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吃醋的小朋友

對付將軍蘇棠尚不熟練,但收拾一個小朋友,她還是能手到擒來的!

蘇棠莞爾一笑,用手指輕輕扳住江霖的下巴,將他的臉一點點轉向自己,圓潤的星眸帶著狡黠的笑意,緩緩湊了過去。

“江霖,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江霖一僵,渾身的汗毛似乎都在頃刻間立了起來,一向冷靜自持的眼眸罕見地向下閃躲,道:“沒有。”

燈火下,他白皙的臉頰有一抹可疑的紅暈,薄唇緊抿成好看的弧度。

“明明就有!”蘇棠滿臉興奮,弓著身子貓兒般盯著江霖。

原世界她所認識的江霖,是個對誰都冷冰冰,好像從不會因為任何事情產生情緒波動的活體冰山,漆黑的眼眸凝著萬年不化的冰雪,讓人有很遙遠的距離感。

那樣的江霖,根本不會臉紅,也不會因為任何事而吃醋。

——如果這是現實,而不是係統的任務該多好。

想到這,蘇棠的睫毛微微閃了閃,眼神有些黯淡。

江霖察覺到了異樣,眉頭微皺:“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蘇棠話還沒說完,肚子倒是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原來是餓了。”江霖眼中閃過一抹戲謔,鬆開了她,拿著手上的蘆花雞和鮮蘆筍道:“我去趟店裏的廚房,一個時辰後回來,你安生在房裏等著。”

“你要親自去做?”蘇棠瞠目結舌,“護國大將軍竟然會做飯?”

江霖道:“我在軍營中長大,會這些不稀奇。”

見他轉身要走,蘇棠突然一怔緊張,像不想與他分開似的抓住了他的衣角:“要不我們還是讓小二送一桌酒菜來吧,那樣方便些。”

“不。”江霖微側過頭,幹脆道:“我再也不會讓你吃別人做的東西。”

蘇棠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上次她吃了都護府的酒菜中毒,在江霖的心裏,卻把這份過錯算到了他自己的頭上。

臨走前,江霖將佩劍塞到了她手裏,最後道:“把門從裏麵鎖好,不要隨便開門。”

——簡直就像是出門上班前的囉嗦家長。

鎖上門栓後,蘇棠如是想。

一路下了扶梯,也許是知道了他方才在大堂的所作所為,一路的風塵女子都對江霖退避三舍,雖然望向他的眼中仍帶有向往和愛意,但小命才是最要緊的。

江霖找了個小二問了廚房的方向,正欲穿堂而過,忽而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江公子留步!”

心頭一跳,江霖停住步子,緩緩轉過頭去。

劉公子手執折扇,麵上帶著正經的笑容,對他恭敬地作了個揖:“公子可否隨在下移步廂房一敘?在下有萬分要緊之事。”

能認出他的身份卻不慌張,還一副自來熟的攀談麵貌。

縱使是在滿是皇親貴胄的京城,能做到這樣的世家公子仍然不過四五個,更何況是這天高皇帝遠的彤雲鎮。

有了些頭緒,江霖語氣無波無瀾:“怎麽,你的主子見不得光,隻能在廂房見麵?”

劉公子一怔,神色變了變,很快恢複平靜:“還請江公子體諒。”

“我不體諒。”江霖挑眉,毫不猶豫地轉身而去:“麻煩回去帶話,江某在廚房恭候大駕。”

話音落地,劉公子身後走出三四個身材壯碩的華服男子,作勢要上前。

“切勿輕舉妄動!”

劉公子抬袖製止住他們,狹長的丹鳳眼促狹一笑:“這位江公子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若是因為魯莽而壞了大事,你們的命便別想要了。”

旁邊人一臉擔憂,還想再勸,他卻又做手勢製止。

“本王是待夠這窮鄉僻壤了,眼下好不容易遇見貴人,別說是去廚房會麵,哪怕是進茅廁,本王也在所不惜。”

一柱香後。

瓦罐中,沸水燒的咕嚕作響,江霖用夾子將其移到文火的灶口,灑上蔥花枸杞,蓋上了蓋子。

這一套動作做完,方才還人聲鼎沸的廚房,現在已萬籟俱寂。所有的門窗皆已緊鎖,廚房中除了江霖以外,便隻有含笑望著他的劉公子一人。

“江將軍好興致,逃命關頭還能親自下廚,真令人佩服。”

江霖麵色未變,一邊用小扇操控著火候,一邊淡淡道:“要論心態,王爺應當比我好。”

從眼下的局勢中,江霖已經推測出,眼前站著的便是十二年前因奪嫡失敗而被流放邊關的落魄景王,劉景明。

劉景明自嘲一笑,道:“也是,作為被囚籠中的金絲鳥,卻尚有閑情逸致來花柳之地消遣,本王也算得上是個中另類。自奪儲失敗後,本王離開京城已有十餘年,能再次遇見故人,也算是種寬慰。”

江霖淡淡道:“江某算不上是王爺的故人。”

劉景明一頓,歎息道:“也是,彼時江將軍正是少年英雄國之棟梁,自然不會和我這敗家之犬是故人,是我高攀了。”

他作為皇四子,曾經也有過少年輕狂誌得意滿的時候,不僅早早被皇帝封了景王,更是在京城享有豪宅千頃年俸萬石。眾心捧月般的奉承中,他不知不覺便起了奪嫡爭位的心思。誰知鬥來鬥去,他不僅猜不透他那老謀深算的父王,更是鬥不過那扮豬吃老虎的太子哥哥,不過是一朝之間,便被奪去了一切。

可歎時也命也。

聽出他語氣中的沉淪,江霖不禁側眸,道:“遠離京城是非之地,對王爺來說未必是壞事。”

“將軍是不知道我的處境。”

劉景明苦笑:“如今,我除了徒有‘景王’的封號外,再無其他可稱道之物,連住的地方都不過是一座廢棄已久的別苑行宮,上下仆役不過十人,吃穿用度皆與尋常人無異,全無半點皇室威儀。”

“但王爺還活著。”

冰冷又淡漠的聲音傳入耳中,劉景明竟覺得背後一涼,抬頭正對上江霖漆黑如墨的眸子。

“而很多人,卻是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心頭突突狂跳,一個恐怖的猜想浮上了劉景明的心口,他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難道江霖,知道當年背後的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