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將降大任
陳恒才進屋,就見到封氏拉著英蓮要跪謝。他臉上一貫的鎮定頓時拋之身後,慌亂的上前,跟信達一起攙扶住封氏。
“大娘,使不得,使不得。”他連連拒絕,可這老婦人卻執著的很。別看封氏身形傴僂瘦弱,力氣卻是不小。
陳恒明明用上雙手,又有信達助力,還架不住她。眼看阻止不得,他立馬掉頭看向一旁的呆英蓮,喝道:“英蓮,你還愣著幹什麽,快來扶伯母。”
本還要跟娘一起拜謝的甄英蓮,聽到陳恒的話,更是一愣。她還未想明白自己該聽娘的話、還是陳恒的話時,雙手已經先伸出去,一把抱住封氏的腰。
“哦,我來了。”她這樣呆呆的道,更叫陳恒哭笑不得起來。
好在三人一起使勁,才堪堪將封氏拉回座位。陳恒好說歹說,才最終勸下對方的拜謝心意。如釋重負的陳恒,這才坐到位置上喘口氣。
他不喜歡給人下跪,更不喜歡別人給自己下跪。眼見躲過尷尬的場麵,陳恒不停用袖子給自己扇風,信達見此,連忙給自家二哥泡上一杯茶,讓其壓壓驚。
陳恒喝過這杯茶,趕緊把話題轉到母女倆人的以後上,深怕封氏在感謝一事上繼續犯軸。
可這問題說起來就長了,情緒稍定的封氏,思索半天才將自家的事情講給小恩公聽。
自從英蓮被拐後,甄士隱同封氏散盡家產,都沒找到愛女的消息。葫蘆廟一場大火,更是將甄家的家宅燒個幹淨,夫婦二人連重修的錢都沒有,草草把地一賣,就去投奔封氏的娘家。
也是在封老太爺的家中,甄士隱受盡冷眼,才心生遁世之念。最後跟了路過的道人,一去不複返。深感無奈的封氏,隻好從家中搬出來,在娘家的破舊小屋中,做些針線活養活自己,靜靜等待丈夫跟女兒的消息。
陳恒默默聽完,試探著問道:“那伯母是準備回娘家嗎?”
封氏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們母女倆老的老,少的少。如今英蓮好不容易找回來,自然不想帶孩子回娘家受苦。
她爹的那個脾性,見到英蓮這模樣,還不知道會給她安排個什麽幺蛾子出來。
“還沒想好。”封氏有些沮喪的搖搖頭,又坦然笑道,“小郎君勿慌,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總會有辦法的。”
這個老態的女人其實才四十多,盡管臉上都是被命運折磨的痕跡。可眼下,那股跟命運對抗出來的堅忍,又讓她能直麵未來的艱難險阻。
跟隨她二十多年的丫鬟,亦在旁邊應和道:“夫人能與小姐重逢,已是得天之幸。跟這個比起來,以後的事情都不打緊。無非是多打幾條絡子,多做些針線活。小的一定會侍奉好夫人、小姐。”
封氏點點頭,又對著身邊的英蓮叮囑:“她叫綠水,這些年都是她陪著娘熬過來。你以後見到她,要叫一聲姐姐。”
英蓮反應過來,連忙起身給綠水行禮,道:“綠水姐姐,我娘……”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綠水躲過一禮,又將英蓮扶起,擦了擦眼角,“能盼到小姐回家,綠水就是死也瞑目了。”
待這三人聊完,陳恒才輕咳一聲,將她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他已經聽明白甄家的困難,封氏娘家不待見無家可歸的女兒,平日裏多有苛責。
看封氏的打算,應該是有回姑蘇暫住,拉著英蓮等甄士隱回家的打算。可孤兒寡母想在這世道生存,終究是艱難些。
恰在此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陣鞭炮聲。陳恒不禁撫掌大笑,給信達一個眼色,示意對方去把靠西的窗戶打開。
等木窗打開後,原本還有些沉悶的爆竹聲,越發清脆起來。
陳恒指著窗外蔚藍色的天空,對著封氏笑道:“伯母,你此行來的也是巧。我倒是想起來,揚州有一處地兒,可供你們三人容身。”
……
……
二月十六日,是個吉日。
天光明媚,湛藍的天空下,不見一絲烏雲。這是出遊的好天氣,揚州人又愛湊熱鬧。從前些天得知城西的織坊街要揭牌,他們就期待著這一場典禮。
普通人最愛從眾,聽說有樂子看。一傳十,十傳百,口耳相傳之下。等林如海帶著府衙的官吏過來,城西處已經是人山人海,外圍已經水泄不通。
林如海從陳恒那處聽說過,城內的三家報鋪一起發力,從一月開始就為城西的事情做宣傳。可他也沒想到,揚州百姓的會如此熱情,來的人竟然這麽多。
當下,連同林如海的官員在內,都忍不住整了整官袍、烏紗帽。才在差役的護送下,越過圍觀的人群,朝著中心走去。
等他們走進場內,重新合攏的人群,就看到幾名差役,用竹竿掛起兩串長長的鞭炮,懸在牌坊兩邊。
牌坊高一丈,上遮紅綢布,下頭是一張擺著貢品的木桌,上麵的祭品牲畜倒不用詳說,隻有一個香爐等著林如海上前插香。
眼見知府大人到了,負責儀式的禮官,趕忙朝著兩側的差役點頭。隨著林如海舉香三拜,鞭炮聲也開始轟鳴,一束束白日煙火也在半空綻放。
“好。”
老百姓愛看的就是這個,四周的叫好聲絡繹不絕。大家一邊看,一邊講著林如海參拜的禮節。比如什麽禮是給土地公,什麽禮是給財神爺的,老人家就愛賣弄這種學問。
林如海將香插入香爐後,就帶著下屬們退居一旁。聽著爆竹聲結束,才等著禮官的下一步口令。
此時剛好日冕儀上的光影走到位置,禮官當即喝道:“吉時到。”
又是一輪新的鞭炮聲,身著官袍的林如海獨自上前,站在牌坊的彩帶下。牌坊有三個鬥門,彩帶沿中間橫立,遮住牌坊上的字。兩處尾帶垂下,迎風飄舞。
林如海站在一處,抬手輕輕一拉。紅綢帶被晨風輕輕吹落,早就好奇許久的揚州人,這才得見牌坊的真麵目。
“秋浦街。”
有人輕聲念出三個大字,這個字跡自然是林如海親筆手書。又有人看向一旁的小字,“文和六年,春,揚州府衙立。”
這可就有意思了,前來觀禮的府衙官吏們,也沒想到知府大人會把這個青史留名的機會,均分給他們眾人。
大家臉上都是喜不自勝,往後的百年裏,不論揚州城如何變幻。他們這批人,連同這座牌坊一起,都會被寫進府誌裏。
一想到這個,本還有些抱怨麵子工程的眾人,都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有討論著‘秋浦’的來曆,有誇著‘知府大人仁厚’。
李卞的位置,在這批官員的前列。他身前就是知州張尚賢,瞧著對方臉上的得意樣,又聽到身後的人不停誇著林如海。他心中也是暗暗氣結,覺得眼前的情況糟心的很。
林如海沒有在意下屬們的反應,他衝著四周叫好的百姓微微點頭。又帶著官吏們穿過牌坊的門洞,朝著裏麵的街道走去。
牌坊後的大街旁,尚有一處蓋著紅布的石碑,等著他上去揭下。等林如海將其掀開,緊緊跟隨的眾人,又念出石碑上的字。
“匹練坊。”
“好啊。”有博聞廣記者,已經知道這兩個名字的出處。但要把此事道個原委,還需要留給身份合適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個出風頭的機會,還是被李學政搶了過去。
“李太白有首詩,名叫‘秋浦歌’,其中有句‘水如一匹練,此地既平天’。想來就是出自此處。”李卞摸著胡須,不住為自己的本家點頭,“用此詩倒是應景,隻是我倒更喜歡那句‘遙傳一掬淚,為我達揚州’。諸位呢?”
說完,他看看四周,想看看眾人的反應。結果,自然不出所料。誰也不願意在公眾場合為其搖旗呐喊。
李卞見此,心中亦是暗自焦慮。若一直如此下去,豈不是有負相爺所托,揚州這些官吏真是油鹽不進啊。
林如海不知下屬之間發生的事,他隻是繼續邁步,沿著筆直的街道朝裏走去。此處的建築比之城內其他民宅,風格又有不同。
揚州人大體都喜歡精致小巧的風格。可匹練坊為了趕工期,在風格上反倒追求北方的大開大合,真叫人別具一格。
除了標誌性的白牆黑瓦,其宅屋建設,都跟揚州一貫的風氣不同。林如海看在眼裏,暗自點頭。他不要求多好看,隻要實用就行。
等知府大人帶著整齊的隊列走近,街上兩側林立的女繡工,在幾個老師傅的帶領下,一起朝著林如海俯身行禮,“民婦謝青天大老爺。”
這一出,倒沒有任何人安排。陳恒跟報鋪,隻做了宣傳的工作,道明了府衙建設織坊街的用意。
隻是這裏的民婦,大多都是城外的流民。她們大概也沒想到,去年不顧千辛萬苦趕來揚州,竟然還能被本地的府衙如此對待。想到家鄉那些不作為的縣官老爺,再看看揚州知府,她們的感恩之情不以言表。
人心都是肉長的,詩經有雲: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此句最能說明人在情感上的樸素心理。
饒是林如海見過太多世麵,見此,也被她們的行為所震顫。他原先隻想著給揚州再謀一條財路出來,以助陛下成事。可看著眼前一張張誠摯期盼的臉,他心中又怎麽可能不動容?
所謂的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說的就是此時的心情吧。
林如海在原地呆愣片刻,才拱手還禮道:“諸位無需如此,為民請命,為民做主,為民安生。本就是本府讀書時的誌向。”
麵色稍稍有些激動的林知府,轉頭看向身後的官吏,點了一位猛將出來,“辛指揮使。”
“在!”
辛耿今日也在受邀的行列,戴甲臥刀的猛將一步出列,抱拳行了個半禮。
“派些兵馬,在此街日夜巡視,護她們安寧。”林如海指了指四周的婦孺。
從視野裏看去,居住此地的婦孺實在有些多。林如海也是擔心她們日後會受到騷擾,才在差役的基礎上,又加派了官兵。
“是!”
辛耿領過命,又退回到隊列中。他受陛下所托,來揚州就是為了助韋、林二人成事。此時聽到林如海吩咐,更是不會拒絕。
安排好此事的林如海,又帶著官吏走過一遍街道。碰到已經開門的店麵,還會走入其中詢問一二。
三家報鋪派來的直賓,從頭跟到尾。他們都是各自店裏的得力幹將,這才被東家派來,就是為了把今日的場景記在心中,回去寫一篇錦繡文章,為揚州之事壯一壯聲勢。
匹練坊開業,是揚州一等一的大事。不僅林如海重視,早有耳聞的揚州人,也在好奇這條街坊的前景。
春日將近,馬上就是種桑養蠶的時候。大家都在等待著,想看看府衙是辦成一件大好事,還是鬧了個大洋相。但無論哪種,對於他們都能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何不可呢?
將要生活在此的繡工師傅和女工們,最是希望織坊街能成的人。能來此處找活幹的女人,大多家境困難。家中的男人要麽不爭氣,要麽早早亡故。想到一家人的日後生計,都維係在此街上,她們心中不免忐忑又期待。
等到林如海巡視完街道各處,帶著府衙的人回去。這些女人才興奮的回到自己的屋內,開始暢想著未來。
深居簡出的女人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謀生手段。縱然是要拋頭露麵,縱然眼下收入微薄,可到底有個念想。總好過賣身青樓或是高門大戶,做些服侍人的事情。
人隻要有了前路,心中的火大抵是要燒一燒的。
更何況,此次事情還有知府大人親至,想來也不會出現什麽拖欠工錢的事情。知府大人離去前不還說了嗎,以後但凡有什麽委屈事,都可去府衙擊鼓鳴冤。
有這樣一個替她們做主的知府,想必以後的日子也能安心些。
……
……
李卞回到家後,很是氣悶。他提起筆,有心給京師寫封信,將揚州的棘手程度告之。
這韋應宏跟林如海,將揚州府衙經營的,實在是水潑不進、油滴不盡。
要早知道是這個情況,當初就不該聽田安的慫恿,隻身來此受難。
他憤憤想過,又覺得馬上就跟京師要幫手,不免讓人小瞧。
隻能含恨停筆,在府內喝著悶茶。好在城內,也不是沒有人關心他。
才到了下午,城裏就有鹽商送來拜帖,想請他去家中一敘。
李卞放下請帖,大笑一聲,“我就說,揚州城裏豈會人人心向林如海。”
他才來了七八日,就有人迫不及待邀請自己,豈不正說明民心可用?
李卞回屋換過衣裳,稍作收拾,就領著做下人裝扮的師爺,往外頭走去。
等他來到馮朱的家中,另有數名揚州鹽商早在此等候多時。
大家初次會麵,氣氛卻很是熱絡。牽頭的馮朱將李卞引至上首,對方才坐好,馮朱就趕忙介紹起眾人。
李卞端著架子一一點頭示意,很有京官的派頭。待禮節完成,馮朱才拍手讓下人上菜。
酒過三巡,且拿二三小事下酒。李卞吹噓著自己在京師,常去相爺家做客。又道著些許大戶的往來八卦,這些都是小事,隻是為了讓這些鹽商見識見識自家的實力。
李卞也是頭疼,若是在別處。他大可學著相爺的模樣,隻做微笑點頭狀。可惜現在,他在揚州確實缺些能用之人。急於給相爺立功的李卞,這才表現的如此失態。
馮朱看在眼裏,喜在心裏。你缺人用,我們也缺大腿抱啊。
當日碼頭一事,他早有耳聞。知道這位新學政來頭很大,遠比梅翰林更大。身後不僅有金陵知府替他站台,更有相爺、太上皇為其撐腰。
等到吹噓的氣氛達到頂點,馮朱又送出一些名人墨寶,才突然做傷心狀。
李卞見他突然哭出聲,不免有些想笑,就問道:“馮兄何故如此。”
“大人有所不知,自從韋、林大人到任後,揚州府內稍有要緊事,我們這些老實本分的人都慷慨解囊,恨不得助其一臂之力。可他們二人還是不滿足,總是變著法子,算計著我們。”
馮朱假惺惺的擦擦淚,見李卞一直含笑不語,暗道一聲京官果然難纏,隻得繼續道,“前些年辦書院,叫我們捐了銀子。後來賑災籌糧,又讓我們拿了銀子。今日的織坊街,又從我們身上刮去一層。大人,縱然我們這些人稍有家產,也禁不住知府大人如此搜刮啊。”
李卞前頭賣了臉麵,現在正想著把臉麵收回來,自然不願馬上動神色。隻輕輕‘哦?’了一聲,算作應付。
你個老小子,之前收禮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啊。馮朱心中也是悲憤,這些當官的真是一個比一個不要臉。
“大人,還請相爺替我們做主啊。”
馮朱領著其他鹽商起身,恭恭敬敬的給上首的李卞行過禮。
李卞也是拿了喬,自顧自動手吃過幾筷。有意晾了眾人一小會,才笑道:“我剛剛在想,此等小事,何須勞煩相爺。到忘記了諸位,哈哈哈,快坐下,快坐下。”
聽到這話,馮朱不禁開始想起梅翰林的好,起碼對方不會這樣刁難自己。
等鹽商們重新做好,李卞又開始顧左右而言它,“我倒沒想到知府大人的功勞,背後都是諸位的賣血割肉。真叫人,越聽越聽不下去。”
“還請大人救我。”馮朱忙道。
“你們之前就沒想出什麽法子?”李卞開始打聽,他不信這些人都是酒囊飯袋,能攢下這等家業,有幾個是手腳幹淨之人。
李卞想借這句話,聽聽這些人的底細。看看都有什麽手段,又有何等本事,將來能為自己所用。
被人這樣一問,馮朱也有些犯難。他們倒真想過一些,隻是方不方便說啊。
他們麵麵相覷,都有些犯難。李卞瞧出他們的窘迫,索性道:“左右又沒去做,大膽說就是。酒桌戲言,就算說出去,朝廷也不會怪罪。”
那可是你要我們說的啊。馮朱心中一想,大雍朝民風開放,確實也沒有因言治百姓罪的先例。
可馮朱也是狡猾,隻使了使眼色,叫另一個人出來作答。
這人心思簡單些,還以為能在李卞麵前露臉,趕忙起身興奮道,“我們原本想著,好好配合韋、林大人的安排,等他們高升出去,再盼個青天大老爺來。誰想到,韋大人走了,林大人卻留下了。”
李卞聞言而笑,此計說蠢到不蠢,甚至還有些高明,隻是過於被動,叫人聽之想笑。
“那你們不妨再等一等,等到林大人再高升,豈不得償所願。”
“大人啊,我們真是等的太苦啦。”那人滿臉苦想,連連擺手,恨不得李卞趕緊把話收回。
“哈哈哈哈,你繼續說。”李卞聽著有趣,又抬杯飲過一口,鼓勵他暢所欲言。
這人見自己逗樂了京官,膽子一壯,就道:“後來,我們找人合計。要不要送些錢兩給林大人的家眷,隻求個得饒人處且饒人。結果才送進府的銀兩,轉手就讓他家夫人捐給養濟院。”
李卞點點頭,讓師爺替自己斟滿酒,拿起小酌一口,才悠哉道:“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林家夫人是什麽來路,能看得上你們家這些銀子?”
“那後來呢?”李卞又問。
“額……”那人看了看馮朱,見其對自己一直使眼色,還以為是叫自己大膽說,索性也硬著頭皮道,“後來倒是想過讓林大人摔上一跤什麽的,待在家中養病也好。此事……”
他突然見到馮會首滿臉痛心疾首,一副懊悔狀。趕忙轉著話頭,對著麵色陰沉下來的李卞,小心道,“此事才想過一次,就被馮會首劈頭蓋臉的痛罵。他說小的,是個無腦的蠢貨。隻知道些上不了台麵的勾當。”
“哼。”聽到此,李卞陰沉的麵色才稍見緩和。隻見他拿手點著麵前彎腰賠罪的人,“你的遠方親戚,真該謝過你的不殺之恩。”
“是是是,大人教訓的是。”鹽商趕忙點頭,擦著額頭的汗。
“此事以後提都不許提。”李卞將酒杯重重落在桌麵,到嚇了鹽商們一跳。
也不怪李卞護著林如海的安危。他們這些文官內部爭權奪利,尚有一套規矩在。大家鬥來鬥去,講究一個和而不破。真要想些陰溝裏的手段,那就是壞了規矩。
今日你能買凶下黑手,又怎麽不知道明日會不會有人,舍下錢財買你一家的命?
若有人敢這樣做,那就是跟朝廷所有文官作對,可謂是自尋死路。真要有朝廷命官命喪任上,那派來的協查官員,必然一查到底,絕無通融可言。
李卞再想扳倒林如海,也不願用此等卑劣的方法。到時,非但不會被相爺重用,轉手就會把自己賣了,給憤怒的百官泄憤。
他們都是自命不凡的讀書人,讀書人殺人怎麽能用刀呢,那是武官的做派。
大雍律裏,有的是名目用在林如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