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意警兆

在衛蘭靈的哭訴後,一直站在小李氏和衛蘭靈身後沒有吭聲的老嫗王氏,再也忍不住,上前就指著傅思瀅的破口大罵。

“好哇,你個黑了心肝的毒丫頭,容不得人就明說,用不著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就說嘛,平白無故地送衣裳,原來是假好心!”

王氏是小李氏的生母,與李氏不合。此番前來投奔李氏,王氏一直忍氣吞聲,直到現在終於忍不住,露出潑辣的原形。

看著這毫無儀態的老嫗,傅思瀅牙齒一磨,忍下怒意。

有了王氏助陣,衛蘭靈愈發哭得身體直抖。

可憐兮兮地磕頭在地,如同受了六月飛雪的冤屈:“還望姨父和姨母明鑒!”

小李氏心疼地蹲下身扶住女兒的肩膀,望向傅宰相和嫡姐,同樣是簌簌落淚。

聽到衛蘭靈如此痛心真摯的詢問,傅宰相和李氏齊齊以驚疑的目光看向傅思瀅。

李氏緊緊握住傅思瀅的手,聲音微抖:“瀅瀅,你可不敢以此事害人呐。”

傅宰相則眉頭深擰,厲聲質問道:“你與你姨母表妹從未見過,哪裏來得好心給她們做衣裳?”

麵對父親和母親雙雙失望質問的目光,傅思瀅哭得喘不上氣。

“我沒好心?”伸手直指衛蘭靈的鼻尖,以極為盛氣淩人的口吻罵道:“此事與我何幹?我好心送衣,沒想到,倒落得個裏外不是人!”

麵對仍不改口的傅思瀅,衛蘭靈氣得咬牙。想起什麽,趕忙回頭看去,看到侍女晴音後,急忙指認。

“姨父姨母,這侍女是表姐下令陪我們前去衣莊的,您二位可以問她,我與母親絕無半句謊言!”

頓時成為眾人注目的侍女晴音,慌張又茫然地跪下,結巴應是:“是、是大小姐讓奴婢陪、陪衛夫人和表小姐去衣莊換衣的。”

晴音不懂,為何大小姐會做出一個如此拙劣的害人戲碼。

聽到晴音回話,傅宰相和李氏看向傅思瀅,俱是驚愕,就連芸芷和容辰也都被嚇到。

麵對所有人指責定罪的目光,傅思瀅甩開芸芷的攙扶,上前一步。

“這衣裳不是我給她們定做的!”她痛心疾首,“爹和娘寧願信兩個剛到府的外人,也不信我?”

眼看父親和母親目露遲疑和茫然,傅思瀅陡然轉向跪倒在地的衛蘭靈,上前便揪住衛蘭靈的青絲,重重拉扯!

同時還顫抖著憤罵道:“我這就撕了這兩個害人精!”

一時間,衛蘭靈慘叫聲起,小李氏驚呼,傅家人慌亂要拖走傅思瀅,傅家門前亂成一團。

就在這時,從巷口駛進來一輛馬車。馬車停在傅府門前,從馬車上跳下一個抱著包袱的藍衣男人。

等人到了近前,李氏才注意到來人是衣莊的掌櫃。

李氏急忙喝令眾人安靜。

看到府門前一片混亂的傅家,衣莊掌櫃一頭霧水。快步走到跟前,連連衝傅家人鞠躬哈腰。

“小人見過宰相大人,見過傅夫人。”

李氏惱聲問:“你來做什麽?”

衣莊掌櫃將懷中的包袱獻上,解釋道:“之前大小姐在衣莊定了兩身青色的女子衣裝。約莫半個時辰前,大小姐的侍女領著一位婦人和一位小姐去衣莊更換了新衣。”

說到這裏,掌櫃麵露尷尬和愧色:“隻是衣莊裏的管衣丫頭是新來的,一時手忙腳亂,竟將其它客人定做的衣裳給送去了。小人手中的,才是大小姐之前定做下的衣裝。”

說罷,將手中包袱給李氏送上。

李氏大驚,急忙接過包袱。打開一看,隻見裏麵整齊地疊著兩身青色衣裝,顏色淡雅,花紋樸素,而且款式大方,沒有半點不妥。

攥著衣服,李氏又驚又悔地看向傅思瀅:“瀅瀅……”

傅思瀅看向母親,再看向那兩身青色新衣,氣得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已。

她再轉頭,就見麵前的小李氏一臉驚詫,衛蘭靈則是滿臉的不敢相信。

“哼!放開!”

傅思瀅掙開小李氏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推了衛蘭靈一下,借力起身。

直直站起時,手上還沒放掉衛蘭靈的頭發。借著整理衣擺,故意重重一扯,扯得衛蘭靈捂頭痛呼。

傅思瀅可恨衛蘭靈的頭皮夠結實,沒讓她直接扯下一片來。

她從母親手中拿過兩身青衣,伸到父親麵前,再伸到小李氏和衛蘭靈麵前,憤憤道:“這才是我給你二人定做的衣裳!”

說罷,將衣服一甩,直接甩到衣莊掌櫃的腳下:“這衣裳我不要了,你拿走燒掉,銀子我照付!”

衣莊掌櫃忐忑地撿起衣服,看了看傅家人的臉色,喃喃應是。

李氏極為不悅地道:“仙錦衣莊是皇城最大的衣莊,怎麽會犯下如此荒謬的錯誤?”

“小人知錯,小人日後一定好生管理夥計丫頭!”

眾人被這荒唐的一出鬧得身心煩悶,李氏催促衣莊掌櫃快走。

掌櫃滿是為難地低聲道:“小人鬥膽,傅夫人,這位夫人和小姐身上穿著的是其他客人定好的衣裳,客人也快取衣了,所以能不能、能不能……”

不等李氏說話,傅思瀅狠狠撂下一句:“穿這種衣服,別想進我傅家的門!”

說罷,甩頭進府。

芸芷和容辰急急追去,傅宰相心煩意亂地囑咐李氏安置,也入府去。

看著無措又委屈的庶妹和外甥女,李氏深深歎口氣,命下人將二人攙扶起來。

“妹妹,蘭靈,今日這事太過荒唐。隻是家中避諱蛇,所以也容不得你們入府換衣。委屈一下,在那馬車裏將這衣裳換下來吧。”

對此,小李氏和衛蘭靈又能有何言,隻能忍著淚應是。

二人進入馬車,脫下才穿到身上沒超過半個時辰的新衣,換上來時的素色麻衣。等再從馬車裏出來時,身上那僅憑新衣撐起的一點點貴氣,全然消散,隻剩下陰鬱的憂愁苦悶。

隨著新衣裳一起脫下的,還有顏麵和尊嚴。

衛蘭靈羞憤不已,落淚連連。

傅思瀅回府後直接跑入臥房,將房門緊鎖,不顧芸芷和容辰在外安慰。

直到傅宰相和李氏雙雙趕來,連連在房外央求後,傅思瀅才紅著眼睛將房門打開。

一進門,李氏就將傅思瀅緊緊抱住:“瀅瀅,是娘錯了,娘不該懷疑你!”

鑒於方才對女兒的懷疑,傅宰相有些難以麵對女兒,跟著道:“爹也錯了,瀅瀅原諒爹這一回,再沒有下次了。”

傅思瀅抿唇,麵色憤然:“那母女二人不過是哭一哭、求一求,說得真情實意一些,就被你們全然信任。一眨眼,我就成了惡人!”

李氏愧疚不已,但也為難:“此事全是因為那衣莊的糊塗,你姨母和表妹也的確是實話實說。”

“難道我說了假話?”傅思瀅掙開母親的擁抱,“憑什麽同樣是實話,你們就相信她,不相信我、你們的親女兒?”

霎時,傅宰相和李氏無言以對。

傅思瀅怨惱地後退:“有一有二還有三,這種事情以後會層出不窮!”

被女兒用這樣疏遠的目光以對,李氏的心痛得隻抽:“不會了不會了,娘和你爹以後絕對相信你!相信咱們自家人!”

傅宰相連聲附和:“對,對!爹向你保證,以後絕對相信咱們自家人!”

傅思瀅怒氣不減,冷笑道:“我相信爹和娘此時的保證,但我不相信日後會被毒蛇精蠱惑的爹和娘。”

重提毒蛇精,初經波折的傅家人很是後驚後怕。

傅容辰出言無忌,疑惑道:“好端端的,別人的衣裳就能被她二人穿在身上,還獨獨就是一黑一白,蛇鱗暗紋。”

傅宰相深深歎氣,深深看了傅思瀅一眼,說:“這種荒唐事實在是太巧,若非人為,那就是天意警兆。”

隻是現在人已經被接入家中,要再想將人送出家門,定然棘手。

李氏後悔不迭:“沒進家門就生出這麽一樁事,以後怕是……”

“都別多想,先安然處之,”思慮半晌,傅宰相道,“很快天福寺的僧人就會來做法,到時候好好驅驅邪晦。”

傅思瀅抬眼在家人的臉上掃視一遍,對於家人的擔心憂慮很愧疚,但更滿意家人已對小李氏和衛蘭靈心生戒備。

未雨綢繆,方可逢凶化吉。

……

這日天色不錯,有微風吹拂。

看見一道人影向院外走去,晴音趕忙追去:“大小姐您要去哪兒,奴婢陪您。”

傅思瀅腳步不停,冷淡地瞥眼晴音:“不用。”

晴音滿臉受傷。

自蛇鱗紋新衣一事後,傅思瀅就對晴音頗為冷淡。倒不是徹底不喜了晴音,而是單純想給晴音一個教訓。

這丫頭也太不知變通了。該維護主子的時候,當下人的就該曉得怎麽說謊!

從庭院穿過時,見到母親與小李氏、衛蘭靈在簷下閑坐。

本欲不做理會、目不斜視地走過,誰料又被母親喚住:“瀅瀅。”

傅思瀅停下腳步,橫眼看去。

小李氏和衛蘭靈一見她看來,頓時雙雙露出拘謹忐忑之態,麵露討好的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