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國候府宴會上

薛府去安國侯賀壽要經過將軍府,薛氏下車相邀,文氏不好推辭,就和薛氏一起走了。

薛氏比文氏小幾歲,二十多歲的她容貌清麗,喪夫後居於薛府,父母哥嫂的寵愛也是一點沒少,比起木納的文氏多了幾分少女的靈動。

“怎的不見嫣兒?”薛氏幹脆換到文氏的馬車,她從來都是愛熱鬧的性子。

“柔嘉公主接她過府住幾日,想來今日與柔嘉公主一起到安國候府。”因為是安國侯老夫人的壽宴,文氏特地上了脂粉,使她怎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少。

薛氏對柔嘉沒什麽好感,薛家是清貴世家,家中有兩個哥哥在禦史台任職,皇上案桌上彈劾柔嘉公主的折子,一半都是薛家的手筆。

“她那個人名聲不好,二嫂你還是看著嫣兒一點。”

文氏點頭,女兒和柔嘉親近她並不想在背後談這些。“前幾日聽說子妍落水,府中繁忙,我一直脫不開身,子妍身體無礙吧!”

“唉!也不知道這孩子折騰宴會幹嘛!”薛氏說起自己孩子,就是一臉的憂愁。“聽慧慧說,宴會一開始就不愉快,那丞相府千金帶來的那位姑娘一臉的孤傲,瞧誰都不順眼,不知怎麽鬧了起來,妍兒心眼實,上去勸架落了水。”

文氏到是知道,那慧慧是薛氏親大哥的孩子,溫婉嫻靜。

說話間,已經到了安國侯府門口,接待的是候府的管家。

撇去薛家不說,將軍府雖然沒落,可宮中還有一位太後呢!當今聖上對秦家也看顧的好,萬一去告狀也是一頓麻煩,所以秦家到哪裏受到的禮遇都不曾怠慢。

安國侯老夫人今年六十大壽,兒孫滿堂,尤其是去年孫兒還考中了狀元,這讓老太太感覺候府在不斷興旺。

“姨母麵色紅潤,眼睛都笑彎看不見人了。”薛氏上前摟住老太太胳膊,笑著打趣。

薛氏母親王氏因家中變故,被安國侯老夫人母親收為義女,雖然二人年齡相差甚大,感情卻很好。

“沒大沒小的,姐姐也別慣她。”

王氏和文氏一進來,就聽到女兒的話,連忙開口訓斥她。

“這孩子從小就這樣親近我,你可別回頭罵她。”安國侯老夫人拉著薛氏維護。“秦家二媳婦也來了,平日總不見你出門。”

“多謝老太君掛念,隻是府中事務繁忙,這不多虧老太君壽宴,我才能忙裏偷閑。”文氏行禮,起身打趣的回道。

“文姐姐不知,咱們老太太前幾日便念叨我,帖子你發過去了沒有,那丫頭回話來嗎?”開口的是安國候府的大夫人,與文氏幼時是好友,一起嫁到了京都,平日裏關係甚好。“就差叫我今日來接你了。”

“你這張嘴就是利索。”安國侯老夫人見兒媳婦拆自己台,笑罵到要孫兒媳婦幫自己出氣。

這裏的孫兒媳婦是指安國侯世子的妻子阮氏,隻見她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吃糕點,聞言拿手帕捂著嘴笑道:“孫媳可不敢,祖母你要是不痛快,待過幾月,你讓你曾孫子給您出氣。”

一時之間眾人也知道安國候府又要有喜事了,紛紛提前恭賀。

“子妍,你那姐姐怎麽還不來?”說話的小姑娘無聊的丟掉手中的魚餌,不時盯著花園的入口。

秦子妍不滿的翻了白眼。“我怎麽知道,聽我娘說,我嫣姐姐和柔嘉公主一起過來。”

“明靜,柔嘉公主來的比較晚,你不要著急。”阮文娟在一旁溫柔的勸解,拉著小姑娘對一旁的人介紹到。“這位是青州程家的小姐――程明靜,就是不久前在金鑾殿上誦《憂民賦》的那位程公子的親妹妹。”

與阮文娟交好的基本都是文臣小姐,對文采斐然的人有著天然的親近感,尤其是自家父親都在麵前稱讚過那位程公子的小姐,看向程明靜的目光多了幾分熱切。

程明靜不過十歲,態度極為傲慢,除了對阮文娟態度稍微好一些,對其他人都是不屑一顧。

“子妍,你不過來玩嗎?”阮文娟心細的發現秦子妍沒有湊過來說話,扭頭向她打招呼。

“不了,你們慢慢玩吧!我風寒剛好,坐在這邊透透氣。”秦子妍安靜的坐在一旁,沒有過去湊熱鬧。

對於這兩個把自己當槍使的人,秦子妍並不想和她們再產生焦急。

安國候府將小姐與公子們都安排在花園玩鬧,兩者之間隔了一條小河,垂柳枝丫茂盛,兩方看人都朦朦朧朧的,也算是合禮。巧就巧在兩方玩鬧的地點都能清晰的看到走進花園的人,也變相的有了一點相看人的意思。

沒一會兒,就聽人說柔嘉公主和麗華公主與秦大小姐到了。

為首的是一襲豔麗抹胸紅裙的麗華公主,烏發如漆,肌膚如玉,美目流盼,一顰一笑之間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風韻,裙上雍容的牡丹花紋與眉間的牡丹花鈿相映,襯的人越發嬌豔。

隨後便是一身淺橙繡花間色襦裙,上搭灰藤蘿紫色坦領半臂,柳腰係著珍珠流蘇瓔珞,越發顯得腰身纖細,遠遠望去讓人心間添了幾分憐愛之意。

最後便是一身天青色繡花襦裙,上搭棗紅色袒領半臂的秦子嫣,巨大的色彩撞擊讓人眼前一亮。發挽雙環髻,環間各係了約兩寸長的紅綢,紅綢隨風而動,添了幾分俏皮。

麗華豔麗,柔嘉嬌美,秦子嫣俏皮,三人之間各具特色,瞬間吸引了眾人眼光。

柔嘉掃了一眼男客位置,不見映像中的身影。

“皇妹是在看那位公子啊!”麗華滿意眾人驚豔的眼光,尤其是那些滿嘴美色誤人的虛偽君子。

柔嘉以扇掩麵,斜眼看向麗華。“皇妹在想,不知這些人誰能成為皇姐的駙馬。”

麗華挑眉,抬手摸了摸發間的步搖,這柔嘉總愛在自己的興頭上說掃興的話。“皇妹是和皇姐想一塊去了。”

說完話,麗華便率先走向女客那方去。

柔嘉帶著秦子嫣走向一旁的涼亭,正是秦子妍坐的地方。

秦子妍今年十二歲,穿著嫩黃色的琵琶襟上裳,下穿同色百褶裙,小臉還帶著些嬰兒肥,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看的人心中軟乎乎的。

秦子嫣自進了安國候府就渾身不舒服,習慣不被人注視的生活了,忽然萬眾矚目讓她感覺別扭及了。

“子妍,你怎麽一個人在這。”麵對這個最親的妹妹,秦子嫣心情有些微妙。

秦子妍原本坐在護欄的中心,見柔嘉進來連忙挪了挪位置。

“我有些不舒服,就在這邊坐坐。”

柔嘉看著和上輩子有些不同的秦子妍,難不成落水後變聰明了?

和秦子嫣聊天的秦子妍被柔嘉毫不避諱的目光看的心裏發顫。“柔嘉表姐看著我幹嘛!”

“總覺得妍表妹變了。”柔嘉一本正經的說道,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帶著幾分探究。“妍表妹,你知道碧水洞嗎?”

秦子妍身體一僵,雙眼驚恐的看著柔嘉。

碧水洞,那不是書中柔嘉把秦子妍溺死的地方嗎?

“維護者,我需要幫助,這個反派不對勁啊!”

“作者大大你不要怕,她可是你創立的書中人,你要有信心。”一道欠扁的聲音在秦子妍腦海中響起。

“屁的信心,問題是她怎麽知道秦子妍會死在碧水洞,那分明是書中後兩三年的情節。”秦子妍忍不住爆粗口,這不靠譜的維護者。

“你等我查查,稍後告訴你。”維護者安撫到。“作者大大你加油,世界和平靠你了。”

柔嘉看著秦子妍驚恐不安的表情,心下暗想,難不成這個秦子妍也重新活了過來,為了自己的計劃是不是該早點送她上路?

秦子妍和維護者交流了一番,回過神就看見柔嘉那毫不收斂的殺意,嚇得立馬跳了起來,恨不得立馬離開這個世界。“柔嘉表姐怎麽知道我去了碧水洞?”

“哦……”柔嘉挑眉,打算再套套她的話。“碧水洞有什麽嗎?”

秦子嫣隻覺得兩人氣氛怪怪的,尤其是秦子妍突然站了起來,動靜有些大,許多小姐都看了過來。

“子妍,坐下,有話慢慢說。”秦子嫣把秦子妍拉著靠自己坐下。“你們都在說碧水洞,碧水洞怎麽了?”

“嫣姐姐,你不知道,去年我和小舅舅去護國寺玩…”秦子妍有些緊張的拉著秦子嫣,盡量克製自己顫抖的聲音。“…小舅舅帶我去山後的碧水洞,打算捉魚吃。我在岸邊玩,哪知道一條蛇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躥上我的背,直接纏在我脖子上,要不是小舅舅厲害,我怕就被蛇咬死了。”

秦子嫣見她害怕的小臉都白了,心軟的把她抱入懷中,輕輕的安撫。“沒事沒事,咱們不想這些了。”

柔嘉翻了翻白眼,不想理秦子嫣這個蠢貨,別人的一麵之詞她就相信了。

抬頭間見一夥人走了過來,帶頭的是左相府的小姐阮文娟。

“臣女見過柔嘉公主。”雖然過來一群人,進涼亭的不過就兩個人。

柔嘉還在打量時,就見阮文娟的背後跑出來一個人影,人影直接衝到秦子嫣麵前。

“你就是秦子嫣?”

正是之前的程明靜,十歲的她皺著眉,一雙眼睛挑剔的打量秦子嫣,問出的話都透著嫌棄。

秦子嫣實在不知道一個小孩子怎麽會對自己這麽大敵意,有些不解的看向同來的阮文娟。

“放肆,哪來沒教養的?見了公主還不行禮。”金枝嗬斥。

柔嘉看到那與程明遠三分像的五官,不用想也知道是上輩子跟在元嘉昕身後的那個馬屁精。

阮文娟連忙拉著程明靜賠罪。“柔嘉公主息怒,是臣女沒和明靜說清楚規矩,這位是程大儒的孫女,她哥哥之前還在金鑾殿上受過聖上表彰呢。”

“民女年幼,還請柔嘉公主息怒。”程明靜恨恨的看了一眼秦子嫣,都怪她,要不是自己會被這個囂張的公主說沒教養嗎?

還說是哥哥未來的妻子,還不如阮文娟一個外人呢!

金枝聽出二人話裏的意思心中不滿,聖上表彰又如何,年幼又如何,不懂禮就是不懂禮,還能說出花來。

柔嘉看著話裏有話的阮文娟和陰陽怪氣的程明靜。“年紀小就可以不懂禮,被父皇表彰過便能不懂禮,阮小姐這番話本公主還是第一回聽說。”

阮文娟沒想到柔嘉完全扯歪理,自己的話隻是提醒她眼前的人是程大儒的孫女,她怎麽能說自己歪曲禮儀。“臣女惶恐,請公主慎言。”

“聖人言‘不敬他人,是自不敬也。’同理,一個連基本禮儀都不知道的人,被人提醒了還百般借口,就是本公主學習禮儀被罰,父皇還不見得為本公主說情呢。”柔嘉瞥見小河對麵的男客隱約向這邊聚攏過來,也不知道程明遠看到自己教訓他妹妹是何種表情。

眼看這邊要鬧起來了,與阮文娟交好的福臨郡主擔心不已,連忙請麗華公主過去勸勸柔嘉公主。

“好姐姐,你快去勸勸柔嘉公主吧!畢竟是老夫人的壽宴,鬧得太難看也不好。”福臨並不願意和柔嘉有交集,除去性子刻薄不講理外,還粗俗,不會吟詩作對不說,還喜歡行東施效顰之事。“到時候鬧到聖上麵前,貴妃娘娘怕又是要責備你了。”

麗華眼中有些不耐,這福臨使喚自己是使喚的順手了,不過見人越聚越多,連男客那邊都有動靜了,隻得起身去涼亭勸架。

“皇妹何必認真呢!父皇對我們禮儀嚴厲,自是你我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皇家顏麵,這些豈是她們能比的。”麗華不樂意順福臨心意,明麵上勸架,暗地裏諷刺阮家家教不嚴。

阮文娟聽麗華公主開口,氣的眼圈發紅,這麗華公主一句可頂柔嘉公主十句,比柔嘉公主說的話還要紮心。

柔嘉掃了麗華公主身邊的福臨郡主,福臨郡主明顯也對麗華說的話不滿,但不敢公然指責。。

“娟姐姐,你先起來,讓麗華堂姐和柔嘉公主說說話。”福臨郡主敷衍的對柔嘉行了禮,就拉著阮文娟離開了。

一時之間,涼亭裏就剩下兩位公主,秦家兩位小姐,以及程明靜。

程明靜見柔嘉沒說什麽,也起身跑到秦子嫣麵前。“你精通琴棋書畫嗎?”

“不精通。”

“你精通吟詩作對嗎?”

“不精通。”

“那你什麽也不會,憑什麽做我程家長媳,還不快將信物給我。”程明靜聽秦子嫣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心中的不滿達到了頂峰。“你這樣的女子,活該沒人上門提親。”

“你等等小姑娘,什麽信物,什麽程家長媳,你搞錯了吧!”秦子嫣推開裝死的秦子妍,起身不滿的說。“我連你哥是誰都不知道,再說了,誰上我秦家提親我還得支會你。”

秦子妍本來趴在秦子嫣身上裝死,一推又被送到了柔嘉麵前,一抬眼便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眸,嚇得連忙端坐好。

“你無恥,你就是看我哥哥得到聖上賞識,不願意退婚。”程明靜想到自家娘親的話,一張小臉氣的通紅。“你還庸俗,你秦家沒落,哥哥還是個殘廢,就你這破落戶也配進我程家。”

“破落戶,沒落,我秦家是盛朝開國將領,跟隨盛朝先祖打下萬裏江山,驅逐蠻夷,收回失地,誰敢瞧不起我秦家。”秦子嫣原本打算解釋清楚就好了,可聽到疼愛自己的兄長被人侮辱,心中存了氣。

“沒落又如何,這京都有權有勢的比你程家多了去了,看到我秦家人還不是得以禮相待。庸俗,我秦家先祖是沒有讀過書,可為盛朝流的血,比你們程家讀的書還多,讀書能驅逐蠻夷,讀書能收複失地,那我怎麽不見你程家出過名將。”

“你……”程明靜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從小倍受寵愛,誰敢這麽對她說話,一時被秦子嫣說的羞紅了眼。“你欺負我一個小孩子。”

“不要臉,你就比我小兩歲,還什麽小孩子。”秦子妍在一旁開口,有些討厭這個熊孩子,當初自己是腦抽了嗎?怎麽會覺得這個角色可愛。“男女七歲不同席,說明七歲都是知道世事的年紀了,你都十歲了好不好。”

秦子嫣詫異的看了一眼秦子妍,沒想這個妹妹會為自己說話,轉頭對丫鬟吩咐到。“去把阮小姐請來,這是她的貴客,讓她把人帶走,別留在這礙我眼。”

麗華公主有些好奇的看了看秦子嫣,原來老實人被踩了痛處也是知道亮爪子的。

柔嘉有些失落,都鬧成這樣了,這程明遠都沒有動靜,上輩子可是把程明靜寶貝著呢!

後院的事自然傳到了前廳,文氏冷冷的看了一眼阮夫人。“本夫人還是才知道,左相家與桃李滿天下的清州程家相交甚密。”

“秦二夫人此話不妥,我那女兒不過是見那程家女娃可愛,心下歡喜留她在府中住幾日罷了。”阮夫人卻是不敢認同,如今相爺和右相在朝堂上旗鼓相當,這事若讓生性多疑的聖上知道,相爺免不了要受到連累。

“若要說相交甚密,自是比不得你們將軍府,聽那孩子說,貴府的大小姐與程家從小訂了娃娃親,這次上京是來結親的。”

阮夫人話一出,原本看戲的眾人不由與相鄰的夫人討論起來,程家那少爺未通過科舉,就讓聖上有了任職的心思,可見日後前途無量。

“阮夫人還是不要亂說。”文氏暗罵程家人蠢貨,都打算退婚了還拿著到處說,這是成心膈應秦家嗎?“那程家少爺一看就是個有才的,出自書香門第;而我秦家是武將世家,我那女兒隻喜歡舞刀弄棍,兩家人性格都不相投,這是結仇還是結親啊!”

聽文氏這般說,眾人也想著,曆來文武不和,結親更是不談,想來也是女娃娃嘴上沒門,胡亂說的。

阮夫人不甘心還想說話,卻見坐在安國侯老夫人身邊的長女對自己搖了搖頭,意思不言而喻,讓她不要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