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遲到的表白
許曼曼在七月產下一子。
艾俐拖著她去看許曼曼。她不太願意去的,艾俐說在北京的女同學都去過了,她倆不去,好像很小氣似得。
許曼曼保養得很好,珠圓玉潤,眉眼間有著有子萬事足的富態。
“這是因為是老同學,才不遮著這幅醜態,換做別人,我可不見的。”許曼曼能下床走路了,室內空調打得高,外麵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溫,講了幾句,就熱得踹不上氣來。
艾俐像是很喜歡小嬰兒,賴在嬰兒房,看得眼都不眨。葉楓不敢碰那個小小的皮膚紅紅的小娃娃,瞟了一眼就出來了。
“和邊城見過麵了嗎?”許曼曼抹了把汗,因為母乳喂養,胸部聳得像座山似得。她坐下喝了口冰鎮涼茶,“是的。”
“有沒有。。。。。。談以前的事?”
她很詫異許曼曼問這句話,“以前的事怎麽了?”
“沒。。。。。。沒什麽,我隻是想,你們都沒結婚,也許還會走到一起的?”說這話時,許曼曼好像有一點緊張,屏住呼吸,等著她的回答。
她淡然地笑笑,沒有回答。
“唉,小娃娃粉嘟嘟的,搞得我也想生一個玩玩。”回家的路上,艾俐仍是意猶未盡。
“早點和王老師結婚啊!”
“他現在全部精力都放在職稱評選上,其他什麽也不想的。”艾俐苦笑。
“職稱有那麽重要?”葉楓皺起眉頭。
“對他是,同一年進來的老師差不多都是教授了,他有點急。沒事,八年都等了,不在意再等個一兩年。”
她無語。
日子像她看的那個家裝書,一頁一頁的翻過,轉眼,又是半月過去了,天氣越發炎熱,央視的天氣預報都不敢多看,每天都是三十五度向上的高溫,反而南方多雨,氣溫非常涼爽,在MSN遇到同學,說出門得穿長袖,她聽了很羨慕。
“真想去南方。”早晨起來,拉開窗簾,一抬眼,看到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她對夏奕陽說。
“好啊,想去哪裏?”
“你們央視播過烏鎮的宣傳片,劉若英代言的,米色的風樓,紅色的圍巾,坐著烏蓬船頭,後麵是江南的煙雨小巷,畫外音:來過,便不再離開。聽著真是詩情畫意,去烏鎮吧,枕水江南。”
“等我做完手頭的一期節目,我們就休個假去烏鎮。”
“還是《名流之約》?”
他搖頭,收拾著毛記本。這幾天,他都是一早就去台裏,淩晨與她一同回家。也許是天熱,人清瘦了些,可精神很好。
“晚上開會差不多就能決定下來了,回來告訴你。”他有些興奮。
她沒有追問,他對她說過的話從不食言。
晚上,她直播結束,接到他電話,會議還沒結束,可能要通宵,讓她請組長一下。她答應了,卻沒和組長說,以前,她還不是來來去去的坐公車,再說,現在天氣熱,即使淩晨,街上還是有許多人。
拾著包包出來,穿過馬路走向站台,一輛特別炫目的銀色賓利撞入她的眼簾。她怔了怔,目不斜視地越過去。走了幾步,她回了下頭,車仍靜靜地泊在淡黃的路燈下。
她又向前走,到了站台,她側目,那輛車仍在,沒有人下來,也沒有發動車。
公車有點晚了,等了半個小時也沒見過車影,她煩躁地再原地轉著圈。淩晨的溫度比白天好不了多少,她感覺到衣衫濕濕地黏在後背上,胸口悶得不能透氣。
公車還沒有來。
她焦躁地仰起頭,將唇咬出兩道淺白的牙印,突然,她扭頭往賓利車的方向衝去,如果,她記得不錯,這輛車已經是第六次泊在電台對麵了,隻不過,前幾次離得有點遠。
她都走到車前了,車門仍關得嚴嚴的。
隔著玻璃,路燈的光線又暗,她看不清楚裏麵的情形,她敲了敲車窗。
玻璃緩緩降下,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你喝酒了?”她驚呼。
邊城不說話,也沒有表情,眼睛幹幹的,泛著血絲,臉色蒼白如吸血鬼般。
“你瘋了,喝這麽多酒還敢開車?”她再次痛斥。
他像個機器人似的極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後緩緩地伸手,抓住她擱在車窗上的手,緊緊扣住,她吃驚地瞪大眼,在三十多度的夏夜,他的手冰得沒有一點溫度。
“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搖頭,嘴唇哆嗦個不停,一開口,嗓子竟然是沙啞的。
“再也沒有什麽義務和責任了,什麽都沒有了,沒有明天,沒有夢想,我。。。。。。隻有軀殼。撐不動了,葉楓。。。。。。回到我身邊,好嗎?我不曾離開過,我隻。。。。。。愛過你一個。”
她瑟縮地想抽回手,像是不能承受這樣的驚喜,如果這是驚喜的話。
他們之間的感情,從開始,他都表現得自負而又自信,毫無猶疑和不確定,就連分手,他亦沒有拖泥帶水,果斷的揮劍斬情絲。回國的這幾個月,數得過來的幾次見麵,他沒有給她重新來過的一點點希望。即使在上次,也在深夜,也是這裏,他也隻是說回憶是真的,他不曾提到現在與將來。仿佛在暗示她,他的現在和將來是與她無關的。
他所有的決定,她都尊重,她也沒有擾亂他的生活。如他所願,她亦已走得很遠。
此刻,他的神智不很清明。如果在清醒的情況下,他不會向她說出這樣的話。他是醉了,不能把幾句醉言當真。
“邊城,你喝醉了。”她合了合眼簾,胸口仿佛堵上了一塊巨石,沉重得甚至不能呼吸。
可是,他臉上流露出的痛楚與無助,眼神中的懇求與絕望,是她從未見過的。心不是跳動的,而是顫栗的。好像在湍急的河流中,她是他抓著的那塊門板,如果她鬆開他,他就會溺水而亡。
這是她深愛過的驕傲男人,都是他來主宰她的生活,怎麽會出這樣的想法呢?
“你坐到後麵去,我來開車送你回去。”他的話,她拒絕往心裏去,卻在這時不忍也不能轉身走開。
“不會離開我了,是不是?我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蒼白的麵容不禁一喜,灰暗的雙眸刷地煥發出奪目的神采,他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裏撲通、撲通,心跳如奔馬,指尖同時感覺到透過薄薄的絲織襯衫的熱度。
“你在發熱?”她慌地區摸他的頭,果真,燙得可怕,而他的嘴唇煞白、發紫。
他像是嫌額頭上的手礙事,甩了甩頭,“沒有關係的,葉楓,隻要你不走,我什麽都會好起來的,一切。。。。。。一切。。。。。。”他還想說得更多,發現自己突然沒有力氣出聲。
“邊城,你怎麽了。。。。。。”耳邊,葉楓的聲音是那麽柔和,他笑了,扶著車門撐起身體,才一動,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去,在一聲驚呼中,他終於將葉楓抱在懷裏。
記憶裏的柔軟,記憶裏的清新氣息,這如水的發絲,這。。。。。。一隻溫暖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他知道那是葉楓的,他的嘴唇動了動,含笑任自己滑向黑暗,失去了僅存的意識。
當葉楓把他送到醫院時,汗流得就像從水裏撈上來一樣。
值班醫生摘下口罩,臉冷若冰霜,“他高燒四十度,你還任他喝得爛醉,還有他已經有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吧?”
葉楓苦著臉撫額,“我。。。。。。。不清楚。”她望著病**正在輸液的邊城,都昏睡成這樣,右手卻還能準確的扣住她的手腕,護士隻得在左手臂上打吊針。
“不能總要求男人體貼,會疼女人,女人同樣也有溫柔地關心男人。”醫生口氣很衝地斥責葉楓。葉楓歎了口氣,沒有爭辯,“輸好液就能回去了嗎?”
“熱度太高,肺部伴有雜音,至少在醫院呆三天,這幾天隻能吃點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葉楓點點頭。
醫生交待完,帶上病房門出去了。病房裏隻有牆角一盞落地燈亮著,散發著淡黃的光,安靜而又昏暗。葉楓捏了捏眉心,低頭看著邊城,包包裏的手機響過兩次了,她騰不出手,都沒有接。
手機再次響起,她輕輕地從邊城的掌心裏將手抽回,出門到走廊盡頭接電話。
這個時候,打電話的人隻有夏奕陽。
“葉楓,你人在哪?”夏奕陽的嗓音聽不出慌亂,可是她卻能感覺到他的緊張。
“我。。。。。。”她想說實話的,一出口卻變成了,“我在艾俐這裏,她心情不好,我過來陪她。”
夏奕陽停頓了下,“嗯,她現在好些了嗎?”
“好些了,我過一會就回家,你開會完了?”一摸臉,臊得滾燙滾燙。
“我已經到家了。我過去接你?”
“不要,你先睡,我自己打車回去。”
他一反常態,沒有堅持,隻叮囑了句,“路上小心。”然後,他先掛了電話。
葉楓握著手機,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錯綜複雜,鼻子隱隱地酸澀,眼睛裏蓄著一眶的淚水,她不敢亂動。推開病房門,邊城還在睡著,一瓶藥液已經快見底,她按了鈴,讓護士換藥,下一瓶,是純葡萄糖,輸進去後,可以衝淨他體內的酒精。
護士剛走,她一轉頭,感覺室內有嗚嗚的聲音。她找尋了好一會,才發現聲音是從邊城的手包裏傳來的。從車上下來,她隨手把他的手包也拿過來,以防醫生要證件什麽的。
是手機的震動聲,響了一會,安靜了。她怔了怔,打開他的手包,拿出手機,想找他的朋友或者秘書過來陪他。
手機上有四個未接電話,都是姚華的,真是執著,也可能是習慣,在這淩晨,還能堅持一次次地打過來。他的電話簿分類很清晰,客戶、同事、朋友,還有家人,客戶是不能打擾的,同事中,她不知道他的秘書叫啥,翻了個遍,隻好放棄。朋友,不清楚是哪一種的朋友,她跳過去。最後她翻了家人,一打開,她整個人呆住了。
他的家人隻有一個,就是她。
淚,突然就這麽下來了,無聲的滾落,怎麽拭都拭不盡。
“葉楓?”邊城醒了,一睜開眼,就著急地四下張望。
天已經薄亮,曙光從窗外透了進來,他看到葉楓雙手抱肩,背對著他,像是發呆。
“感覺好些了嗎?”她轉過頭,臉上有熬夜後的青白、疲倦。
“好多了,你一夜都沒合眼?”輸液已經結束,身上的沉重感不見了,伴隨而來的事說不出的虛弱,他撐坐起,微微氣喘。
“我習慣了。今天和明天還要輸兩天液,你不要離開醫院,防止熱度反彈。打電話找人送換洗衣服,還有按時吃飯,盡量吃清淡的食物。”她低下眼簾,背起包包。
“你要回去?”
“嗯,我要回去睡一會,晚上還要上班。”她的語調不帶一絲異常的情緒。
他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好,我送你。”
“你瘋了,你是一個病人。”她上前攔阻他,手又被他扣住。“你不願意,是嗎?”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她卻聽懂了,一下僵在那裏。
他從袋中拿出一支煙,她想說病房裏嚴禁吸煙,話到嘴邊又咽下了,他緩緩吐出一圈煙霧,眼神落到稍遠的地方,似乎微微出神,隔了一會兒,他彈一下煙灰,反手將煙摁滅了,“我是喝了酒,但卻沒有醉,我知道我說了什麽。葉楓。。。。。。答應我,好好考慮,行嗎?從來就沒有許曼曼。。。。。。更沒有別人,我隻是請許曼曼和我演一場戲,因為我知道你對我是什麽樣子,如果沒有什麽讓你心寒的事發生,你不會離開我的。。。。。。”
“我離開了呀,你現在為什麽又要把握拉回去?”她用委屈的眼神看著他。
他閉上眼,嘴角浮出無力的苦笑,“還能有什麽?”
“我真的該走了。”不應該在一大早和一個病人討論這麽令人心碎的話題,其實,他應該知道,她已經不在原來那個地方了。
“輸好液,我去接你吃飯?”
她為他語氣中的小心翼翼而心酸,從前,他都是霸道的,葉楓,我們去哪,我們該做什麽什麽,很少詢問她的意見。
她吸了吸鼻子,“你好好休息,扶一個比我體重多出幾十斤的人真的很吃力。”
他笑了,“嗯,你也快回去睡吧!醒了給我來個電話,我等著!”
她恍惚了下,什麽也沒說,走了。夏日天亮得早,現在還沒到六點,公司遠的上班族已經出門了,站台上擠滿了人,一輛輛灑水車秩序井然地駛過,希望能衝淡一日高漲一日的暑氣。
在一家早餐店門口,她請出租車司機停了會,買了豆漿和包子、鍋貼,還有幾個米團,這些她嗬夏奕陽平時很難吃到的。這個時間,差不多是他們的半夜。
輕手輕腳開了門,發現臥室的門開著,裏麵像是沒有人,再一扭頭,看到夏奕陽站在書房前,身上還穿著昨天出門時的襯衣。
“你沒有睡覺?”她吃驚地問道。
他挑了下眉,揉揉酸痛的眼睛,“有一個大型轉播方案要寫,時間緊,就熬了個夜。手裏拿的什麽?”
“是早餐!”她把袋子放到餐桌上,上前,像體力不支的跌進他的懷裏,“奕陽,真累,你抱下我。”
他低頭,含笑將她攬住,柔聲道:“去洗個澡,然後吃點東西,上床睡吧!”
她閉著眼,“嗯。奕陽,你昨晚說有事要告訴我,是什麽?”
“你想聽?”他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想!”
“聽了後,可要執行哦!”
她抬起頭,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國務院已經批準青台市為直轄市,下周一將有大型的慶祝活動和成立儀式,台裏準備一周的轉播活動,我是現場播報員,要在青台呆十天呢!明天就要過去。明天剛好是周五,你也休個小短假,回去看看你爸媽。怎樣?”
葉楓微微張開嘴,想說什麽,卻又艱難地閉上。
青台升級為直轄市,是蘇曉岑從青台市市長任滿後,接任青台市委書記時定的目標,她不僅要把青台市打造成世界著名的旅遊觀光城市、衛生城市、園林城市,還要讓青台在中國站得更高。
現在正值青台的旅遊旺季,這時舉行大型慶祝活動,一定會讓青台熱翻了天。
和蘇曉岑通電話時,蘇曉岑說最近太忙,沒空來北京了,讓她回去。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是忙的這件事。
她答應夏奕陽去青台度個小假,順便見見爸媽的。
可是,為什麽是現在呢?
“吳主任還幫我約到青台市委書記蘇曉岑做客《名流之約》,我們把訪談地點也放在青台,還要拍點關於她日常生活、工作方麵的畫麵。”
她表情怪異地轉動了下眼睛,站直了身子,向餐桌走去。
“奕陽,你這次是去工作,我不跟在後麵湊熱鬧了。以後我們再挑個時間去。”她坐下,解開豆漿袋的紮口,給兩人各倒了一杯。
“沒有關係的,有時間陪你去海濱遊遊泳、吹吹海風,晚上逛夜市,吃小吃。”他接過她遞過來的杯子。
客廳裏沒有開冷氣,沒提防豆漿是熱得,一口喝下去,她燙得心顫了顫。
他回身從冰箱裏拿了冰塊放到她杯子裏,輕輕歎了口氣。
“可是。。。。。。我現在挪不出時間,周五的節目沒有錄,周日要到廣院上課,另外,我還有別的事。。。。。。”鼓起勇氣,她還是說出來了。悄然地將手掌在褲腿上蹭了蹭,汗多得端起杯子都打滑。
“那個別的事很費時間嗎?”他平靜地問。
她有些慌亂地將眼神投到麵前的包子上,撕開一半,慢慢地咀嚼著,感覺非常難吃,但她還是努力地吃著。“還好。”
“行,那你就去做吧,我們以後再去青台,盡量能在秋天前。秋天的青台市蕭索的,冬天很濕冷。”
“你對青台很了解?”
他揚起眉毛看她,“我一直都很關注青台,因為你是青台人。”
“奕陽,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其實沒你想得那麽好,你會後悔為我付出的這些嗎?”
“葉楓,你的說法不對,我不是為你付出,我是為我自己。順從自己的心去做,怎麽會後悔呢?”
“但願我是值得的。”她幽幽地笑了笑,“我都六年沒回青台了,從愛丁堡回國,第一站就是北京,然後直到現在。我媽媽呢總說我薄情。奕陽,知道嗎,你是我爸媽喜歡並欣賞的那一類人,自強、勵誌、傑出。我想隻要他們見到你,他們必然立馬逼著我們結婚,以防我錯過你。”
“可是你不想結婚?”
她怎麽會不想呢?一畢業,她就想結婚,還想要個孩子。許曼曼有句話說得非常正確,事業以後可以慢慢創,孩子卻要在最青春健康的年紀生。事業終究是過眼煙雲,而孩子卻永遠與自己不離不棄。
不知怎麽,年紀越大,反到沒了當年的勇氣,對婚姻感到了懼怕。夏奕陽會是稱職的丈夫、父親,可以給她安全感的婚姻,她從不懷疑,但是,現在。。。。。。她沒辦法給他同樣的承諾。
“奕陽,不談這個好嗎?我想睡了。”她推開杯子,內心疲憊不堪。
“等下。”他站起來,去浴室打開花灑,調了水溫,“衝過澡睡得會舒服點。”他把她推進浴室,帶上了門。
她沒有反駁,腦中亂成一團,但願熱騰騰的水汽能令她放下一切,輕快入眠。
剛上床躺下,他也跟著進來,細心地把窗簾拉嚴實,然後在她身邊躺下。
她聞到他身上帶有薄荷的清涼氣息,應該也衝過澡了。他好像在調鬧鍾,撥弄了一會,她聽到他翻身,將她拉進懷裏。
他的肩膀很寬,胸膛暖暖的,心跳有力,她閉著眼,尋找著舒適的姿勢。平時,隻要一倚著他,她很快就會入眠,今天,她用力地閉著眼睛,卻怎麽也找不到睡意。
後來還是睡著了,醒來已是下午三點,他已經走了。很奇怪,她竟然沒有聽到鬧鍾聲。
他做了海鮮炒飯、蔬菜湯,擱在微波爐裏,留下紙條叮囑她,要熱一熱再吃。
她沒有先吃飯,而是拿過電話來翻看,裏麵有一個未接來電,還有兩條語音短信。她看了下號碼,短信都是邊城發的,隻問了句“醒了嗎”,電話是艾利打來的,早晨十點的時候。
她回撥過去,艾利可能在上課沒人接聽。她吃好飯,去洗手間把兩人換下的衣服洗了,艾利回了電話。
“你昨晚沒出什麽事把,夏奕陽打你電話打不通,隻好打給我,問我你有沒有和我聯係?我睡得迷迷糊糊,給他這一嚇,到天亮都沒睡著。”
她仰麵自嘲,還煞費苦心編出那一套謊話,原來他知道她在說謊。
“邊城發高燒,又喝醉了,我把他送到醫院。”她對艾利直言相告。
艾利輕抽一口冷氣,“我說你跑到哪去了,夏奕陽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
“也是,這事隻能瞞著,他知道會亂想的。邊城現在怎麽樣?”
“在醫院裏。”
“他。。。。。。有沒和你說別的?”
“說別的又怎麽樣,我們都已經不是從前的邊城和葉楓了,我們都不能假裝這六年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是艾利,看著他,我的心特別疼,我就想抱著他好好地哭。”她眨眨眼,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艾利陪著她歎氣,找不出話來寬慰,隻能沉默。艾利見證過邊城有多溺愛葉楓的,現在他孤零零地飄在這世間,無父無母,隻有愛是他唯一的光明與救贖。
“我做不到對他視而不見。。。。。。”
“夏奕陽怎麽辦?”
奕陽。。。。。。葉楓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艾利,如你所言,我。。。。。。已經愛上他了。”
“呃?”艾利納悶。
她笑,不多解釋,感情其實很易變,說她被他打動、被他折服都可以,她就是愛上他了。愛上他,才會怕他生疑、亂想,所以會編善意的謊言,會在累到眼都睜不開時,還想著給他買早餐。
“奕陽就是奕陽,邊城就是邊城,我沒有搞混,隻是有點不知所措。現在邊城需要我,我不能丟下他不管,我要過去幫著他振作起來,挺過這個時期。”
“那你要好好和夏奕陽溝通,男人並不大方,特別在麵對前男友的問題上。唉,怪複雜的,我要去王偉辦公室了,先掛啦!”
傍晚,葉楓又上了趟街。她翻看了下衣櫃,夏奕陽並沒有幾件適合在海邊穿的休閑裝,還有鞋。他的尺寸,她現在非常熟悉了。她沒有去國際知名的品牌店,挑了家合資的男裝專櫃,逐一選了兩套。回來時,經過西點店,買了麵包和奶茶,留著晚上回來給兩人當點心。
她沒有去醫院,隻打了個電話,邊城的聲音聽著比昨天有精神多了,秘書給他送了衣服、在一家藥膳餐廳給他訂了餐。她說要準備晚上的直播,還得與專輯錄播一台節目,晚上沒辦法過去。
“明天呢?”邊城問道。
“明天我沒有節目,下午去看你。想吃什麽水果?”
“芒果好了。”
離婚之後就沒有出現的崔玲晚上突現在辦公室,婁洋有應酬,兩人沒有碰上。她還像從前一般,昂著下巴,看人是斜睨著,講話的口吻高高在上。她走進葉楓的辦公室,葉楓正在檢查晚上用的光碟和資料。
兩人彼此頷了頷首。
“最近節目收聽率不錯。”崔玲看葉楓又低下頭忙,沒話找話道。
“我聽組長說了。催處長氣色不錯呀!”
“是嗎?”崔玲摸了摸臉頰,“可能和心情有關吧,我現在也有時間堅持做護理了。昨天和華城的姚董一塊上街,我倆同樣年紀,人家說她是我姐姐。”
葉楓輕笑,崔玲骨架大,保養再好,也藏不住年紀,倒是姚華嬌小玲瓏,看不出已經和崔玲差不多大了。
“姚董的老公是做什麽的?”她隻是為了不冷場,隨口問道。
崔玲定定地瞪了她幾秒,“她離婚四年了。”
葉楓訝然地抬起頭,眨了眨眼,“這或許不是個好話題,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崔玲到大方,“沒什麽,離婚又不是什麽醜事。不過,她和我不同,我是要和婁洋離婚,而她是她老公要和她離。那段婚姻隻維持了兩年,像曇花一現似得。當初她結婚,我們幾個朋友都勸阻她,因為兩人之間懸殊太大。我討厭吃軟飯的男人。”
“哦。”葉楓見崔玲講話的興趣很濃,可是她快進直播間了,她不得不溫婉地打斷她,“催處長,我該走了。”
“行,你忙去吧!”崔玲收住話頭。
葉楓走到門口,她在後麵突然問了句,“聽說你前幾日和婁晴一塊做足摩去了?”
葉楓回過頭,嫣然一笑,“是的!”
可能突然要和夏奕陽分別十天,葉楓有點歸心似箭,節目一結束,她沒像平時慢悠悠地收拾,而是胡亂地把資料塞進包中,匆忙就跑了出去。
馬路上,車流如川,她沒有看到黑色的帕薩特,也沒有看到銀色的賓利。
她在路邊僵立了一會,拖著腳步走向站台,今天很巧,一到,公車就過來了。北京的夏夜,燈火迷人,一家巨大的商業中心大概剛剛開業,門口漂浮著無數氣球和彩帶,林蔭道上,還能看到幾對情侶相依相偎。
回到家,她先打開自己的公寓,打開窗,讓屋子通通風。不想把東西搬來搬去,夏奕陽不在北京,她準備仍住在那邊。
“葉楓?”她正在整理洗手間的櫥櫃,聽到夏奕陽的聲音,忙探出個頭,“我在這。”
“幹嘛走那樣急,我隻是被紅燈攔了下,你人就沒了。”他走了進來。
“急著想見你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揶揄地朝他擠擠眼,“我們走吧,你晚上還要收拾行李呢!”
打開門,他一眼就看到她擱在沙發上的幾個包裝袋,拆開一看,他有點發愣。
“幹嘛那種表情,難道我還會再把這種機會留給你某同事發揮?”她調侃道。
他笑了,親親熱熱地將她圈在懷裏,下巴溫柔地抓住她的發心,“這麽不放心,就陪我一同去?”
“下一次,好嗎?”她的聲音柔到發軟,他不忍堅持。
“真是挺好的機會,我期待很久了,想著。。。。。。又能度假,又可以拜訪一下你爸媽。”
“你說你訪談的對象這次是蘇曉岑書記?”她的眼睛俏皮地轉了轉。
“嗯!”
“那你會不會采訪她老公?”
“有這個打算,想問問在他眼中,蘇曉岑是個什麽樣的妻子?”
葉楓詭異地彎起嘴角,“那這個節目真值得期待,你要好好表現,我要看。”
“你去青台,我讓你進攝影棚看。”他還不放棄遊說。
她轉過身,嬌柔地玩著他襯衣的紐扣,語帶深意地說道:“除了我不在你身邊,但是奕陽,你這次一定會圓滿完成任務的。”
隔天,夏奕陽起程去青台,同行的共有二十多人,人員差不多都是二月去愛丁堡做直播的同事,包括江一樹和柯安怡。
飛機是上午十點的,夏奕陽起床比較早,他還得去下台裏。他想讓葉楓多睡會,當他剛輕輕翻了個身準備悄悄下床,葉楓揉著眼也已經坐起來了。
她的睡裙是細肩帶露背的白色寬鬆棉裙,一夜過來,裙子翻到腰間,肩帶也滑落了,平時如水般的直發,此刻狂亂地散在肩頭,眼神迷迷蒙蒙,多了一份與年齡不相符的如少女般的嬌憨,還有若隱若現的性感。
在早晨,男人的神經非常敏感,又加上離別在即。這樣的葉楓,讓夏奕陽隻感到渾身的血液像被加了溫,騰地一下直衝頭頂。下一刻,他又回到了**,回身抱過葉楓,輕柔地將她置於自己的身下,“葉楓。。。。。。”他一邊啄吻著她泛著粉紅的唇瓣,一邊低沉地默吟著她的名字。
“我沒有刷牙!”葉楓柔順地回應著他的吻,又仿佛有點過意不去。
他挑眉,雖然他的手已經迫不及待地在興風作浪,但臉上的神情卻一本正經,“這有關係嗎?”
她認真考慮了下,搖搖頭,“好象沒有。”
“就是。”清朗的俊眸一深,他的唇順勢從她的唇瓣滑向了她美麗的鎖骨、曲線優美的雙峰,然後沿著平坦的小腹向下。。。。。。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的親密,卻是第一次在白天如此的**四溢、忘乎所以。這樣的狂野、肆意,超過了從前的每一次,她失控地在他的身下顫栗、呻吟,他整個人像浸在了汗水中,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狂熱地叫囂,告訴她,他愛她。
纏綿之後,**久久不褪,誰也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抱著。好一會,他才抱著她去衝洗。衝洗出來,兩個人擠在洗臉台前刷牙,她看著鏡子裏隻裹著浴巾、滿嘴牙膏沫的男人和女人,不禁臉紅紅地咧了下嘴。
“真想拍下這一刻。”他對著鏡子說。
“千萬別,不管是放在手機裏還是電腦裏,不小心流傳出去,你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為什麽會毀?”
“央視又不是沒出過這樣的事。”某某主播的裸照被黑客放在了網上,從此,那個主播就在央視銷聲匿跡了。
“我們和那個不同。這麽溫馨的晨光,別人看了隻會羨慕。”
“哇,原來你有**癖。”她俏皮地把牙膏沫蹭到他的手臂上。
“我隻是想讓別人見證我和我的黑幫千金老婆的幸福。”他寵溺地任她所為。
“喂,喂,誰是你老婆?”她故意瞪起雙眼。
他擰開籠頭,拿毛巾洗臉,“以後不是嗎?”
長睫如蝶翼,顫了幾下,嬌羞地地下眼簾,嘴巴裏也不知在咕噥了什麽,聽著卻不像是反駁。
行李,淩晨就收好了。他隻負責要帶的資料和筆記本,出境的服裝和平時穿的、用的,都是葉楓準備的,他隻問了一句,她就要罷工。他摸摸鼻子,不再多問,看著行李好像比哪次出去都多許多。
他要把帕薩特留給她用,這樣晚上回來不用坐公交了。對於自己的車技,她很有自知之明,堅持坐公交舒服。他把車開去了央視,走的時候,時間還早,讓她上床再睡會。她點點頭,陪他走到電梯口。
電梯門快關上時,她戲謔地向他擠了下眼,“你。。。。。。會不會想我?”
他沒來得及回答,電梯已經下行了。
她對著電梯門扮了個鬼臉,今天,她也要早晨去台裏錄節目,下午去廣院上一節課,傍晚到醫院看邊城。
和他住在一起,她被逼得勤快了些,把屋子裏整理了下,打開衣櫥挑衣服,聽到手機短信過來的聲音。
“我會非常非常想我的黑幫千金老婆。”
他離開還不到半個小時,應該沒到台裏,這可能是他等綠燈時匆忙發的。她看著那一行字,笑語嫣然,“夏主播,你不知你即將要與黑幫老大見麵,好好表現哦!搞砸了,我可不幫你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