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陸河的弟弟

月色蒼涼,漆黑的夜空中點綴著很多熠熠閃閃的星光,投射在靜謐的大地。

路燈散發出了微弱的光暈,冷落的街道空****,沒什麽人影。

車廂內,鍾述靠在座椅上,整張臉都模糊在了淒淒的暗影裏,看不見表情,一雙瞳眸黑的深沉。

陸河已經離開了。

他還保持著男人離開時的姿勢,沒有變換過,一動不動。

耳畔一直縈繞著他平然冷靜的聲音。

——“鍾述,不了解她的人,是你。”

他隻說了這一句話,也就隻是這一句話,就堵了他所有的後路。

他的語氣十分的篤定。

以至於讓他真的在懷疑自己對冬夏的了解。

他真的不了解她嗎?

鍾述伸手打開了中控台下方的抽屜,裏麵有一盒煙。

他其實煙癮不大,平時的時候也很少會沾這東西,隻是偶爾會在煩躁的時候抽一根。

他抽了一支含在嘴裏,點燃之後,深深的吸了一口。

白霧霎時縈繞了逼仄的車廂。

他一隻手搭在車窗外麵,眸子深沉,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抽煙的場景。

也是第一次遇到冬夏的時候。

大約四五年前吧,他隨父親登門拜訪傅賀遠,在傅家後花園,看見了她。

那會兒太陽已經落山了,她就坐在角落一張實木長椅上抽煙,整個人都沐浴在清冷而耀眼的明輝裏。

那個時候的她在外界看來身上隻有小三之女這個標簽,所有鋒芒還沒有完全顯露出來,麵容幹幹淨淨,鎖骨長的頭發被風吹的很亂,明明天氣那麽寒冷,她身上就隻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和長褲。

她的手中夾著一支煙,一直沒有動,一截一截的煙灰掉落在桌子上後,隨冷風旖旎飄散開了。

聽傅家的傭人說,冬夏是在那一天之後,徹底聯係不上自己的親生父親了。

或許在那一段時間裏,於她來說,最最心寒的不是外界那些非議和謾罵,而是被她最信任的人拋下了吧。

所以在後來,她才會毅然決然的跑去美國,頭也不回,斷了和國內的所有聯係。

鍾述緩過神,手裏的煙不知何時燃了一大半,煙灰燙到指尖。

他輕輕彈去,眼眸黯然,直到現在,那個畫麵,還是殘存在他的腦海裏,異常的清晰。

後來的這些年裏,他一直都有在背後關注著她的動態。

知道她在美國醫學院所有的課程。

知道她節假日的時候最喜歡泡在哪個圖書館。

知道她寒暑假的時候經常會去哪個便利店打工。

可是慢慢的這短短幾天相處裏,他發現現在的冬夏,和自己以前看見的了解的那些都有所不同。

他不是不了解她。

而是她,一直不肯敞開心扉讓人走進去。

她對他,不不,應該說是對周圍的人,都還帶有防心。

連他也無一例外。

——

深夜,從盥洗室出來,冬夏撈起丟在**的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沒有新消息,就又丟了回去。

她剛洗完澡,頭發還濕噠噠的貼在腦袋上,正坐在床沿擦頭發。

門被敲了兩下,隨後邢星探了一個腦袋進來,她懷裏抱著一個枕頭,眼巴巴的望著冬夏。

見狀,冬夏手上的動作一頓,輕輕淺淺的歎了一口氣,“進來吧。”

邢星立馬高興的竄了進來,順手把門帶上了。

她跳到**,掀開被子先躺了進去。

全身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坐在床沿的冬夏,悶悶的開口:“我今天去見兆雯孜了。”

冬夏嗯了一聲,調侃了一句:“她是說了什麽,嚇得你晚上都不敢一個人睡了?”

邢星搖了搖頭,她望著天花板上懸掛的水晶吊燈,光暈十分的柔和,將她的眸子照的異常璀璨。

她眨了下眼睛,慢慢的說:“我今天去了醫院,她跟我說了很多話,我聽完之後感覺整個人都在發懵。”

冬夏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畢竟能讓邢小姐像這樣安靜反思的時刻並不多。

邢星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些放空,她在回憶,邊想邊說:“冬夏,我今天才慢慢發覺,我以前對蕭梵那些自以為是的愛,遠遠不及兆雯孜。”她停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應該說,根本沒法比。”

聞言,冬夏遲滯了兩秒,紅唇輕抿。

她不知道兆雯孜到底對邢星說了什麽,居然讓她懷疑起了自己和蕭梵曾經的感情。

邢星告訴她:“兆雯孜說,我其實根本沒有那麽愛蕭梵,隻是不甘而已,因為不甘被甩,所以一直耿耿於懷,時間過得久了,就以為那是不舍。”

說到後麵,她看向冬夏,眼睛清亮:“其實她說的對。”

冬夏怔了怔,她默默停下了擦頭發的動作,剛剛有一瞬間,她在邢星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個,這些年一直埋怨許趙承的影子。

她突然沉默了下來,反倒讓邢星感覺到了奇怪。

“冬夏,你怎麽了?”

“我沒事。”女人緩過神,壓下複雜的心緒,繼續擦頭發。

邢星繼續叨叨,最後一口氣說完今天的所有感慨,莫名覺得身心都舒暢了不少,她翻了個身,麵朝冬夏的位置。

她笑了笑,好奇的問道:“昨天你去陸河那裏,他有對你說什麽嗎?”

提起這個,冬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丟掉手裏的毛巾,起身走到了電腦前麵,打開網頁,搜索陸擎遠三個字。

邢星爬起來,好奇的湊上去,看見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由的愣了下,脫口:“冬夏,你搜陸擎遠做什麽?”

網頁上搜出來的除了陸擎遠生前一些簡介和事跡以外,根本沒有詳細的記載他去世的原因。

冬夏沉思了一會兒,偏頭看向邢星,“你知道陸擎遠嗎?”

邢星趕緊坐正身體,難得嚴肅了起來,皺眉:“你怎麽突然好奇起他來了?陸河和你說了什麽嗎?”

冬夏搖了搖頭,解釋說:“我昨天在他的公寓,看見了一張照片,上麵有陸擎遠,還有兩個小男孩,有一個是陸河,另外一個……”

她話沒有說完,就被邢星接了過去,沉吟:“另外一個,是陸河的弟弟。”

冬夏渾身一震,唇瓣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跟她預想的差不多。

隻是……

邢星見她陷入了沉默,大概能猜到原因了,她緩緩的說:“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很少,我也是曾經聽我爺爺提及過才知道陸家原來有兩個孩子。”

“他現在人呢?”

“好像已經……去世了。”邢星抿唇,語氣略微沉重了一些:“聽我爺爺說,當年陸家兩個孩子都被仇家綁架了,最後隻有陸河一個人活著回來,他的父親在那之後沒多久,也離開了。”

話音落下,冬夏瞳仁縮了縮,她突然想起了在陸河臥室的抽屜裏看見的那幾瓶安眠藥。

心裏像是被塞了什麽東西。

悶悶的,透不過氣。

她從來不會好心泛濫,但是在這一刻,她已經分辨不清自己是在同情陸河,還是在心疼他。

邢星望著女人怔神的臉,像是察覺了什麽,眼底飛快閃過一抹異樣。

她張了張唇,本想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感情這種事情,還是當事人自己頓悟,比旁人點醒時要來的深刻一些。

她又倒回了被褥裏,咕噥:“好困,我先睡了。”

冬夏還坐在電腦前發呆,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微弱光芒映射到了她的臉上,添增了幾分詭譎。

隻是她沒有想到,已經逐漸有些鮮明的感情,還沒有來得及成長,就會先被扼製。

——

第二天,傅家發生了一陣激烈的爭執。

傅希林從外麵一回來,就把一遝照片摔在了郭婉茹的麵前,氣憤不已的咬牙:“你看看你的寶貝女兒都做了些什麽!”

郭婉茹懵了下,旋即拿起了桌子上的照片。

她看了幾眼,臉色逐漸有些僵硬。

傅希林睨著她,冷笑著扯唇,陰陽怪調:“都已經有男朋友了還成天在外麵勾三搭四,這次幹脆是從陸河的公寓裏麵出來,你女兒勾搭男人的本事真的是讓我刮目相看!”

郭婉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眼,聲音平靜:“你派人跟蹤冬夏?”

傅希林頓了頓,非但沒有覺得心虛,還理直氣壯的說:“如果不是心裏有鬼,還會怕我跟蹤嗎?”她一把扯過女人手裏的照片:“現在證據確鑿了,你還能怎麽替她說話撇清關係?”

“我會找冬夏問明白……”

“不必了,我會親自去問,我倒要看看她還能怎麽樣狡辯!”

傅希林說完,也不顧郭婉茹的勸阻,快步離開了傅家,直接開車前往了醫院。

隻是她沒有想到,會在醫院裏意外撞見許趙承,那個消失了很多年的人。

許趙承剛從窗口拿完藥,轉身就看見了傅希林。

她已經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在他麵前站定之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底泄露出了輕蔑。

一如多年前一樣。

許趙承頓了幾秒,跟她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停留轉身就離開了。

然而才走出去幾步,就聽見背後女人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不是讓你永遠別回來這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