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山間英雄

這日,陽光極好,白潯琬起了大早,坐上了謝修派遣來的馬車。

蕊兒坐在白潯琬身旁,撇著嘴,“娘子,咱們真的要拋頭露麵嗎?呂莊頭他們雖說近期老實了許多,但沒準兒暗地裏在偷偷抓咱們的把柄,若是咱們出了半分差池,恐怕他們……”

“不會。”白潯琬淺淺一笑,“咱們隻是去施粥罷了。”

蕊兒聽罷,仿佛下了什麽決心,“娘子,放心吧,無論如何,婢子都會緊緊跟著你,護著你的!”

白潯琬瞧她如此認真的模樣,竟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好。”

不過是半個時辰的時間,馬車便行駛出了城外,城外空曠無煙,就如同那日一般。

“白娘子,我們還有一刻鍾便到了,我早就放出風去,說是白莊娘子親自來施粥,那些流民都在棚子裏待著。”謝修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今日的他隻是白潯琬的車夫。

白潯琬恩了一聲,算是給了回應。

謝修的車技果然嫻熟,說是一刻鍾便真是一刻鍾,她還未曾掀開簾子,便能聽到外頭流民們翹首以盼的聲音,白潯琬掀開簾子一角往外看去,卻見外頭立著一排排滿身泥汙的流民。

一股子濃厚的腐爛味道伴隨著其他難聞的氣味從外頭飄了進來,這使得白潯琬和蕊兒相繼蹙緊雙眉。

這便是流民身上的味道。

那些流民麵黃肌瘦,各個形如枯槁,仿佛已經許久未曾吃過一頓飽飯。

流民中大多都是老弱病殘,還有的是極醜的女人和男人,為了活命,那些有勞動能力的自然早早賣給了奴隸場做奴隸,又或者自賣身去大戶人家做奴婢,剩下的人,隻有聽天由命。

嚴縣令為了平陽縣的治安,放棄了他們,他們便隻能待在城外,生死由天,而那些官者,卻整日裏大魚大肉,還真是天大的諷刺。

流民中有人言,“是白娘子來了!白娘子來了!”

那人剛說完,有的流民下意識地便跪倒在地,從車中,白潯琬看到了他們匍匐的模樣,像極了當年小心翼翼的她自己。

不由得,她的胸中一疼。

“娘子,你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蕊兒見她的模樣,上前關心道。

白潯琬搖頭,“無妨,這麽多流民,一會兒施粥要多注意些,還有,若是流民中起了暴亂,你莫要管我,自己先躲起來!”

“我不!”蕊兒撇嘴,“娘子在哪裏,婢子就在哪裏!”

“蕊兒,如此多的流民若是起了暴亂,傷及無辜者定然眾多,我要你躲起來保住自己的性命!”白潯琬道。

蕊兒不解,“那娘子豈不是也有危險?”

白潯琬搖頭,將她招到身邊耳語了幾句,“你可聽明白了?”

蕊兒有些為難,但還是狠狠咬著下唇,“婢子明白了。”

白潯琬滿意地點了點頭,此時馬車停了下來,蕊兒替白潯琬將冪籬戴好,“娘子,你可要小心啊!”

白潯琬淺笑一聲,“隻不過是施粥罷了,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

一腳踏出馬車,白潯琬耳邊便響起了流民此起彼伏的呼聲,有的呼白潯琬仙女娘娘,有的則是呼白潯琬是在世的神仙。

白潯琬踏著他們的呼聲走到粥棚之下,“各位百姓,前些日子城中進了流寇,小女想著各位定然也過得極苦,今日便著人來給各位施粥,還望各位莫要搶奪,今日,人人都有份。”

流民雖說極為激動,但有的天生奴性在,主子便是主子,低等人便是低等人,是故他們聽完白潯琬的話,各個都按部就班,極為規矩。

一旁的謝修冷哼一聲,雖說未曾說話,但從他的語氣中可以看出他滿臉的鄙夷。

“謝縣尉,我方才說的,可有什麽不妥之處?”白潯琬低聲問道。

“七娘子,單單施粥便能救出公主嗎?”謝修的眼神一直飄忽於那群流民之中,他以為流寇會混跡於這一群流民之中,他便可以尋到些線索。

隻可惜,這些流民都是些老弱病殘,根本沒有什麽武力上的威脅。

“自然是不能的。”白潯琬淺笑一聲。

謝修竟是有些慍怒,“既如此,七娘哄騙我來此處作甚?”這裏臭氣熏天,他真是極為惡心這種地方。

“謝縣尉何必惱怒,施粥為民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啊。”白潯琬道。

謝修自認上了這小娘子的當,麵色鐵青地站在一旁,根本不打算理會白潯琬。

不知覺中,時間過去許久,大約一個時辰,烈日當空,蕊兒端來茶水給白潯琬飲用,白潯琬剛接過被子,卻被謝修的一句話攔住,“有馬蹄聲。”

白潯琬頓了頓,自顧自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恩。”

“快躲起來,是流寇!”謝修直接拉起白潯琬的手,想要將她拖到安全的地方,可白潯琬卻毫不客氣地掙脫了。

她朝蕊兒道,“記住我對你說的!”

“你在做什麽?”謝修質問。

白潯琬挑眉,“我等的,就是他們。”

“你是想要?”謝修突然明白了白潯琬的意圖,他想要將白潯琬帶回馬車,可似乎已經來不及。

飛揚的塵土由遠及近,不多時,馬蹄聲便在粥棚前停了下來。

今日白潯琬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素衣,再罩上皂色冪籬,在眾人麵前格外的紮眼。

“你可是白莊的七娘子?”渾厚的聲音從馬背上傳了過來,中氣十足,說話的,是一個光著膀子的男子,那男子手中握著一把括斧,十分粗狂的模樣。

白潯琬似是被嚇到了,直接躲到了謝修的身後,謝修在前麵擋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哈哈哈,我們是什麽人?”來者忽而在馬背上狂笑了幾聲,“我們是山間英雄!”

什麽山間英雄,明明便是流寇!

“前些日子,我們大哥受人之托請白家娘子來我們院子裏喝個茶聽個曲兒,可惜,白家娘子逃得太快了,未曾追上,今日正好巧遇,不知白家娘子可否賞臉?”

謝修卻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自然是想要請白家娘子做客!”那人似乎不再想解釋,聲音加重了幾分,“某還是勸你們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潯琬在謝修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裳,謝修道,“既然是做客,堂堂白家娘子自是要帶仆人在身邊的。”

“那是自然。”那人指了指謝修,“不過也隻能帶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