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活溺死
夜半，無星無月，空曠陰冷的流溪殿內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白日裏的雨水積在房簷上，此時偶爾滴下，落到青石板鋪就的地麵，發出悶悶的“滴答”聲。
貴妃南宮琉璃抱著死去快兩個時辰的小公主，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的踏板上，守在一旁的內監試圖過去，被她如母獸一般的眼神震懾住，遲遲不敢上前！
孩子的身子越來越涼，南宮琉璃顫抖著將雙臂收緊……
“嬌兒睡吧，母妃會一直陪著你，睡吧，別怕……”
淚水紛紛滴落在孩子的臉上，南宮琉璃將自己的麵頰貼上去，低聲傾訴，唯恐驚著懷裏的孩子！
“你們幾個沒用的東西，這都什麽時辰啦？還愣著做什麽？”
隨著匆匆而來的腳步聲，內監總管李德海尖細的嗓音瞬間打破了這一室寂靜，幾個內監嚇得立刻衝過去，南宮琉璃還沒有來得及反抗，懷裏已經空了……
“把我的嬌兒還給我，還給我……”
她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要奪回孩子。
“嘭”
李德海使眼色讓那幾個內監離開，自己則悄悄伸出腳去，南宮琉璃猛然被絆倒，頭撞到殿內的中柱上，瞬間血流不止……
“李德海，你這個狗奴才，敢搶走我的嬌兒，究竟是誰給你這奴才這麽大的膽子？”
南宮琉璃費力地支起身子，滿臉是血，咬牙切齒地嘶吼……
“他的膽子當然是本宮給的！嗬，這闔宮內誰不知道李德海是本宮的人，姐姐這話問的，未免有些蹊蹺！”
“娉婷？”
逆著光，南宮琉璃艱難地喊出來人的名字，南宮娉婷，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三年前進宮，與她同為帝妃！
“娉婷，娉婷，嬌兒被帶走了，她睡著了，你知道的她很怕黑，讓他們把嬌兒帶回來，娉婷，讓他們把嬌兒帶回來！”
南宮琉璃站起來身來，一邊搖搖晃晃地走向南宮娉婷，一邊語無倫次地念叨著……
“嘭”
正當伸手可及眼前人，李德海擋住她，她惱怒地想要將其拂開，卻反而被重重地推倒在地！
南宮娉婷看都沒看她一眼，轉身走到一旁坐下，低頭似笑非笑地摩挲著腕上的珠串……
“一個死掉的孽種，怎麽能讓屍首玷汙了這皇宮！”
“你，你說什麽？”
“姐姐，哦不對，我們根本就不是什麽姐妹，本宮是秦相國的長女，皇上的貴妃，而你，嗬嗬……”
南宮娉婷掩唇輕笑，臉上是滿滿的蔑視……
“你則是罪臣南宮傲的女兒，恩寵不再，還私通外臣生下孽種，留你到現在，已經是皇恩浩**了！”
“娉婷，你究竟在說什麽胡話？”
“胡話？哈哈，本宮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當年秦相夫婦聽從廟裏法師的贈言，將體弱的長女我，送至南宮家養大，如今本宮已然貴為皇妃，自有陛下龍澤庇佑，無需再依靠南宮一門！”
“簡直是一派胡言，那時我早已記事，我親眼看著二娘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你才落地，我便偷偷溜進產房……你怎麽可能是秦家的女兒？”
“哼，那又如何？聖旨已出，字字分明，陛下說本宮是秦家的女兒，本宮便是，你的話，誰會信？又有誰敢信？嗬嗬嗬……”
“南宮娉婷，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住嘴，本宮姓秦，秦娉婷，與該千刀萬剮的南宮一族沒有任何關係！”
南宮琉璃一臉驚愕，比驚愕更多的是痛不欲生！
“南宮家自以為功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是南宮傲的愚蠢斷送了南宮全族的命！而你，沒有了南宮一族，還有什麽能耐跟本宮平起平坐？”
“你不要忘了，你身上淌著的正是南宮家的血？”
“不要再提什麽血緣，本宮恨不能立刻將這一身肮髒的血全部換掉，每每想起自己身上流著的有一半是南宮傲的血，本宮總是痛不欲生，夜不能寐，所以本宮要讓他死，讓南宮家所有的人都去死！”
南宮娉婷突然麵容猙獰地逼近南宮琉璃，她的眼裏滿滿都是恨，深不見底的恨……
“是你！原來這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為什麽？爹爹對你我從無二心，阿娘對你視如己出，哥哥們也都對你疼愛有加，你究竟哪裏來的恨？”
南宮琉璃的疑問讓南宮娉婷露出了比哭還要難看的陰冷笑容……
“嗬嗬，沒有二心、視如己出、疼愛有加，嗬嗬嗬，這些詞加諸在本宮的身上，真真是可笑至極！你可知道我娘是怎麽死的？你又怎麽能體會到僅僅六歲的我，不得不日日看別人的臉色，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錯一點，你們是至親骨肉，你們在歡聲笑語的時候，我卻躲在一旁悄悄地抹淚，你們還認為施舍給我的那麽一點點，就能彌補了？”
表情木然的南宮琉璃讓南宮娉婷更加惱怒，她猛然走過去……
“啪”
一記重重的巴掌打在南宮琉璃的臉上，隨即被南宮娉婷一腳踹上心口，血頓時溢出了唇角……
“你，南宮琉璃，我最最厭惡的便是你那副不問世事的清高模樣，從小到大，隻要我喜歡的，你便讓給我，還裝作毫不在意的，就連你摯愛的男人，也可以與我分享！哼，多麽善良的好姐姐啊！可是這樣的施舍，我一點兒都不想要！你以為，有南宮家，我便會永世矮你一頭嗎？我想要得到的，終究會掌握在我自己手裏，不用靠你的施舍，更不用依仗南宮家！”
“你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南宮傲通敵的那封密函，便是我從南宮家搜出來交與陛下，我要整個南宮家，為我娘殉葬！”
腳底的力道越來越大，南宮琉璃先前已是極其虛弱，此時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了，隻能咬著牙看向她……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要告訴陛下，讓你這個賤人不得好死！”
“哈哈哈，我不得好死？哈哈哈，不得好死的是南宮一族，五馬分屍，千刀萬剮，南宮傲和你那兩個哥哥的屍首此時還懸在牆上，還有……”
“不要說了，你這個毒婦，你會下地獄的！”
“哈哈，地獄？在南宮家的這些年，我每時每刻都活在地獄裏！嗬嗬，對了，可知道你那短命的女兒怎麽死的？夾竹桃的枝子烤肉，那貪嘴的丫頭，日日到我宮裏去討著吃，我這當姨娘的，可是對她疼愛得緊呢！哈哈哈哈……”
“你，你下毒害我的嬌兒……南宮娉婷，我要了你的命……”
一直以為女兒患的是惡疾，此時驚聞女兒是被毒死的，南宮琉璃怒火攻心，一口血噴出，掙紮著起身拉扯南宮娉婷的裙擺，李德海旋即過來，將她扯開，重重地推倒在地！
“要我的命？嗬，你以為單憑我的一麵之詞，陛下就會這麽輕易定了南宮傲的罪？哼，南宮傲自恃清高，在朝堂上早已樹敵眾多，隻不過礙於他的高位，不敢妄動而已，一呼百應群臣共憤！嗬嗬，再者自古帝王最忌憚的便是功高蓋主之臣，我，隻不過是順著陛下的意思罷了！”
“不……不……百裏禹，百裏禹，枉我南宮家對你一片忠心，枉我此生之付，還有你，你們，統統都不得好死……”
南宮琉璃眼含血淚，埋下頭咬牙切齒地詛咒，指尖生生將自己的掌心戳破。
“哼！陛下會萬壽無疆，而我則會永遠陪在他身旁，共享千秋萬代，要死的隻有南宮一門，今日，我便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送南宮家最後的餘孽，你，南宮琉璃，上路的！抬進來……”
南宮娉婷冰冷的話音剛落，便有四名內監抬著一口裝滿水的大木桶，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送她上路！”
隨即南宮琉璃便被內監抬起丟下木桶，“嘩啦……”
“你，你們，一定會有報應的……咕嚕……咕嚕……”
南宮琉璃奮力冒出頭來說了最後一句話，便被李德海死死按住頭頂，淹沒在水中……
看著水桶裏逐漸消失的氣泡，南宮娉婷的臉止不住地抽搐……
“那一日，才六歲的我躲在樹後，看著我娘被捆進豬籠丟下河，臘月裏河水那麽冷，娘連喊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南宮傲和那些所謂的南宮親貴們都站在岸上，他們用那樣惡毒的手段對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這是他們的報應，這是南宮一門欠我娘的，你們該還！我不怕什麽報應，我不怕什麽報應，啊哈哈……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