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雙生子
住院部的這一棟樓，一共有17層，頂樓的天台上有個小花園，幾個花架原本有不少花，隻是現在冬季，隻剩下了幾棵沉睡的藤曼，旁邊有一根水管，從下麵接上來澆花用的。
天黑之後，天台上的門基本上是鎖著的，重症病區總是怕病人會突然想不開。然而此刻這扇門，卻是開著的。
天台的西南角站著兩個女孩，一個穿著寬鬆的病號服，一個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如果不是她的皮膚夠白，幾乎和夜色融合在一起去了。她們兩個在交談著什麽，突然一個不小心，黑衣女孩腳下一滑，整個人的身體向後傾倒，她尖叫了一聲，飛翔的感覺卻並沒有來。她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手腕上，纏著一根皮質的水管。救她的人也穿著一身病號服，風一吹，吹走了她眼睛上鬆鬆垮垮的紗布。
救她的人正是蘇維夏，她聽到27床的門響，跟著爬上了頂樓。
“抓我的手！我會救你上來的！”蘇維夏咬著牙，吃力地說道。她體能不行，救人十分勉強，她也不確定能否成功把這個人拉上來。她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往下拖，再這樣下去不行！
她扭過頭去，看到角落裏呆滯的那個病號服女孩，又看了看自己抓住的這個人，她反複確認了兩次，她們長得一模一樣！來不及想那麽多，蘇維夏大喊了一聲：“鄭子涵，過來幫忙！”
鄭子涵微微搖了搖頭，她慢慢的後退，嘴裏不知在念叨著什麽，她抬頭看了一眼四周，及其的驚恐，突然，她尖叫了一聲，然後蹲在地上大哭起來。她似乎聽不到任何聲音，隻知道一位哭泣，她身體抽搐著，似乎隨時都能暈過去。
蘇維夏連問了好幾次，均沒有聽到鄭子涵的回複，她曉得等待鄭子涵的幫助顯然是不可行的。蘇維夏感覺到非常吃力了，黑衣服的女孩身形和蘇維夏差不多，蘇維夏被她拖著，一點一點滑下去，她隻能用另一隻手攥緊了水管。她知道，在不想辦法，這根管子會斷，她和這個黑衣女孩都會死在這裏。
“你鬆手吧，不然你也會一起掉下去。我不用你救了，死了就死了。”黑衣女孩嘲諷地一笑。
“閉嘴！你視力不錯的話，找找有沒有能踩得地方，別亂晃了，我沒力氣了！”蘇維夏計算著，用手環來聯係Gdn，他們多久能派人過來營救，時間上是否來得及？她可不想就這麽變成一張肉餅，她還要請古修去給由端做手術呢。
對了，古修！古修給她的電話！
“喂，我口袋裏有個手機，你能拿到嗎？幫我按8！”蘇維夏喊話說。
灰衣女孩抓著皮管的手鬆了一鬆，她往下滑動了十幾公分，終於在寒風之中，她嚇哭了，一改以往的冷傲，她搖著頭說：“我不行！我不行！”
蘇維夏此刻十分想念巴司寇和由端，如果巴司寇在的話，他會怎麽做？大聲嗬斥對方嗎，還是溫柔的安慰對方，心理戰這個東西，她不擅長。如果由端在就更好了，他的身手徒手從樓下爬上來都沒有問題。她心中有些落寞，在這個組內，她真是一事無成。
蘇維夏冷靜了片刻，緩緩說道：“你聽我說，把皮管纏在手腕上，像我一樣，另外一隻手來我口袋裏拿手機，你不要往下看！我覺得你是一個運動細胞不錯的女孩，難道還不如我一個瞎子嗎？”
女孩在蘇維夏的勸說下，終於鼓起了勇氣，她太想要活著了，她太想要求救了，這種動力的驅使下，讓她激發出意想不到的潛能來，她奮力往上爬了一截，從蘇維夏的口袋裏拿到了手機，顫抖的手按量了屏幕，然後按下了數字8。
嘟……
一秒像過一年。
古修會不會已經睡了？
“蘇維夏？”電話裏響起了古修的聲音。
蘇維夏激動地幾乎要落淚：“古修救命！”
“我在！”通往天台的鐵門被人猛然間撞開，感應燈應聲亮起，他伸長而立，像突然降世的神明。
三分鍾前。
古修終於給蘇維夏排上了CT檢查，可是病房空無一人，床頭的燈亮著，被子下還是溫的。夜半三更，蘇維夏會去哪裏？古修問過了護士站的護士，沒有得到答案，他隱約有些焦慮。
他還是頭一次對未知的事情感到焦慮，幾秒後，他接到了蘇維夏的電話。他像一陣風一樣，闖入了保安的監控室。
“古古古醫生？您什麽時候來的？”正在吃泡麵的保安嚇了一跳，差點扔了泡麵。
古修皺著眉，從分屏的電子屏幕上逐個查看，最終看到了天台。他回答說：“剛剛。”他敲了一下控製麵板，屏幕就黑掉了。
保安又感覺到了耳畔有一陣風，他再一扭頭，古醫生不見了，他的屏幕黑了。保安的泡麵徹底掉在了地上！
幾乎是在呼叫後的瞬間就出現在了天台上，蘇維夏眯著眼睛，看見那人朝自己走過來，他飛身翻過層層障礙。
鄭子涵扭過頭去，看著古修來的方向，她哀嚎了一聲，似乎是驚嚇過度，險些也從天台上摔下去，古修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將她甩回來。同時趴在建築物邊緣，看見了下麵吊著的兩個人。
“古修？”蘇維夏難掩喜悅，她昂著臉，微微眯著眼睛，唇邊開出笑靨來。
“我抱你上來！”話雖然這麽說，可是這個姿勢卻有些難度，他摸了下口袋，沒有手套，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朝蘇維夏伸出了手。
月光下，蘇維夏看到了古修伸出來的那一隻手，刹那間，有點恍惚，她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她的手很軟，他的手很冷，在指尖觸碰的一刹那間。周遭的一切靜止了，她帶著笑容望著他，滿懷期待，他是她可以依賴之人。漸漸地一本書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紙張嘩啦嘩啦作響，在他的眼前不斷地翻動著，他看到那些閃過的影像和文字，那是時間。
他看著她呱呱墜地，上了小學，父親意外死亡，母親將她帶大，“717地鐵爆炸案”她躺在一片廢墟和殘肢裏，沒有恐懼，滿眼哀傷，隧道裏逆光向他走來的那個女孩……
對於他來說，無論蘇維夏的過去還是將來，都已經早就形成，是一本書，一部電影，他可以隨時查看任何一個時間。可是他無法想象的是，兩個不同的維度竟然交匯了！
因為自己出現在了她的未來之中，這在以前是根本不會有的畫麵，他不屬於這裏，所以不可能跟這裏任何一個生物產生關係，不可能左右他們的過去和未來。他所有的出現，最終都會被時間抹去，絕對不會在三維空間之中留下痕跡。她為什麽會記得那條隧道？
而她的最後一頁，時間停止在12月24日，也就是一個月後。古修再一次震驚了，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個月後，她是死了嗎？為什麽會突然結束掉未來影像？他努力看，仍舊沒找到她任何的死亡訊息，這到底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