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土地廟裏青衣人

衛蘭靈她們到家兩日了,傅思瀅沒給過她們半點好臉色。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冷哼一聲,傅思瀅對李氏道:“娘的心還真大,我可比不了。我的心眼比針尖還小。”

說完,朝衛蘭靈翻一個白眼,扭頭離開。

莫名又被刺一回,衛蘭靈臉色紅白交加,看起來甚是可憐。

“這孩子,”李氏無可奈何,幹巴巴地道,“妹妹和蘭靈別放在心上,等再過幾日她氣消,就好了。”

忽然,衛蘭靈往地上一跪,向李氏央求道:“還望姨母能為蘭靈和表姐尋個解除誤會的時機。蘭靈自小無兄弟姐妹,好不容易有這麽一個表姐,實在不願因為此事就與表姐生分!”

李氏趕忙將衛蘭靈從地上攙扶起:“姨母曉得。”

……

傅家馬車穿街過市,最終在仙錦衣庒前停下。

傅思瀅跳下馬車,打發自家馬車回府:“不用跟著了,過會兒我自行回府。”

車夫有些猶豫:“小人還是候著大小姐吧。”

“讓你走!”傅思瀅略顯煩躁。

車夫不敢觸大小姐的怒火,趕忙應是離去。

傅思瀅剛一進入衣莊鋪子,就被眼尖的掌櫃迎上。

進入後堂,掌櫃賠笑著悄聲道:“那日小人沒壞了您的安排吧?”

“沒有,做得很好。”傅思瀅拿出一錠銀子,幹脆地拍在掌櫃麵前。

看著掌櫃開心地拿過銀子,傅思瀅“哎”了一聲。

掌櫃抬頭,頓見前一息還神色愉悅的傅大小姐,已變成滿臉冰霜和威脅。

傅思瀅冷漠地問:“掌櫃,那四身衣裳我可一件沒要,所以你覺得這銀子……是我買什麽的銀子?”

這話讓掌櫃後背乍起一片冷汗:“小、小人知道,小人知道!是封口銀、封口銀!”

點頭,傅思瀅臉色稍緩,斜倚扶手,慢悠悠地說:“知道就行。你要清楚此事隻有你我知曉,所以一旦有風聲走漏,我肯定要找你的麻煩。”

“小姐放心。小人會把這件事情,這輩子都爛在肚子裏!”

“那就好,姑且信你。”

說罷,驀然想及之前父親看她的深邃目光,傅思瀅眼神一暗,道:“若是日後有人問起此事,哪怕是我父親,你也把嘴給我閉嘴!說了該說的,一切風平浪靜;說了不該說的,我頂多是遭幾句訓斥,而你……”

被傅思瀅冷厲的目光一劈,衣莊掌櫃連連保證:“小人明白!小人清楚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此事就是小人衣莊裏的丫頭將客人的衣裳搞混,沒別的!”

“算是個聰明人。”

叮囑過掌櫃,傅思瀅走出衣莊,看著鋪外長街,隨意問道:“這城中的乞丐平時都在哪兒歇息?”

“城南有座廢棄的土地廟,算是個能遮陽擋雨的地方。”

“多謝。”

得到掌櫃的指點,傅思瀅戴上帷帽離去。

衣莊掌櫃滿心驚怕地送走傅思瀅,抬袖便擦下一把冷汗。這銀子可太不好賺,嘴巴把不住門,項上人頭就是岌岌可危啊。

傅思瀅穿梭於市井中,很快就來到城南廢棄的土地廟。

隻是似乎來得不巧,小小的土地廟裏不見一個乞丐,都出去討飯了。

皺緊眉頭踏入肮髒汙穢的廟中,傅思瀅左右看看,不敢下手。

她本意是想從乞丐身上討要一些跳蚤虱子,可絕沒打算自己下手去捉!這裏髒汙不堪,若是一個不慎讓她自己染上跳蚤虱子,那就可笑了。

正當傅思瀅打算放棄時,忽然,帷帽的紗簾上落了一滴……紅色的水?

傅思瀅一怔。

嗯?破廟的紅漆掉色了?

不對,外麵沒下雨,從哪兒來的水?

總不會是在房梁上築窩的鳥兒在排泄吧?

被猜測驚到,傅思瀅急急抬手在紗簾外一抹,收手一看,隻見手指尖上的水跡赫然是……

血?!

瞬間,意識到什麽,傅思瀅渾身僵硬,隻覺有利刃就懸在頭頂上方,隨時落下。

她想速速離去,然而已經遲了,有一把森涼的長劍已逼在脖頸旁。

長劍的主人之前一直藏身在房梁上,就因為一滴血落下被傅思瀅察覺,所以才會現身要滅口。

“誰?”

“什麽人?”

傅思瀅和背後之人同時開口。

聽出對方是個聲音沙啞的男子,傅思瀅更為謹慎。她用以防身的匕首就在袖中。隻是對方顯然是個武功高手,她沒機會抽取匕首。

“姑娘為何會獨自一人前來這座破廟?”

傅思瀅一動不動:“想來施舍乞丐,卻未料想來錯了時候。這位大俠,你我素不相識,也互未謀麵,還望高抬貴手,饒我一命。”

“饒你一命?嗬,追殺我的人也與我素不相識、互未謀麵,但可曾饒我?”

對方狠笑三聲,不由分說,抬劍就向傅思瀅的脖頸劃去。

傅思瀅早有防備,踉蹌向旁躲開。長劍劃破帷帽,長發飄揚後,露出傅思瀅驚懼交加的臉。

墨眼如珠,朱唇驚啟。

她匆忙拔出匕首對向麵前的蒙麵的青衣人。難道她就要如此荒唐地命喪於此?

正急急思索對策時,忽而聽青衣人沉聲道:“傅思瀅?”語氣難掩驚訝。

傅思瀅一愣,怔怔看向青衣人:“你是誰?”

青衣人剛要抬手將臉上的麵紗揭開,忽然從廟外傳來鐵器錚響之聲。

霎時間,無數黑衣人飛入廟中,銀光飛閃,劍花席卷。

青衣人抵擋數下後,又身中兩劍。眼看即將被活捉,電光火石之間,青衣人將傅思瀅抓在手上,擋在身前!

大喝一聲:“這是傅宰相的千金!”

被緊緊鉗製的傅思瀅瞪大雙眼,看到無數黑衣人當即停下了動作,可長劍還是柄柄對向她。

很快,廟外出現大批士兵,頃刻間,土地廟被團團包圍。在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後,傅思瀅看到一輛眼熟的漆黑馬車緩緩出現。

那是慕王的馬車。

“對不住了。”身後的青衣人在傅思瀅的耳邊低聲道了句,就挾持住她向廟外走去。

當青衣人挾持著傅思瀅從土地廟中走出後,立刻就有人將消息傳入慕王的馬車。

不過一會兒,慕王的馬車緩緩打開,不知是不是因為馬車裏麵太熱,傅思瀅感覺自己望過去的視線都發生了扭曲。

青衣人在傅思瀅身後大喊:“漠蒼嵐,我手中此女可是傅宰相的嫡長女!”

他的喊話並沒有立刻得到應答。隻見慕王的馬車直直向前靠近,甚至超過包圍的士兵,停在最前方。

沒有分毫顧忌,以極具威懾的姿態彰顯存在。

這麽近,已足夠傅思瀅和漠蒼嵐看到彼此。

再次見到漠蒼嵐,傅思瀅心情詭異。她見漠蒼嵐窩坐在馬車裏,裹得像隻大灰熊似的,一時間竟忘記緊張,不由得翻出白眼。

每次見他,他都是在打打殺殺。

說他草菅人命,還真是沒錯。

瞧到傅思瀅在這種時候還能對他翻出白眼,漠蒼嵐低笑兩聲,緩緩道:“本王知道她是傅宰相之女。”

青衣人再次大喊:“放我走,我絕不會傷害此女一根毫毛!”

漠蒼嵐沒有半點猶豫:“若是能用她的粉身碎骨換取你的束手就擒,那她早就死在亂箭之下了。”

聞言,傅思瀅是又驚又俱,又怒不可遏。

她就如此可棄如敝履?

瞧著漠蒼嵐的淡漠神情,傅思瀅恨恨咬牙,忍不住出口刺道:“這位大俠,你可知什麽叫做‘一箭雙雕’?看來今日你我二人要同走黃泉路了!”

上次慕王與她結下口角,他礙於形勢時機所以奈她不何,這次可是個公報私仇的絕佳機會,憑慕王的性情,會放過她才是有鬼。

從傅思瀅的話中聽懂她與慕王有仇,青衣人頓時犯難,頗有些騎虎難下。

當察覺周圍的黑衣人正悄悄呈包圍之勢時,青衣人手中長劍一緊,將傅思瀅更往懷中扯了扯,朗聲道:“既然如此,那就隻有請傅大小姐為我擋箭了!”

說罷,拽起傅思瀅便不要命地飛身而起,向外突圍。

傅思瀅大驚失色,在劍影飛花間大罵:“讓一個弱女子替你擋箭,你還算不算是男人!”

倏地一下,借由擋在身前的傅思瀅躲過一劍後,青衣人以極低的聲音在傅思瀅脖頸旁道:“傅思瀅,今日我若能活,日後給你當牛做馬!”

“你活了,我死了!”

“放心,他們不敢傷你!”

音落,又是一下扯動傅思瀅擋劍。而果然,慕王手下的黑衣人沒有一個敢傷傅思瀅,哪怕是近在咫尺不能輕易收勢,也寧願自傷都不敢刺中她。

傅思瀅被嚇得閉眼又睜眼,耳邊充斥著刀劍相撞的錚錚之聲,一時間恍若做夢。

眼瞧青衣人挾持著傅思瀅就要衝出包圍,護衛向漠蒼嵐稟道:“主子,是否下令放箭?放箭的話,箭支無眼,傅大小姐性命不保。”

凝目望著不遠處頗為礙事的傅思瀅,漠蒼嵐微微壓低雙眉,不過轉息就道:“拿弓來。”

護衛一怔,勸阻道:“屬下願為主子行事!”

漠蒼嵐未再說,僅是伸出手掌,手指微動。

見之,護衛垂目頷首,轉身取來彎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