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重陽

因劉淵有意提拔,這次晚宴,慕懷風也要守在一旁,下午間他就隨著管事之人等在綺華宮。日漸西斜,開始有宮嬪陸陸續續地來了。

青梔是錦繡宮裏的人,自然隨著柔妃一道走。

闔宮上下都曉得了青梔侍寢後並未晉位,柔妃當然也知道,隻是與她無關的事,她一向不理,見到青梔時半句話沒說,隻打量了一下青梔身上那件蘇繡銀絲月華錦裙,挑了挑眉道:“這身衣裳很襯你。”

青梔低頭輕福,恭敬作答:“多謝娘娘誇讚。”

柔妃點點頭,當先就走了。

青梔和嵐秋跟在她後麵,想起今天趙公公一件件的東西往錦繡宮西配殿搬,臉上帶著標準的笑容,“這些玩意兒都是皇上著意讓奴才挑的,昭華下回見到皇上了,可得好生謝謝聖恩。”

青梔笑到心裏發苦,但仍舊道:“是,也多虧公公費心,還請公公轉告皇上,嬪妾銘記皇上的心意。”

這一身蘇繡銀絲月華錦裙,全的隻有皇帝的心意,卻沒有她傅青梔的臉麵。

綺華宮離錦繡宮不遠,白初微覺得坐肩輿麻煩,不多時就走到了。才到門前,正好遇上麗昭儀帶著大皇子啟禎,啟禎已經十歲,很懂事的模樣,給白初微行禮:“見過柔娘娘。”

白初微雖然待人冷冷淡淡,卻十分喜歡小孩兒,當下停在原地同啟禎說了幾句話,而青梔卻隻注意到兩旁站立的侍衛中,竟有慕懷風。

“昭華這神色似有些不舒服的模樣,可是昨晚沒休息好?”麗昭儀麵上十分關心地問。

青梔回了神,暗道自己不小心,這是什麽場合,怎能被心緒左右,剛要回話,旁邊婉嬪的聲音響起:“怎麽?傅昭華還是傅昭華?難道不該是傅婉儀或者傅充儀了麽?”

周芸秀暗笑,表麵上看卻還是溫柔大方:“婉嬪妹妹慎言,也沒有明文說侍寢後便要晉封啊。”

婉嬪見她姿容絕代,那身衣服又好看極了,恐怕待會兒要搶盡風頭,心下越發嫉妒,拿手帕掩著唇,輕笑道:“姐姐這話就不對了,雖然沒有明文,可後宮哪位姐妹不是這麽過來的?難不成傅昭華較旁人就是特殊些?”

“說來也是,”周芸秀麵帶關切,“昭華是不是什麽地方沒做好,惹得皇上生氣了?說出來,姐姐們比你癡長幾歲,還能指點一下你。”

青梔麵色泛白,縱然她進退有度,自小也是傅家千金,千寵萬愛地捧起來,那份心氣兒如今卻受到這樣的折辱,何況周圍的侍衛們雖然目不斜視,但實則一言一句全聽在耳裏。

這裏麵,偏偏還有她的心上人。

白初微冷眼旁觀,若青梔是個扶不起的,她又何必幫人出頭。

青梔忍無可忍,上前一步,行禮道:“嬪妾晉位與否的事情,是皇上決定的,若兩位娘娘十分關心,可以問問皇上,自然,嬪妾沒有受罰,想來也沒有事惹得皇上不快,嬪妾不敢妄揣聖意,多謝兩位娘娘為嬪妾費心。”

周芸秀還好,不過皺皺眉,發現傅青梔也並非一個任人捏的軟柿子,裴婉修已經受不了,指著她道:“你的意思是,本宮和麗昭儀都是妄揣聖意,還不該問你為什麽沒有晉位的事了?”

青梔低眉順眼:“嬪妾不敢。”

“本宮看你倒是很敢……”

“夠了。”一直在旁不說話的白初微忽然打斷婉嬪,一張臉已經冷若冰霜,“婉嬪欺本宮宮裏人無主?”

常言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後宮更是如此,裴婉修恨聲恨氣地說:“臣妾沒有這麽說,隻是娘娘也要小心,這傅昭華心機頗深,話裏話外都在擠兌臣妾與麗昭儀,若是被自己養的貓兒撓了,娘娘可就沒處哭了。”

說罷,她又行了一禮,直接進了綺華宮,麗昭儀有些訕訕,究竟這些事都是她挑起來的,也不多說什麽,匆匆進去了。

白初微看見傅青梔被羞辱得嘴唇都白了,躊躇了一下,說:“若是身體不適,可以先回錦繡宮歇息,皇上太後那邊本宮代你告個假便是。”

青梔卻搖搖頭,鄭重福了福身:“多謝娘娘為嬪妾解圍,但家宴嬪妾是要去的,若不去,別人隻當嬪妾抬不起頭,可嬪妾並沒覺得有什麽丟人,也不能讓人看不起錦繡宮。”

白初微有些恍惚,似乎從青梔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定了定神,才輕輕一笑,“既然這樣,咱們也進去吧。”

青梔道“是”,跟在柔妃身後往裏麵走,經過慕懷風麵前時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她在他麵前從來沒有這般狼狽,命運叵測難言,青梔明白,兩人之間的鴻溝隻會越來越深。

隻是沒人看到,慕懷風握著佩劍的手,已經狠勁到蒼白。

綺華宮內,眾妃嬪都已經到得差不多了,皇貴妃帶著長公主明豔最後過來,眾人齊齊行禮,明豔已經十二歲,出落得貴氣明麗,見到婉嬪獨自一人進來,好奇問道:“敏恪怎麽沒和婉娘娘一起來?”

敏恪是裴婉修之女,在皇帝的女兒中行二,也是裴婉修有今日尊榮的關鍵,裴婉修寵得很厲害,這會子回話說:“長公主,敏恪她今日晨起就不大舒服,宣了太醫來看,說是天氣反複,導致人不舒坦,臣妾正要向皇貴妃娘娘告假呢。”

盧盈真平淡道:“敏恪隻有五歲,婉嬪也要多費心,皇家子嗣不容有失。”

裴婉修行了一禮:“謹遵皇貴妃教誨。”

這邊說這話,別處也沒閑著,說起來當下宮裏的稀罕事,傅青梔侍寢後未晉封算是頭一遭,青梔因已照著規矩和柔妃分開坐,而孟念雲位份遠不及她,也坐的較遠,隻能擔憂地看著,一時間很有些孤零零的樣子。

青梔上首是雅容華,她入宮較久,雖然占盡寵愛遭人記恨,卻到底能和靜嬪她們說幾句話;對麵是杜貴人,聽說是宮裏的老人兒了,可惜沒什麽恩寵,和青梔下首的申才人一樣,幾乎被人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