲岫眉心突突的跳,“你爹是誰?”
沈郅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吧,你都會這麽問!”
“他現在在哪?”薄雲岫又問。
在沈郅聽來,這口吻像極了大堂上,縣太爺審問犯人。心裏不太痛快,沈郅站在原地,扭捏的翻個白眼,回他一句,“不知道!”
薄雲岫印堂發黑,“你跟著你娘姓!”
“有問題嗎?”沈郅回敬。
薄雲岫麵色發沉,“你的真實年紀是幾歲?”
沈郅橫了他一眼,淡淡然開口,“這是另一個秘密!”那一刻,他似乎看到薄雲岫腦門上有火光騰起,那凶狠的眼神似要吃人。
最怕的是四周忽然安靜下來,空氣裏流淌著令人窒息的詭異。
一大一小四目相對,各自較勁。
忽然,薄雲岫起身朝著沈郅走來,驚得沈郅撒丫子跑到圓桌對麵,梗著脖子盯著這樣喜怒無常的男人,“你想幹什麽?”
薄雲岫用食指輕點著唇瓣,做了個“噓”的動作。
沈郅瞪大眼睛,會意的捂住了嘴。
說時遲那時快,薄雲岫猛地打開房門。
隻聽得“哎呦”一聲,一道黑影毫無防備的從門外摔進來,直挺挺的撲在了薄雲岫的腳下,簡直就是標準的狗啃泥。
沈郅,“……”
薄鈺疼得齜牙咧嘴,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摔裂了,頂上驟然響起涼薄之音,“不要命了?”心頭一窒,薄鈺駭然抬頭,滿麵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