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雨夜驚魂
“轟隆隆——”又一記驚雷響起,雨勢愈發浩大。
這場雨是從子夜開始下的,一開始和風細雨,然而不過半個時辰就電閃雷鳴,雨也開始跟不要錢似的鋪天蓋地而來。
頃刻,這天地間便再也聽不到任何雜音,耳邊隻剩下雨水拍擊屋頂,窗戶和地麵的聲響。
仿佛一直為世人敬畏的天,也有需要向人傾訴苦悶的時候,而且還不容許人插嘴,隻能老老實實地聽天說完。
雷聲與滂沱大雨交織出一張巨大的網——方圓三尺內幾乎看不見任何事物,而即便人就站在眼前,說話也需要靠吼。
如此聲勢浩大的雷雨,在春末夜裏也著實罕見。
按常理說,這樣的雨夜隻要屋裏炭火夠足,被褥夠厚,估計能安穩地一覺睡到天亮,醒來便能看到被雨水衝刷了一夜,尤為清澈的天地。
然而就在這記雷鳴落下,下記雷鳴未起的空隙,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說:
“死人了,死人了......”
未等細聽清楚,那驚恐的喊叫聲便湮沒在雷雨中,讓人懷疑那是耳朵被巨大聲響接連轟炸後出現幻聽了。
可是這時,庭院石路上猶如瀑布一般的雨簾,忽然有一個黑影踉蹌而來,“啪”的一聲撲到在積水的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
也因此,看清了那是一個穿著單衣的中年男人,此時他全身都被雨淋濕了,如白晝的閃電照亮了他那摔跤而沾上了泥水的臉——即便散亂的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也不難看出因驚恐而扭曲的表情。
中年男人這一跤摔得不輕,可他卻沒有半個猶疑,幾乎在閃電過後便掙紮著起身,仿佛身後那傾瀉而下的雨簾裏,有一群索命的妖魔鬼怪隨時都可以追上來將他撕碎,然後分而食之。
他拖著扭傷的腿,直奔近在眼前的大門:隻要衝出這個門,他就得救了!
思及此,男人也顧不上腳踝傳來的錐心疼痛,雙眼盯著大門迸發出精光,於是連滾帶爬地撲到了那扇厚重的木門上,手忙腳亂地推開門閂,然後用力往後一拉......
紋絲不動。
男人麵上的狂喜瞬間凝滯,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這堵與外界隔絕的門,恐懼重新纏繞著他的心頭。
他不甘心地以拳做捶,“哐哐哐”地砸著門,“死人了!”
沒錯,死人了。
他是這個府上的管事,睡到半夜被風雨驚醒,醒來便看到床邊的老伴兒七竅流血,口吐白沫死不瞑目的情形,嚇得他從**滾到地上。
好不容易從驚嚇中反應過來,打算去叫人,結果一出門就看到了一個恒躺在屋門口的下人,死狀與老伴相似。
他剛睡醒的神經一下被挑動,瘋了似的在府中邊跑邊喊,可是不但沒有人回應,而且沿途隨處可見下人的屍體。
當他一股腦兒跑到主子屋裏時,看到了主人一家四口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渾身是血,麵目全非,隻有空洞的眼神看著他......
他一下子腿就軟了,屋裏傳來的陣陣陰風加上外頭的洶洶雷雨,從未覺得死亡如此逼近。
然後管事便一股腦兒地衝進雨簾,拚了命地往大門跑——仿佛這座偌大的府邸是地獄,隻要逃離了地獄,他才有活命的可能!
可是現在!為何他親手關上的大門打不開?
管事試圖用聲音求救來獲得生機,可惜他低估了雷雨聲的威力,別說左鄰右舍,即便有人站在大門外邊,也聽不到半點兒門內的動靜。
這時,他背後突然響起了一聲輕快的悶笑。
寒氣隨著那個笑聲爬上了他的脊梁骨,汗毛不由豎起,警惕地轉身背靠著大門:
“誰!”
可惜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此時的心境,愣是將這一聲吆喝說出心虛與恐懼。
可是觸目可及並未看到任何人影,管事渾身抖得更厲害,卻沒敢再發出任何聲音,仿佛隻要閉上嘴,就能避開殺身之禍。
然而事實並未如他所願,此時處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少女特有的聲音帶著幾分調皮:
“原來你在這兒啊?”
音落,暗處出現了一個白色身影,不徐不急地踏著雨水向他走來。
管事看清了來人左半邊坑窪的臉,不由睜大了雙眼,嘴巴張張合合了許久,才吐出幾個字,“......是......是你!”
來人瘦弱少女,閃電的映照下能看到她左半邊臉被火燒過的痕跡——醜陋得難以入目,也是平日裏眾人欺侮,遠離她的原因之一。
但這會兒她卻無知無覺,甚至還帶著幾分微笑,與她臉上殘留的血跡一起,無端地讓人心生恐懼。
管事在看到她身上血跡和手中拿著的鞭子時恍然覺悟,“你,是你把他們都殺了!”
說著他看著跟前越來越近的少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出於求生本能地磕頭求饒:
“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少女已經來到他的跟前,麵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無蹤,眸子閃過恨意,居高臨下地反問:
“平日我求你放過我的時候,你放過我了嗎?”
管事聞言不由打了冷顫,接著就聽到少女問他:“還記得這根鞭子嗎?”
他才注意到,那鞭子隻有半根,上麵還沾著陳舊血跡。
思及此,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睜大了雙眸,“你......你想幹什麽?離我遠點!”說著便手腳並用地往後爬。
少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仰天“哈哈”笑了好一會兒,再一次逼近他,眼底冰冷:
“你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時,就沒想到會遭到報應嗎?”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不大,可是管事偏偏能在這浩大雨聲中聽得清清楚楚,“報應”二字仿佛毒針一眼刺入他的心髒,他狠狠地激靈了一下。
再次抬頭時眼裏帶著曾經鞭打少女時的狠絕,咬牙切齒便要站起身:
“我跟你拚呃......”
然而話說了一半,仿佛有一張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再也說不出半個字,接著口吐白沫,心有不甘地倒在地上。
他抬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渾濁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麵如白紙的少女舉起鞭子,隨即一點一點地,失去了焦距與知覺......
翌日清晨,月府竹心院。
遠遠就聽見小蓁的聲音:“小姐小姐......”隨著她的聲音越來越近,人也到了跟前。
葉碧雲在她踏進屋門時板起臉:
“說了多少次做事別毛毛躁躁的,你都吃進肚子裏了?”
小蓁這才猛地刹住腳步,換了一副討好的麵孔對葉碧雲傻笑,“嬤嬤恕罪。”
葉碧雲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這時有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緩緩走出屏風,桃花眸似睜未睜,聲音還帶著幾分惺忪:
“怎麽了?”
小蓁見狀一愣,饒是她與月九齡朝夕相處十幾年,可近來每每看到看到月九齡那張不僅沒有半點兒印記而是貌若天仙的臉,還是會被驚豔到。
好一會兒小蓁才從月九齡的盛世美顏中回過神來,“我今早出門,聽到了一件震驚整個皇城的大事兒!”
葉碧雲一聽,半信半疑地問:
“什麽事?”
小蓁自出生以來還從未聽說過如此離奇的事情,也顧不上吊胃口了,直截了當:
“昨天夜裏大將軍府上一百來人全死了,無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