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西伯利亞的四月底,五月初,灌木叢抽出了新的枝丫,覆蓋在地麵上,從中間穿行對於野生動物而言是家常便飯,但對於人類而言尤其顯得艱難。

特別是這片灌木叢下麵,總是時不時的就冒出了一個非天然的坑洞。

在第五次掉進坑裏之後,大漢已經學會了隨手折斷了一個枝丫,先戳一下灌木叢,然後再試探性的往前走,他已經非常饑餓,水已經喝完了,吃的也吃完了,就連生食都沒有。

他手裏的qiang隻剩下兩發子彈,是準備用來對付雪豹,野狼之類的,如果用這個子彈去狩獵實在是太浪費。

“他媽的……”大漢嘴裏罵罵咧咧,他每走一步都會想起那個被咬死的黃毛和卷毛,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著沒有把他們身上的東西給帶走。

甚至他已經開始想著等回去了,一定要把那條廢物杜賓犬給烤了吃掉,他還沒有吃過烤杜賓的味道,想象那個女人看到自己的愛犬被烤了,一定會非常痛苦,大漢就忍不住扭曲地笑出了聲。

“等我……”大漢狠狠一腳踹在了旁邊的樹上,他沒什麽力氣,用盡全力也隻是讓樹晃悠了幾下而已,他狠狠抹了把臉,撿了一點地上的果子,這點東西幾乎是不夠塞牙縫的,但是他現在也別無他法。

遠處傳來悠長的狼嚎聲,大漢停住了腳步,緊緊握著手裏的獵qiang。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應該去離狼的領地太近的地方,很容易被群狼攻擊,但是餓到了極點的他知道自己再不吃東西,真的有可能活活餓死在這裏。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耳邊似乎有些輕微的聲響,又像是他餓到了極致的幻覺。

“什麽東西?”大漢猛地扭過頭看向了四周的灌木叢,警惕道:“出來!我看到你了!滾出來!”

什麽聲音都沒有,隻有西伯利亞的風穿過了灌木叢,帶著沙沙的聲音,頭頂的雪鴞低頭看著樹下奇怪的人類,它沒見過人類是什麽樣子,隻是覺得怪異而已,歪了歪腦袋發出了一聲叫聲。

大漢咽了咽口水,他的嘴唇已經幹裂到了極點,稍稍一咧唇就會出血,他舔了舔自己嘴巴上的血珠子,有些幹澀,握緊獵qiang的手也被各種各樣的植物劃出了七七八八的傷口。

幾次掉進陷阱,而且陷阱挖的都挺深,要不是他野外經驗豐富,指不定都出不來,但即便如此也是費了不小的力氣,那陷阱一看不是自然形成的,大漢便立刻將這筆賬記在了那個山下老人的頭上。

這裏除了他,沒有人住了。

“等我回去……”大漢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弄死他的狗,吃了,燉了,當他的麵前吃,嘿,還要給他也來一碗,讓他嚐嚐自己養的狗是什麽滋味……啊——”

他想的太入神,一時間沒看到腳下空的灌木叢,直接踏空掉了進去。

這一下摔得有些重了,大漢眼前發黑,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著頭頂一個熟悉的野獸,頓時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他曾經獵殺過雪豹,雪豹的皮毛很軟,能賣一個不錯的價格。

而現在,他正在被一頭雪豹盯著,那頭雪豹的眼神裏充滿了攻擊性,甚至口水已經從獠牙處流了下來。

這頭雪豹將他視為了獵物。

“你最好別過來,蠢貨,我這裏可是有子彈的……我可不想把子彈浪費在你的身上。”大漢劇烈地喘息,他的一條腿因為摔下去而受了傷,應該是骨折了,無法使勁,稍稍一動腿部就傳來了劇烈的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氣,背部靠著坑壁,手裏的qiang已經抬起,正對著雪豹,大有隻要雪豹撲上來就給它一qiang的架勢。

雪豹並未著急攻擊,而是圍繞著坑的四周轉圈,他的爪墊踩在了土地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之前大漢察覺到的異樣就是雪豹造成的,被野獸盯上視為獵物的感覺可並不好受,大漢覺得這可能是這輩子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

……

“砰——”一聲qiang響。

正在狩獵的齊楚抬起了頭,他扭頭看向聲音傳出的地方,一旁的狼群們紛紛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和上次的聲音是一樣的。”霍北說道。

狼的聽覺、嗅覺都非常靈敏,準確地判斷出這個聲音和上次聲音的差別,齊楚點了點頭,聽這qiang聲已經距離它們不遠,這人還真是上趕窳歙著往狼窩裏來。

之前齊楚想過撤離,是並不想跟他有正麵衝突,說到底野生動物無論怎麽強大,都無法抵抗住子彈的衝擊力和人類的狡詐,但現在已經退到了領地邊緣,這裏已經算是反擊的最佳地點,如果錯過了,後麵就很難估計。

而且以霍北的性格,應該不會一退再退了。

“傑拉。”霍北頭也不回叫了傑拉一聲,傑拉立刻從樹幹後麵竄出,乖順地走到了霍北的身邊趴著,霍北道:“去看看是什麽,距離那東西遠一些,不要被發現了。”

“好的,老大。”傑拉應了一聲。

作為狼群裏的前鋒,傑拉一直承擔著警戒的作用,它正準備上前的時候,霍北卻又叫住了它,而後嗅了嗅味道,扭頭讓赫羅跟著傑拉一起過去。

“我也去吧。”齊楚說道:“我應該更能認出來他們。”

“你容易暴露。”霍北看向了齊楚的大尾巴,它道:“你控製不住尾巴。”

狼一般不會搖尾巴,但是齊楚好像是個例外,它不僅會經常搖尾巴,而且還會控製不住的搖尾巴,有時候霍北僅憑齊楚的尾巴就能準確地判斷出齊楚當時的情緒。

齊楚聞言,雖然略有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實話,他扭頭看了眼不受控製,再次搖晃起來的毛茸茸大尾巴。

大漢尚且不知道兩頭狼已經朝著他的方向跑來,他握著手裏的獵qiang,子彈雖然並未擊斃雪豹,但也給雪豹造成了傷害,受了傷的雪豹在受驚之下選擇了撤退,竄入了灌木叢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大漢從坑裏爬出來的時候,還舉著qiang,警惕地看向四周,以防止雪豹會進行襲擊,然而地上隻有一串的鮮血,延伸到了灌木叢之後就沒了痕跡。

“該死的畜生。”大漢麵部猙獰地罵著,劫後餘生的恐懼還充斥著他的內心,劇烈喘息,手還在微微發抖。

雖然之前齊楚就說過關於“人類”和“qiang”的事情,但是說到底這是傑拉它們第一次看到人類和qiang支,大漢舉著qiang隨意在叢林裏瞄準的時候,傑拉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灌木叢中立刻有了異動,大漢渾身緊繃,舉起qiang對準著灌木叢,而不等他反應過來,身後的灌木叢也發出了聲響,大漢立刻扭頭對準身後,然而再無動靜。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上前用qiang撥開了灌木叢,什麽都沒發現,他這才鬆了口氣,想著大概是哪個野鹿之類的東西竄過去了……不管怎麽樣,至少暫時是沒了危險。

“我沒想到那東西會對準我。”傑拉跟在了赫羅的身後,之前大漢用qiang口對準它的時候,它發出了一絲響動,引起了對方的警惕,幸好赫羅立刻在大漢身後製造動靜,這才給了傑拉逃脫的機會。

“沒有下次了。”赫羅說道:“齊齊說過這東西一旦擊中身體,就基本是死路一條,這是你最後一次犯錯。”

傑拉聞言,點了點頭。

它回去之後,將大漢的模樣和距離都告訴了齊楚,齊楚沉默了一下後,問道:“隻有一個嗎?”

“隻有一個。”傑拉應道。

如果隻剩下一個了,那麽就好對付多了,齊楚從傑拉口中得知這個大漢腿腳似乎有問題,還掉到了陷阱裏,身邊什麽東西都沒有。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齊楚沉思了一下道:“得讓他人qiang分離,至少qiang不能用,或者是子彈全部用掉……不過qiang這個,實在不行就偷吧。”

“然後得減弱他這個人的實力,比如吃點腹瀉的漿果,給他加點料。”齊楚說道。

“我們來的時候,順便在四周看了一下,發現他在啃食別的動物吃剩的東西。”赫羅提供了一條非常有用的信息,齊楚了然地點了點頭,他轉頭看向霍北道:“你還記得我們之前是怎麽贏了那頭老虎的嗎?”

“嗯。”霍北應了一聲。

齊楚道:“按照原定計劃,舊計重施吧!”

之前怎麽藥翻了老虎,現在齊楚就打算怎麽藥翻這個人類。

這種陰險的招兒,野生動物是想不出來的。

大漢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有一天會折在了一頭哈士奇的爪中。

加勒帶著阿諾爾狼群的狼去弄漿果,霍北狩獵了一頭野鹿,撕扯成碎片,幾頭狼將其分食,剩下的部分塗抹上了漿果的汁液,然後霍北叼著這塊加了料的肉,扔到了大漢的必經之路旁。

“你怎麽確定他就一定會吃這個東西?”霍北問道。

“他一定會吃,我猜的。”齊楚應道。

其實,還真不是猜的,齊楚以前作為人類的時候,曾經去過專門收流浪貓流浪狗的公園,給它們喂食,聽裏麵的工作人員說過一件事,他說:“前段時間,在那個湖邊的小花園,有人給流浪貓投毒,弄死了十幾隻。”

“流浪貓聞不出來毒藥的味道嗎?”有人問道。

“餓到了極點,誰還想那麽多?”工作人員說道:“能被藥死的貓狗,要不就是對人很信任,沒有防備心,要不就是餓到了極點,失去了判斷力。”

人餓到了極點都可以吃人,更何況是這樣一塊被狼群啃咬撕碎後的肉呢?

齊楚隻是用一些人的手段去對付這些人,想來也諷刺,這些手段都是有些人品卑劣的人類弄出來的,最後用在了他們自己的身上。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霍北按照齊楚的要求,丟下了肉之後就立刻離開了這裏,大漢果然發現了那塊肉,其實肉不多,是一根大骨頭上麵的沾著的,看上去的的確確很像是狼群啃咬後吃不完的獵物。

大漢吞咽了一下口水,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然後撲過來,拿起了那塊沾滿了灰塵,被咬得亂七八糟的肉就啃食了起來,臉上沾著野鹿肉的血,看上去無比猙獰。

“吃下去了?”齊楚問道。

“嗯。”霍北應了一聲,它低頭舔舐了一下齊楚脖頸處有些亂的毛,應聲道:“吃下去了。”

齊楚愉悅地甩了兩下尾巴,高興的刨了幾下坑,決定等著藥效發揮作用的時候,他就不信一個人在嚴重腹瀉的時候,還能拽著手裏的qiang不放。

這方法的確是陰損了一點,但是非常好用,齊楚很滿意。

果然到了半夜,大漢的肚子就開始咕嚕咕嚕叫喚了,起初他以為隻是餓的,但是很快肚子叫的聲音越來越大,並且頻率也越來越高,大漢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幾乎是立刻捂著肚子跳了起來,而後跑到了灌木叢裏待著,好一會兒之後才神清氣爽的出來。

他是靠在樹邊的,正準備休息的時候,肚子再次咕嚕咕嚕的叫喚了起來,大漢臉色一變,再次竄進了灌木叢裏。

一連幾次,幾乎沒有停的時候,到了第五次的時候,大漢已經有些站不住了,扶著樹爬了出來,還沒歇息兩分鍾,又再次肚子疼。

而且這種疼痛越來越劇烈,讓他忍不住想要叫出聲,又怕引來了別的野獸。

“這是怎麽了?是吃壞了什麽東西嗎?”大漢幾乎是立刻想到了傍晚時吃的那塊肉,頓時臉色變了,但是肚子裏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再次去往了灌木叢。

他始終握著手裏的qiang不鬆手,即便是去灌木叢的時候,也不肯鬆手。

“嘖。”齊楚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哼笑聲,聽著就有些不懷好意。

“想要做什麽?”霍北略微低下頭,耳朵輕輕動彈了一下,它的尾巴低垂,目光平靜,聽著齊楚說話。

“我記得之前加勒和我身上弄了許多小刺球。”齊楚說的:“你能幫我弄一些過來,放在灌木叢裏,連著葉子一起要。”

霍北應了一聲,那東西這個林子很常見,隨便一找就找到了,霍北叼著小刺球的枝葉,按照齊楚說的,放在了距離大漢並不算遠的灌木叢裏,隻是現在大漢都被疼痛和腹瀉折磨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蹲在另外一邊的灌木叢,並未發現到這邊的動靜。

灌木叢是有限的,總不能隻在一個地方拉,大漢扶著樹出來之後,又得進去,他看了眼,朝著岩石後麵的灌木叢走去,齊楚從附近的樹幹後麵繞行,饒有興致地看著大漢是怎麽一步一步踏入他的陷阱裏。

大漢身上是沒有手紙的,每次拉肚子之後,隻能摘旁邊的草隨便擦擦,這次他也和之前一樣,隨手拽了一下葉子用來擦一擦。

他的手布滿了老繭,並未察覺到這個葉子和其他葉子的區別。

然而不到一分鍾,他就捂著屁股發出了哀嚎聲,痛苦地在地上扭曲嚎叫。

這種刺球的葉子,上麵與細細的毛絨,隨意接觸皮膚機會有種異常刺癢的感覺,上廁所的人體器官本來就是非常敏感的存在,被這麽一弄,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齊楚歪了歪腦袋,看了眼被大漢放在旁邊無暇顧及的獵qiang,而後趴在了地上,伸出爪子,一點點將獵qiang勾到了岩石旁邊,然後直接叼著離開了。

大漢為了賺錢可以獵殺西伯利亞狼,卻沒想到最後會栽在了這裏。

他幾乎瘋狂地在地上扭曲蹭著,痛苦的哀嚎,霍北本想上前解決掉他,咬斷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人的脖子,對於一頭西伯利亞狼而言是非常簡單的。

原先齊楚也是這麽打算的,但是看到這個大漢之後,齊楚選擇換了個方式。

他把這個大漢,交給了阿諾爾狼群的這群狼,這個大漢開qiang打死的是它們狼群的同伴,將這個罪魁禍首交給它們處理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顯然阿諾爾狼群的狼也很詫異,而後非常感激地接受了。

齊楚和霍北它們轉身離開這邊的時候,聽到了身後近乎淒厲的慘叫聲,齊楚叼著那把qiang,將它放在了老虎的麵前,借用老虎極其強大的咬合力和利爪,將qiang口給掰彎了。

這杆qiang算是廢了,再也不會有任何動物命喪於這把qiang之下。

“我們可以用這個東西嗎?”加勒湊過來看了眼,覺得有些可惜。

齊楚抬起了自己的爪子,又指了指加勒的爪子,問道:“我們用什麽開qiang?這個嗎?”

加勒嘖了一聲之後,輕輕甩了一下尾巴,朝著旁邊走去。

……

大漢被狼群活生生撕碎了之後,地上滿是大漢的人體組織,鮮血淌了一地,濃烈的血腥氣在樹林裏散開,吸引了不少野獸。

藏在林子裏的一頭雪豹正在舔著自己受傷的後背,忽然它嗅了嗅味道,輕輕擺動了一下尾巴,站了起來,在黑暗中朝著血腥味傳出的地方走去。

地上還剩下一些殘肢,大漢的人頭被咬下來之後丟到了灌木叢裏,眼睛之類的已經被咬碎了,人的頭骨非常堅硬,狼嚐試了兩次之後就扔到了一邊,此刻這顆被咬得七零八落的人頭就在雪豹的爪下。

雪豹低下頭叼起了這顆人頭,朝著自己窩跑了回去。

這偷獵者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死無全屍了。

而山下的小木屋裏,老人再次為昏迷不醒的西伯利亞狼換了藥,他的小刀劃開了加諾的傷口,將裏麵的東西清理幹淨,而後進行了縫合,又不斷的消炎和清洗傷口。

這兩天加諾短暫的清醒了一下,在看到了一圈圍著它的哈士奇之後,又閉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終於到了第三天,這頭西伯利亞狼的傷口有所好轉,沒有再反反複複的發炎了。

“你這是把我這裏當什麽了?救助站嗎?”老人伸出粗糙的手,用力揉了一下阿諾爾的狼頭,哼笑道:“這是你的同伴嗎?”

阿諾爾仰起頭發出了一陣無意義的狼嚎。

反正老人也聽不懂它在說些什麽,阿諾爾就十分敷衍地狼嚎兩聲,任由老人亂猜測。

“多加了一頭雪橇狼。”

“比我們大了很多。”

“但是不如我們會拉雪橇。”

……

那幾頭哈士奇總是好奇地看向這邊,時不時就湊在一起討論,斷斷續續的狼嚎聲聽得阿諾爾生無可戀,有一段時間,它曾經嚐試過去糾正一下哈士奇的叫聲,後來發現自己被帶偏了。

所以現在它隻能伸出爪子捂著耳朵,盡量不讓自己被哈士奇帶偏。

天知道它晚上做夢,夢到自己帶領狼群占據了大片領地之後,站在了懸崖山仰頭狼嚎,結果發出了斷斷續續的狼嚎聲,那一瞬間它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發出的聲音,轉頭看去,才發現狼群裏站著齊楚。

那頭哈士奇,正在慘叫式狼嚎。

發現不是自己發出這種聲音之後,阿諾爾重重鬆了口氣,然而不等它放輕鬆,就發現整個狼群都跟著慘叫式狼嚎……這一下嚇得阿諾爾的毛徹底炸了。

從噩夢中驚醒,耳邊都是哈士奇的嚎叫聲,阿諾爾生無可戀地閉上了眼睛。

忽然它的鼻尖微微聳動,似乎是嗅到了什麽,站起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熟悉的杜賓犬正在院子外麵徘徊,阿諾爾的脖子上還有鎖鏈,它站在小屋外麵,朝著杜賓犬發出了威脅的低吼聲。

西伯利亞狼的獠牙非常可觀,前爪低壓,喉嚨裏發出著令人頭皮發麻的低吼,杜賓犬站在了原地,片刻後才道:“你不是狼嗎?怎麽也看門了。”

阿諾爾的氣勢忽然就折了半截,它張了張口,看向了自己脖頸上的鎖鏈,仰起頭狼嚎道:“老頭!給我打開!給我解開!放開我!”

它在外麵狼嚎,老人在屋子裏吃著香腸,十分愜意。

“我是什麽跟你沒關係,你怎麽來這裏了?你要幹什麽?”阿諾爾見鏈子扯不開,掩耳盜鈴一般往後退了兩步,用身體擋住了鏈子,神情不善地盯著杜賓犬:“你要偷狗?”

“……”杜賓頓了頓,而後道:“偷狗的不是我。”

“是你帶來的。”阿諾爾煩躁地甩了一下尾巴:“你最好離這裏遠點,否則我會對你不客氣的。”

阿諾爾對這頭杜賓犬沒有好感,對於那些人也沒好感,以及那個來到老頭院子裏的女人更沒好感,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趴在了原地,更加警惕地盯著四周。

杜賓犬出現在這裏,證明那個女人就在附近。

“老頭,有人偷狗……有狗偷狗了,你管不管,你出不出來!”阿諾爾仰起頭狼嚎,這聲音太大,老人抹了把臉,將屋子裏的唱片碟打開了,音樂聲調整到了最大,十分愉快地倒了杯酒,靠在沙發上異常愜意。

……

偷獵者遠遠不止死掉的這三個,現在出現了偷獵者的身影,就代表這一塊已經被他們看上了,未來出現在這裏的隻會更多,死去的動物也會更多。

齊楚很清楚的知道這點,心情微微沉了沉,但很快又想到阿諾爾帶著加諾去治療傷口的地方,應該是救助站,這麽一想,似乎又有了些心理安慰。

有黑暗的地方也就有光,西伯利亞這片地方又被稱為“沉睡之地”,這裏有偷獵者,也就有救助者,救助的人總比偷獵者多。

“齊齊,你在刨坑嗎?”加勒好奇地湊到了齊楚的身邊,齊楚一開始思考,糾結的時候,就喜歡原地刨坑,這一上午地上大大小小的坑也有不少了。

因為這個偷獵者解決了,至少眼前的危機算是解除,所以霍北帶著齊楚回到了原來的狼窩。

齊楚發現,霍北似乎還有點認窩,換了個地方它就怎麽也睡不好,回到了自己的狼窩很快就抱著齊楚睡著了,它的狼頭壓在齊楚身上,呼吸略顯滯重,齊楚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竭力掙紮著出來,還沒能大口呼吸兩分鍾,就又被霍北的大爪子隨便一勾,再次到了懷裏。

齊楚:……

有很多次,他都懷疑霍北時不時故意的,但是他沒有證據。

齊楚刨坑的時候,霍北也就看著,它倒是想要幫忙,但刨出來的坑不如齊楚的好看,而且齊楚還覺得它擋路了,霍北隻得在旁邊趴著,時不時就被齊楚刨出來的灰土砸了一臉。

齊楚刨坑的時候,簡直就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全方位刨坑。

“在刨著,你一起來嗎?”齊楚說話的時候都沒有停下爪子,他兩條後肢踩著地麵,然後站起來,狠狠撲在了地上,前爪用力刨坑,塵土飛揚,霍北猝不及防被灑了一臉的灰,嗆得它打了個噴嚏,搖著腦袋換了個方向趴著看齊楚。

“刨這麽多坑要幹什麽?”加勒不解道。

“這次不刨多,要連起來刨,坑要長,而且深。”齊楚覺得一旦被盜獵者圍住,狼群如果想要從灌木叢裏跑太危險了,而且很容易就被發現,但是如果有這種十分隱蔽的地下坑就不一樣了,可以借助著坑逃跑,等盜獵者察覺到自己圍的陷阱沒有用的時候,已經晚了,狼群早就逃之夭夭了。

通過這次大漢的事情,齊楚深刻認識到了坑的重要性。

聽了齊楚的話,加勒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並且加入了刨坑的大工程之中,順便將阿諾爾狼群的那些狼一起弄過來幹活。

霍北起身去給齊楚抓他喜歡吃的野鹿去了。

如果阿諾爾這個時候回來,就會發現它的狼群學會了一樣新技能——站著刨坑。

“阿諾爾帶著加諾離開也有好幾天了。”赫羅和霍北趴在了一起,有點擔憂道:“加諾真的沒事嗎?”

“在我們身邊的時候,它的狀態已經到了很差的地步了。”霍北趴在灌木叢中,它的目光落在一頭正在湖邊喝水的野鹿身上,這是一頭成年野鹿,看得出來長得很壯實,肉一定非常有嚼勁,這是齊楚喜歡吃的那種,霍北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蓄勢待發,順便回答道:“再怎麽樣,不會比這更差了。”

“加諾和加勒之間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感覺它倆都不吭聲了。”索亞不知道什麽時候跟過來的,也湊過來,伸出了狼頭道:“加諾這次受傷,加勒都隻是守在旁邊,什麽也不說。”

“不知道。”赫羅搖了搖頭,它道:“我隻知道加勒一直想要篡位當狼王,可惜咱們老大太強了,它根本沒有機會……說起這個,老大,你剛剛遇到齊齊那會兒,不是失蹤了嗎?”

霍北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但是索亞暫代狼王的位置,加勒向它挑戰了兩次,都失敗了,不過加諾也沒幫它,估計這件事情上它還埋怨著加諾。”赫羅平時雖然會戲弄一下加勒,但是它的的確確是非常清醒的一頭狼,看事情看得很透徹:“加勒是沒法做狼王的,它的性格和圖拉差不多,如果它成為了狼王,狼群和現在的阿諾爾狼群隻會是一樣的下場。”

“說起阿諾爾狼群……阿諾爾再不回來,它們狼群不會認了齊齊做首領了吧?”索亞問道。

霍北將阿諾爾狼□□給了齊楚,齊楚倒是帶的有模有樣,比較糟糕的就是狼群稍稍沾上了一點壞習慣,包括但不僅限於挖坑、拆窩……

而現在它們從悠長的狼嚎聲,不知何時為了保持和齊楚同步,也開始斷斷續續地嚎叫了。

霍北聞言,微微一頓,片刻後才道:“不會,齊楚是我的伴侶,是我們狼群的狼後。”

不過索亞的話倒是提醒了霍北,如果它並不打算接受阿諾爾狼群的野狼,那麽就不能離得太近,否則以後就扯不清關係了。

這無論是對於阿諾爾狼群還是對於霍北的狼群而言,都不算是什麽好事兒。

“主要是……”索亞欲言又止,最後在霍北疑惑的目光中,它歎氣道:“我昨天和阿諾爾狼群的狼聊天時,發現了一件事情。”

“什麽?”霍北問道,但是看索亞這副模樣,直覺告訴他這並不是什麽好話。

“阿諾爾狼群的狼告訴我,齊齊告訴了阿諾爾,說它和你是表兄弟的關係,並且它懷上了你的崽子,當然,現在這個崽子流掉了……”狼是沒有什麽倫理道德可言的,它們沒有近親在一起,純粹隻是天然的基因選擇,天性而已,但是被索亞這麽說出來,就感覺哪裏不對勁了。

“表兄弟?”霍北頓了頓,它道:“它表哥不是埋掉的那個嗎?”

“埋掉的哪個?”索亞先是一愣,而後飛快地反應過來,它道:“那個是它表哥,你也是它表哥?”

“……”霍北麵色僵硬,看著眼前喝飽了水的野鹿,找準機會之後,猛地衝了上去,西伯利亞狼線條流暢的身形在灌木叢中穿行,飛快地將試圖逃跑的野鹿撲在了身上,獠牙極其精準地咬在了這頭野鹿的脖頸上,狠狠用力撕扯,鮮血迸濺,等索亞它們上來的時候,這頭鹿已經斷氣了。

霍北叼著這頭野鹿回了領地,它用還沾著血的臉去蹭了蹭齊楚,齊楚抖了抖身上的毛。

“好新鮮的鹿血。”齊楚伸出舌頭舔了舔霍北皮毛上沾著的鹿血,親昵地蹭了蹭對方,抬起爪子又舔了一下自己的爪墊,靠在了霍北的身邊。

野鹿補身體,鹿血更是大補,這一點霍北記得很清楚。

僅僅隻是一個下午,齊楚便帶著狼群挖出了一條坑,隻是這坑深淺不一,不太美觀,還需要修正。

到了晚上的時候,勞累了一天的阿諾爾狼群在加勒的帶領下,嚐了已經熟透了的漿果,於是睡得很熟,幾乎個個狼都閉眼休息了,隻有精力旺盛的齊楚依舊是醒著的,他後知後覺發現到了霍北的不對勁。

“怎麽不高興了?”霍北晚上都沒有舔他的毛,齊楚輕輕搖晃著尾巴,抬起頭道:“狩獵受傷了?”

“沒有受傷。”霍北低下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霍北見過的狼也不少了,可是像齊楚這麽好看的還是頭一次見到,所以當時明明受傷渾身脊背的西伯利亞狼,唯獨對齊楚放鬆了一點警惕,讓他在自己身邊待著。

這一待,就從隨手救下的同類,養成了自己的伴侶。

“你有幾個表哥?”霍北湊到了齊楚的身邊,它的前吻蹭了蹭齊楚,齊楚便順勢翻了過來,柔軟的肚皮對著霍北,對於這頭有著尖利獠牙和利爪的西伯利亞狼絲毫不設防。

“表哥……”齊楚仔細思考了一下,他道:“一個,就是我埋了的那個,你也看到了。”

“那為什麽告訴阿諾爾說我是你的表哥。”霍北其實並不在乎一個虛名,隻是覺得有些好奇,他湊了過去,伸出粗糲的舌頭舔了一下齊楚的鼻頭,而後道:“為什麽不告訴它,我是你的伴侶?”

齊楚這下聽懂了,他輕輕嘶了一口氣,而後搖頭道:“真是不實傳言害死狼啊,我跟你說,你看著我,這一點我可以向你解釋。”

霍北看著他。

“我並沒有瞞著阿諾爾你是我伴侶的事情,這點等阿諾爾回來,你可以詢問它,至於為什麽說你是我表哥……”齊楚的語調忽然變得略微婉轉起來,他湊到了霍北的麵前,緩聲道:“和表哥做伴侶,不覺得更加刺激嗎?你想我們□□的時候,我喊你表哥……”

齊楚說這話的時候,離霍北稍微近了一些,霍北依稀能問道齊楚身上帶著一絲果香的味道,有些甜膩。

“哥哥……”齊楚湊過去,故意說道。

這麽主動的齊楚,霍北還是第一次見到。

“……”霍北狹長的狼眸微微睜大,它近乎震驚地看著貼到了自己麵前的齊楚,無法用言語形容它的震驚,這頭西伯利亞狼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它瞬間覺得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齊楚歪了歪毛茸茸的腦袋,一頭紮進了霍北的胸腹之中,用力蹭著對方,悶聲道:“表哥——”

霍北覺得再被齊楚蹭幾下,叫幾聲,它真的已經忍到了極點了,就在霍北剛要動作的時候,齊楚趴在它的懷中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齊楚的呼吸聲有點兒滯重,時不時抖一下爪子,看得出在睡夢中都不太安穩,直到霍北輕輕舔了舔他的脊背,這才算是安穩了下來。

霍北轉頭看向了齊楚吃剩下的果子,這果子半生半熟的時候吃是沒問題的,但是熟了就很容易醉,裏麵帶有一種非常甜膩的味道,吃多了容易暈乎。

加勒那個蠢狼在吃了一大片之後,已經睡得昏天黑地,連半夜赫羅沒看清位置,從它的尾巴上直接踩了過去都沒能把它給疼醒。

“這個果子……”霍北看著這個果子,它忽然覺得這個果子非常好用。

加勒總算是幹了一件還不錯的事情。

對於這一切,喝醉了的齊楚當然不知道,他甚至已經斷片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隻是在醒來之後才發現已經到了中午。

而加勒還在睡著,甚至發出了鼾聲。

“醒了?”霍北的聲音從齊楚的耳邊響起,齊楚下意識扭頭看去,正對上霍北準備低頭舔舐他的皮毛,一狼一狗的嘴巴撞上之後,齊楚疼的齜牙咧嘴,剛要往回撤,霍北便順勢就咬住了齊楚的嘴巴。

一旁路過的赫羅正盯著這邊看,路都走偏了,爪子再次從加勒的尾巴上踩了過去。

而此刻,加諾正從睡夢中掙紮著醒了過來,它覺得自己可能還在做夢。

如果它是清醒的,為什麽它會在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地方,而且更重要的是,身邊為什麽有這麽多和齊楚長得差不多的狼。

難道是……它是流落到了齊楚之前所在的族群裏?

“醒了,醒了!”其中一頭“狼”見加諾醒了,立刻原地跳了幾下,脖子上的鎖鏈發出拉扯的聲音,它仰頭斷斷續續的狼嚎了幾聲,於是更多的和齊楚長得差不多的“狼”從門邊伸出頭來。

一排的哈士奇,圍觀這頭剛剛醒來的西伯利亞狼,其中領頭的哈士奇十分懂事地拖來了一個巨大的雪橇,丟在了加諾的麵前。

以後,它們就擁有兩頭雪橇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