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下)

隔天,小帆帆的精神勁又全上來了,完全找不到昨晚萎萎的樣子。卓紹華放心去部裏開會,諸航去了醫院。

“小姑姑、小姑夫早!”諸航一臉乖巧的笑,把手中的果籃放下。

卓陽什麽表情也沒有,“又不是什麽大病,大清早跑過來幹嗎?”聲音也是沒有起伏的。

“都講什麽呢,這是孩子的心意。”晏南飛責備的一瞥。

“孩子?”卓陽嘴角冷冷地一傾,“咱家現在就帆帆一個孩子。”瞧瞧晏南飛不悅的神情,後麵的話她咽了下去。

“你坐會,我去辦出院手續。”卓陽出門前,不太放心地看了看晏南飛。

晏南飛昏倒時,她都嚇懵了,隻會大聲尖叫,是紹華反應快,立馬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晏南飛抬上救護車時就醒了,她握著他的手。他看著她,那眼神很淒涼很無助。許久,他才出聲,擠出一句話:你有毛病呀!

卓陽再想想,覺得自己有可能是敏感了。南飛很早就出國,沒有可能認識諸盈的。夫妻這些年,南飛從沒有瞞過她什麽,她不該胡思亂想。

但她還是喜歡不起來諸航,甚至從內心有點恨她,莫名的。

晏南飛剛抽了一大管血,頭有點暈,上床躺著。“航航,坐近點!”他拍拍床沿。

諸航聽話地坐下,還體貼地替他換了杯熱茶。

晏南飛柔了眼角,握住她的手,“告訴小姑夫,姐姐回家有沒有再說什麽?”

諸航歪著頭,清澈的眸子灼灼生輝,唇緊抿,不說話。

“姐姐讓你受委屈了?那些話她要當真?”晏南飛突地緊張起來。

諸航還是一幅高深莫測的樣,隻是長睫撲閃得快了些。

“航航,你說話-----”

“小姑夫,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

晏南飛一怔,轉開眼神,幽幽地吐了口氣,“我是你的小姑夫呀!”

諸航站了起來,手背在後麵,圍著病床踱了一圈,“小姑夫,你呢是坦白交待還是由我來詢問,選一個。”

“航航?”晏南飛血液倏地凝滯,“姐姐都---和你說了?”

“說什麽?”諸航湊近他,他忙又側過頭去,“沒---什麽!”

“二十一歲時喜歡一個小女生,一腔熱情,不聞不問,頭腦發熱,許下這樣那樣的誓言,後來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也沒有那份走到白頭的自信。年輕時,人總是擅變的。有了閱曆,有了挫折,整個人慢慢沉澱下來,這時的戀情才是真正的戀情,我可以自豪地告訴她,我能給她幸福。男人過了三十五歲,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諸航一字一句地說著。

晏南飛額頭滲出密密的冷汗。

“小姑夫記得吧,我們從南京回北京的車上,你對我講的。”諸航皺起眉頭,手指敲擊著下巴。

“航航,”晏南飛哀求地看著諸航,“不要問,什麽都不要問。”他大口喘氣,按住心口處,仿佛心髒病發作。

“小姑夫,如果你覺得有些話說不出口,這樣行嗎,你隻要點頭或者搖頭。你知道麽,我真的想知道,姐和爸媽都要我和首長分開,我問為什麽,他們就拿門不當戶不對唬弄我,你說我信嗎?所以你一定要對我說實話,就是死也得死個明白。”諸航不動聲色地下著猛藥。

藥效立刻就有了,晏南飛汗如雨下,“不會的,航航,小姑夫會去找他們談,不會讓你和紹華分開,肯定不會。”

“你代表的是誰?大首長還是帆帆奶奶?”諸航狡詐地眨眨眼睛。

晏南飛他黯然歎息。

“那我問嘍!別緊張,我的問題不難。”諸航搓搓手,扮了個鬼臉。“你去過鳳凰?”

晏南飛苦澀地笑,那清麗的沱江,那美麗的吊腳樓,他微微點頭。

“你----和我姐姐從前就認識?”

他閉上眼,好像有一根刺瞬間穿過記憶,泛起一層紅色的霧氣。他想起初次在他懷中綻放的清蓮般的小女子,心狠狠地一揪。

“你追過她?”

“航航,”心跳到嗓子口了,他快無法呼吸,“相信我,很快就會沒事的。”

諸航端祥著他,“果真是有故事的呀!你---當年是不是讓我姐哭得很慘,所以她到現在對你都沒什麽好感?但是不對啊,又不是滅門慘案,姐不該這樣記仇啊?小姑夫,我疏忽了哪一點?”

晏南飛渾身的毛孔都在倒抽著冷氣,他攥緊拳,擔心他會再次暈厥。

諸航的手機及時地將他解救了出來。

說曹操,曹操到。是諸盈。“航航,你快過來,有兩個人找你谘詢點事。”

“什麽人?”

“你回來就知道了。”諸盈似乎講話不是很方便。

諸航挺鬱悶地咬了咬唇,都快接近真相了。“小姑夫,我下次再陪你聊天。”她悄悄朝晏南飛擠下眼。

晏南飛疲憊地笑笑。

找諸航的是兩個陌生人,一個高大,一個清瘦,目光都如鷹般森冷犀利。

“你是諸航?”高大的男人要求諸航出示下身份證。

“房間裏的那台電腦是你的嗎?”清瘦的男人指了指客廳桌上的筆記本。

諸航點頭。

“昨天下午四點十六分你用它上了網,瀏覽了一個百度貼吧的貼子,以‘舊地重遊’的網名回了個貼?”

諸航微笑,比起前幾年,網監們的水平大大進步。

“那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有些技術上的事想和你探討探討。”高大的男人把筆記本裝進包中,拎著。

“去哪裏?”諸盈並沒有看明白發生什麽事,但她直覺這男人沒有什麽善意。

“對不起,我們隻是例行公事。”高大男人出示了下自己的證件,工信部安全司的工作人員。

“姐,沒有事的,我很快就會回來。”諸航到挺淡定。

諸爸爸、諸媽媽慌了,“快打個電話給紹華。”

“爸、媽,人家是工信部,不是公安局,怕什麽呀!”諸航笑。

“真的?”諸爸爸、諸媽媽不放心。

諸航堅定地點頭。

“如果你晚上六點沒到家,我就打電話找紹華。”諸盈此時覺得平平淡淡過日子也無所謂,真的遇到什麽事,家中有個當官的,非常頂用。紹華家還不是小官,她到不擔心太多。

“行!”諸航笑吟吟地跟著那兩人走了。

兩個男人開了輛灰色的君威,車在市區轉了幾轉,停在一個陳舊的公寓樓下,外麵沒掛牌子,看不出是寫字樓還是住家。

清瘦的男人打開二樓的一扇門,諸航掃視一圈,發覺房間裏有床,卻無一絲人住的煙火氣。

高大的男人向清瘦的男人遞了個眼神,跑去陽台打電話。

不過半個鍾頭,從外麵又進來兩人。

走在前麵的一位男人,朝諸航公事化地點了下頭,“你好,我是安全司周文瑾專員。”

諸航淡淡地挑了挑眉梢。

和周文瑾同時進來的男人是安全司的一個處長,他讓諸航坐到桌子對麵,和周文瑾交換了下眼神,兩人在另一邊坐下。

清瘦的男人把諸航的筆記本從袋子裏拿出來,接上電源、網線,然後開機。很普通的微軟傳統頁麵,一點特色也沒有。但是當清瘦男人點擊因特網頁時,筆記本突然黑屏,然後跳出一個張牙舞爪的骷髏。

清瘦男人嚇了一跳,立刻看向周文瑾。

周文瑾譏誚地微傾嘴角,拉過筆記本,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接著,一聲悅耳的鋼琴聲中,屏幕重新回到剛才的傳統頁麵。周文瑾從鍵盤上拿開手,不過十秒,一大簇藍色鳶尾在屏幕上慢慢綻開,從田野到山穀。

“這----”其餘三人紛紛瞪大了眼睛。

周文瑾短促地笑下了,“沒見過屏保?”無名指輕叩回車鍵,藍色鳶尾消失,他查看上網記錄,嘴角飛揚,什麽都沒有。

處長眼睛一亮,激動得呼吸都有點異常。

諸航沒有錯過周文瑾的任何表情任何動作,她不慌亂,也不緊張,她隻有悲哀。

“作為一個電腦使用者,你有著非常良好的習慣,高超的防護網,及時清理痕跡,仿佛萬無一失,但是----”周文瑾嘴角噙了一絲冷笑。

諸航想他沒有說出的該是“天網恢恢”這四個字。

“大學時,我寫過一個小遊戲叫《兄弟》,”諸航笑得輕快恬美,“我設置的背景是古代,他倆是同一個村子裏的,跟著同一個師父學武,兩人結為異姓兄弟。學成後,兩人一起到一家錢莊做鏢師。很偶然的一次,兩人護送鏢銀,路遇劫匪。在那場戰鬥中,同行的人和劫匪全部死了,隻有他倆活著。兩人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心生一計,把現場做成了兩人也陣亡的假相,然後銀子一分為二,就此各奔東西,這個秘密隻可帶進棺材,再見麵就當是陌生人。十年後,兄長靠著那筆錢買了官,仕途發展不錯。這時,上司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去抓一個大盜,抓住了,他便可更上一層樓。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查到了大盜的蹤跡。兩人戰得天昏地暗,兩敗俱傷之時,他發現大盜居然是兄弟。大盜說:大哥,你殺了我,我殺了你,都會於心不忍。這樣好吧,你給我三次機會,如果你還能抓住我,我助你升官發財,如果不能,你就任我縱橫四海。”

周文瑾哦了一聲,聳聳肩,“講這麽長的一個故事,是不是想讓我也給你三個機會,因為我也是你的同門師兄?可是我們沒有什麽共守的秘密呀!”

其他三人本來一頭霧頭,聽周文瑾這一說,全樂了。

諸航默默地玩手指,周師兄,我已經給過你三次機會,下一次,我再也不會幫你,而且我會正式接招。

“周專員還記得我這個師妹?”諸航抬起頭,做出吃驚的樣子。

周文瑾不動聲色凝視著她。

“如果你對我有一點印象的話,你應該記得大學裏,我擅長的不隻是遊戲。”諸航像個孩子般沒心沒肺地顯擺著。

“我們都知道,你擅長網絡攻擊,那個時候,你曾戲言若有一日做黑客,你就用梵高的《鳶尾花》作為你的形像,你欣賞梵高,你覺得他是驚世的天才。”替周文瑾回答的人是處長。

“是呀,我的屏保多少年都沒換,一直都是藍色鳶尾。所以當我看到攻擊幾大銀行的黑客也用藍色鳶尾時,特別特別氣憤,簡直就是抄襲我的創意,忍不住上去發了個貼。”

那些年,那麽的努力,就想和他一決上下,其實她潛意識裏不知該怎麽去吸引一個男生的注意,隻會用那樣的一種方式。藍色鳶尾的故事,她也隻在他麵前講過。

“事情都明擺在這,你還要狡辯?”科長板起麵孔,嚴厲地問道。

“我又沒犯罪,需要狡辯什麽?”諸航一臉無辜的詢問。

“你就是藍色----”

周文瑾舉起手,打斷科長,輕輕頷首,“請讓我和她單獨聊會。”

其他三人相互看了看,點點頭。

周文瑾領先走進裏麵的房間,隔了一會,諸航才走進去。

“豬,你是不是認為我在栽贓你?”周文瑾雙臂交插,看著窗外。這兒樓與樓之間間隔很小,隻看到灰暗的牆壁、鏽跡斑斑的窗。

“周專員,你現在在執行公務,請叫我諸航!”。

“三年前的夏天,在網絡上出現的藍色鳶尾不是你?”周文瑾轉過身。

“我們都不是作家,可以隨便編造情節。《犯罪學》的第一要素,不就是證據嗎?”

“我會給你看證據的。”

“好啊,那時再抓我也不遲。”諸航滿不在乎地撇了下嘴。

“那時,隻怕有人想捂也捂不住。你現在主動說出來,我會盡量不把事捅出去,至少---為你留點麵子。”

“不需要,我丟得起這個臉。”呃?這話首長好像講過一句類似的,她笑了。

“他也丟得起嗎?”周文瑾冷笑。

“那就再記一次大過,反正我已讓他受累了。累幾次都是累。”

“看來你對他很有信心,那咱們拭目以待。”周文瑾聲音恢複平靜,沒有一點點波動。

“我可以走了?”諸航指指大門。

“我還有一句話要說----”他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這麽明澈,這麽清靈,坦坦****,仿佛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 “不管你成什麽樣子,我---我會永遠當你是我的---師妹。”空氣中,像有隻鐵棒,狠狠地擊向他的心窩,他疼得五髒六腑都在哆嗦。

他突然有點可憐自己。

“謝謝周專員,真的很榮幸。”諸航擺擺手,走了出去。

電腦留在這裏,沒有得到安全司的允許,不準離京一步,隨時等候安全司的詢問。科長對諸航說道。

諸航明白,從現在起,她就是一嫌疑犯,必須在警方的監視範圍內。

她打車去了國防部,在街頭就下了車。她在寒冷的風中慢慢地走,暮色跟在她的身後,一點點將她包圍。

她給卓紹華打電話,手指穩鍵地撥鍵,“首長,我在你對麵的馬路上,我來接你下班。”

卓紹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等不及勤務兵去開車,他希望可以像往常一樣從容,但在出大門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諸航仰起頭看著首長,路燈還沒亮起,他的麵容不甚明朗,可是還是很俊偉。

她緩緩抬起手,去摸他的臉,半空中給他捉住,首長臉紅了。“我們回家吧!”這兒可是車來人往的大街,他還穿著軍裝呢!

“不想回家。”她搖頭。

“那找個地方吃飯?”

晶亮的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轉,“首長,我們回家帶上小帆帆,去我姐家蹭飯!”

呃?他從沒幹過這樣沒品的事。

“走不走?”卓紹華目瞪口呆,這孩子主動牽他的手。

小喻早把車開過來了,在十米之外泊著,窘得眼睛都不知該往哪兒看好。

他失笑搖頭,“僅此一次。”大手一扳,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裏,大步向車走去。

“首長,其實我是個有汙點的人。”諸航突然停下腳,表情很認真。

卓紹華拉開車門,將她塞進車裏,“明兒脫下來,讓呂姨洗洗。”

她嗬嗬地樂,斜過去一眼,仿佛在說:我就知你會這樣說。

“姐夫,我要吃水煮魚片,還想吃炸醬麵,嘿嘿,姐夫的炸醬味我怎麽也吃不夠,不過,今天那佐料,你讓媽媽來拌,多放點辣子。首長,你喜歡吃什麽?”諸航一進門,就嚷嚷開了。

卓紹華真想催眠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說呀,沒關係的,姐夫最疼我了。”諸航很有“怕啥,姐挺你”的氣勢。

“我不挑食。”卓紹華盡力保持風度。

諸航突地一拍手掌,“首長愛吃清蒸鱸魚。”

駱佳良窘態十足,“這個----不知----紹華要來,家裏沒有準備。”

“讓姐去超市買,春節期間貨物很充足的。對了,蒸的時候要注意色相,首長有時候很在意外表呢!”

卓紹華太陽穴突突地跳,無力到無語。

小帆帆從來都是尷尬的調和劑,他先是眨巴眨巴大眼睛,然後一笑之後,像欲推還拒般躲進卓紹華懷中,接著又緩緩轉過身,嘩地咯咯大笑,朝從房中出來的諸媽媽張開了手臂。

諸媽媽那顆心柔軟得如絲般,“寶貝,快,給外婆親親!”

半途中跳出一程咬金,諸盈搶過了帆帆,瞪了瞪諸航:“怎麽這麽不懂事,帆帆剛發過熱,哪能這樣出來吹風?”

諸航賠著笑,“壞家夥結實呢,沒事!”

諸盈還是不放心,用手背拭拭帆帆的額頭,又貼貼小臉,確實沒有熱度,這才鬆了口氣,“結實也不能這樣胡鬧。”

“我沒辦法,帆帆想外公、外婆、大姨,一直吵,我隻好帶他來。是不是,帆帆?”諸航晃著帆帆的小手。

帆帆咧開嘴,哼哼哈哈,就差唱給大家聽了。

帆帆退了熱、諸航平安回家,還有什麽比這更好呢?諸盈默默歎息,今晚不想從前不想以後,守住眼前的快樂最重要。

小帆帆被諸爸、諸媽抱進了臥室,他們調果汁、衝奶粉,先給他準備晚餐。駱佳良進廚房和麵去,諸盈真的去了超市。

卓紹華想攔阻,諸航拽了下他的手,拉著他走到前麵的小院,“我小的時候,一生病,便會肆無忌憚地向爸媽提很多要求,他們總會盡力滿足我。首長,知道嗎,那不是不懂事,而是那樣,爸媽會安心。愛你便願意為你受累、願意被你折騰。今天,你要是把自己定位於客人,禮貌與疏離,他們會很不開心。現在這樣讓他們忙碌著,他們心裏肯定樂開了花。隻有家人,才可以提無理要求,所以不要不自然!”

原來這孩子存了這份心思!

她在替他說情,她在替他努力,她在把他拉近、融入。

“是不是有點不習慣?”她看著他的胸口緩慢地起伏,似乎在控製著某種情緒。

“我確是沒有這方麵的經曆。”他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大首長那種軍人作風,估計沒人敢提無理要求的,“不要遺憾,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盡情地向我提。”

“真的?”。

“我騙過你嗎?”

他喜上眉梢,朝房間內飛快地瞟了一眼,捧起她的臉,深深一吻。

諸盈布置餐桌時,卓紹華走到她身後,輕輕喚了聲:“大姐!”

她回過頭。

“明天下午,大姐能抽出一個小時嗎?”

諸盈沉吟了下,點點頭。

“我有些想法想說給大姐聽聽,我在銀行斜對麵的茶室等大姐。”

這頓晚飯吃到晚上十點才結束,小帆帆在卓紹華懷中睡得沉沉的。呂姨和唐嫂房間的燈都熄著,破例的也沒為他們留盞燈。走廊上有點昏暗,水仙花新的一簇又開了,清雅的香氣染了寒意,特別特別的悠遠。

腳步聲一重一輕在走廊上回響,諸航側耳聽著,重一點的是首長,輕一點的當然是她了。很奇怪,聽起來卻非常的默契、和諧,仿佛演練過多遍。

卓紹華在客房門前停下腳,手裏有帆帆,他不好騰手。

“諸航,開門。”

跟在他身後的人沒反應,他扭過頭,角度剛偏到五十度,突地感到一具溫軟的身子輕輕貼著他的後背。

幽幽地歎息,“首長,你別回頭。”

他語氣柔緩,“好!”

“你說我是不是踩坨狗屎了?”

他清咳兩聲。

“不然狗屎運乍這麽好呢?我居然摘到了你這顆星!”她想起初次見首長,在那樣的黃昏裏,看著他從車裏出來,小艾的老鄉恭敬地向他敬禮,她和小艾抱著尖叫。

那個男人如今是她的老公!!

孩子就是個孩子,找個比喻都讓人歎氣,“外麵冷,我們開門進去說。”

“別插話,首長,我難得這麽----浪漫!”淺淺的夜風撩起她的發絲,她拂開,遲疑了下,慢慢環抱住首長的腰,閉上了眼睛。

首長的背很寬,很安全!

卓紹華深呼吸。

“上帝大叔真的溫柔,關上一扇門,立馬給你開一扇窗,讓你不會錯過任何風景。”小臉在寬闊的背上蹭了蹭。

“北京有基督教堂的,改天我們一起去那兒感謝他?”

“上帝從不索取回報,不象我,首長,我----”哎喲,咬唇,羞死人了,說不出口。

她縮回手臂,抓抓頭,衝上前把門開了。

帆帆今晚睡在大臥室,可能首長知道她這一天挺累的,想讓她不被打擾。當她洗漱出來,卓紹華一身香皂的清氣從外麵進來。

她震懾得無法向前,就這樣看著首長,心跳已是奔馳。溫柔的笑意掩去了他眉間的冷峻、沉穩,俊眸中似有一灣靜水,卻又暗藏萬丈波瀾。

“諸航!”他輕歎,聲音啞了又啞。一步步走近她,欠下身,將她騰空抱進臂彎裏。

失去重心,總令人驚惶,她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

“首長----”沒有這麽細致過的看過首長,她抬起手臂,撫摸他的濃眉、挺撥的鼻梁、溫熱的薄唇。

很自然的依向了他,知道他正在走向床。

左邊是他,右邊是她。

她枕在他的頸窩處,修長的雙腿裹住她的,像連體嬰般。

也許她從不願意去承認首長給她的強大的磁場,可是她的身體遠比她的心誠實。

他在看她,溫情脈脈,耐心地等待她的提示。

今夜,她是他航程中的指南針。

“首長,”她吞了下口水,“不管什麽原因,不管什麽阻力,我都不會出國的。”

豬,你好棒,這麽煸情的話,你竟然都沒結巴。

“為了我?”卓紹華坐直了身子。

她重重點頭。

“隻為我一個人,這裏,這裏,這裏?”他指著她的心口、腦門,再從頭發摸到腳趾。

很羞澀,卻不願意躲避。

“嗯!”

“如果我現在吻我的妻子,會不會被罵流氓?”他笑著問。

“試一下就知道了。”她也笑,羞羞的,怯怯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揶揄的語氣,還是因為夜太靜,還是因為這空間的窄小,隻是一個輕輕的啄吻,諸航倏然引起一陣酥麻,電流般掠過全身,她不由地一震,仿佛風花雪月徐徐展開。

不知何時,他溫熱的手掌從她的衣衫下擺伸了進去,在她細膩光滑的背上遊走,從肩脊到腰際,繪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緩緩將她按向自己,再緊,再緊----

諸航不由的吸了一大口氣,“首長---”她的聲音奇怪地嘎啞,體內一波又一波的洶湧澎湃。

“叫紹華!”他的眸光,熾熱濃烈。他吻遍了她周身的每一個角落,以柔情,以火熱,纏綿悱惻而又小心翼翼。

她在這吻中成蛹、化蝶。

一縷熱霧騰地升起,諸航迷失在他的眸光中,有種不可思議的輕柔**過心口,她不能自持。

“嗯?”他並沒有問得詳細,但她讀懂了他的渴望,因為此時,她也同樣渴望著。

他大掌一合,握住她的腰,將她密實地置於身下,

他的表情近似**,麵容扭曲得都變了形,仿佛很愉悅,又仿佛很痛苦。

她咬著他的肩,用舌尖的舔舐和牙齒的輕啄,來尋找清涼。

他珍惜地低下頭去,吻住她的唇,給予她的索取。

汗水濡濕了肌膚,又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在她抑製不住的呻吟聲中,他讓她看到了山頂的旖旎風光。

她以為,這應該就叫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