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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忐忐忑忑中,新的一年又來到了,房裏換上了一幅新的山水畫背景掛曆。
轉眼,又是大半年過去了。幽芷嫁來了沈家之後素心明顯得變得開心許多,平日裏說說話或是外出逛逛街好歹有了個伴。
這一日,清晨起床後素心隱約覺得心口不是太舒服,自從那件事之後自己便很容易就染上小毛小病。從附近的瑪麗蓮娜醫院出來之後恰巧遇見了買菜回去的福媽,便微笑著招呼道:“福媽,買菜啊。”
福媽來錦華官邸的日子並不久,做事挺勤快,點頭恭敬道:“是啊是啊,大少奶奶您怎麽竟從醫院裏頭出來?”
素心想說自己受了些風寒不舒服,哪料剛剛張口一陣難忍的惡心即刻湧上來,於是忙捂著嘴掩飾幹嘔。
然而這一幕,自然未曾逃過福媽的眼。
午膳過後,夏末的雙梅在薄薄陽光的照射下仿似陷入了沉睡,靜謐安詳。隻是誰料——這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媽,你找我?”盡管服過藥,素心仍舊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緩步走到沈太太跟前,輕輕咳了幾聲。
然而沈太太的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鐵青與凝重,她正襟危坐在沈廣鴻書房八仙桌左邊的楠木椅子上,聲音緩緩而沉重:“素心,我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從來沒有見過婆婆這樣的厲色也從來沒有聽過婆婆這樣的沉聲,素心不禁心裏一跳,隱隱約約覺得似乎有什麽大事即將要發生,小心翼翼問道:“媽,發生什麽事了?”
“你今天去過瑪麗蓮娜醫院,我們也去過。隻不過,你是去看病,而我們是去看沈家的長房金孫何時有的抱!哪裏曉得,這一去竟給了我們一個晴天霹靂的‘大驚喜’啊!”
——紙裏終究包不住火,一直忐忑擔心的這一日,到底還是來了,到底,東窗事發了。
沈太太似乎強壓抑著內心翻騰的五味陳雜,繼續冷聲問道:“清泯曉得麽?”素心不曾說話,隻是默默地點點頭。
如此,沈太太終於忍不住了,猛地一拍八仙桌,拍得手把掌心通紅通紅:“你們……你們這簡直是在胡鬧!身為沈家長子長媳,對於傳續沈家香火這樣的重任難道都不曉得麽!”
沈太太句句擲地有聲猶如悶雷,素心 “撲通”一聲跪下來,瞬間連聲音都變得哽咽了:“媽……媽,對不起,是素心的錯,素心……”
“四年、不,過了年之後現今已經五年了!你嫁入沈家已經五年了卻一直無所出,我和老爺一直都寬容說不給你壓力,然而好心卻當驢肝肺,你是如何回報我們的!”沈太太不等素心說完便斷然打斷,痛心疾首:“素心啊,你和清泯都已經不小了,若是你早些告訴我們你不能生,我和老爺早就叫清泯再娶一房了,你這樣不是拖累著清泯和沈家嗎……”
再娶一房……
素心的臉色刹那間刷白,令那張病容更加慘淡蒼白。盤旋在她腦子裏的都是方才婆婆說的那句“叫清泯再娶一房”再也聽不見其他,她張了張嘴想反抗,然而仿佛有淩厲的劍氣急逼而來見血封喉,讓她一絲一毫的聲音都發不出!
恍恍惚惚中,沈太太接下去又講了些什麽她都不曾聽得見,甚至連清泯何時也配自己跪在了書房她都後知後覺才發現——
“媽,我絕對不可能娶第二個女人,不管素心能不能生孩子都不會!”向來平和溫柔的丈夫,此刻為了自己正同婆婆大聲吼。
素心心裏一緊一痛,怔忪地扯住清泯的衣袖,不知不覺中早已淚流滿麵:“清泯……清泯不然你就聽媽的話吧……”
“胡說!”沈清泯拂袖薄怒,那般緊地扣住素心的肩頭:“心兒,我從前就承諾過此生絕不會負你,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好一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沈太太已經在一旁氣得恨不得背過氣去,指著沈清泯的鼻子大怒,火頭上來也有些口不擇言了:“向來都當你是我最聽話最省心的兒子,卻料竟是深藏不露!你們這樣叫我如何對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也罷也罷,等你們父親回來了再說你不娶,叫你生生斷了這個念想!”
沈太太說罷怫然而去,沈清泯背對著母親而跪,但依舊大聲斷然道:“母親,你們若是一直不同意我和素心就一直這麽跪下去!但總而言之,我都不會再娶!”
原本以為這樣一件大事——素來,老人、尤其是沈家這樣的顯赫大戶人家自然注重延續香火注重長房長孫——會動心動肺還不一定能說服父母親,然而哪料傍晚時候沈清澤帶著楚幽芷風塵仆仆地從雙梅趕回來,不多久竟傳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幽芷懷孕了!
這樣的好消息不啻於沙漠中的甘露,沈廣鴻和沈太太沉浸在這樣的歡天喜地中,再加上幽芷的求情,於是沈太太答應暫且就不再談論清泯納妾的事了。
然而素心曉得——緩兵,永遠不曾根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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