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奇怪的病人（中）
市中心醫院二樓，醫生辦公室內。幾個醫生正在休息，換季咳嗽感冒頻發，幾個呼吸科的醫生已經累得不行。他們迫切的希望，天氣可以變好一些，不要有那麽多的人生病。
護士拿了病曆本過來，“古醫生來了嗎？13樓的病人找他呢。”
原本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的醫生突然間來了精神，眉宇間有些擔憂地問：“又是27床？”
護士歎了口氣：“答對了，古醫生還沒來嗎？27床的病人看起來不太好，鬧起來了。”
“我先去看看。”醫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臨走前又補了一句，“古修來了的話，還是讓他來看一眼，我控製不住局麵呀，這都鬧了多少次了。”
說話間，辦公室的大門被撞開了，古修頗為狼狽地出現在大家麵前，他的懷中抱著一個年輕的女孩，昏迷不醒的樣子。
“我需要做CT！”
護士掃了一眼電腦，搖了搖頭說：“沒有空閑的，全部使用中，我現在幫你排個號……哎，古醫生你去哪裏呀？”
護士的話還沒說完，古修已經抱著蘇維夏踱步而出，順便拿了一些醫用工具。他目前隻是醫院的普通醫生，所以沒有個人辦公室，古修想了一下，然後朝董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董主任正在微信裏聊得火熱，突然看到古修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有點驚訝，但是他仍舊很高興，站起來說：“小古啊，你來的正好，你阿姨有個同學家裏有個的女兒……”
“董主任，借用一下你的辦公室。”
“什麽？”說完這句話，董主任就被趕出了自己的辦公室，他眼看著古修還拉下了百葉窗，門被反鎖了。過了好一會兒，董主任反應過來，怒道，“注意影響！”
古修將蘇維夏放在了沙發上，他取出手套戴在手上，然後摸了下蘇維夏的頭骨，鬆了口氣，看起來沒有什麽問題，他將手放在蘇維夏的胸腔和腹腔分別檢查。
“你在幹什麽？”蘇維夏臉上的紗布鬆開了，她用僅存不多的視力，看清了古修的臉，他額頭有一層薄薄的汗，眼睛卻那樣明亮。
“你左側第六根肋骨，有一點骨裂。我會安排你住院修養，醫藥費我來出。”
“你隻是摸了一下，就知道我肋骨骨裂？不用去拍個片子嗎？”
古修沉默了片刻說：“現在我送你去住院部休息，等晚上醫院人少了，我帶你去做CT檢查。相信我，我是醫生。”
蘇維夏動了一下，古修連忙按住她說：“胳膊肘和膝蓋還有輕微擦傷，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你不用擔心，四肢我也檢查過，骨頭沒有問題。你今天晚上可能不太好過，盡量不要咳嗽。傷口不會讓你留疤的，別擔心。”
“醫生？”蘇維夏思考了很久，突然打斷了古修的話。
“哪裏不太舒服嗎？”古修問。
“你的車……”蘇維夏咬了咬唇，她努力地回憶是當時的清醒，然後慢吞吞地說道，“最好去車檢一下再開，刹車可能有些問題。”
“嗯？”古修有些莫名，最後還是答應了。
包紮好傷口，古修換了一副手套。
“我送你去住院部。”古修找來了輪椅，扶著蘇維夏坐了上去。
“醫生很愛幹淨？”
“嗯？”古修微微一愣，他有點奇怪的感覺，今天的這位病人，太冷靜了。
“手套。你換了四次手套了。”她微笑著說。
方才清理傷口的時候著急，的確是戳破了一副手套，他自己都沒有記得那麽清楚，她視力不好，竟然注意到了這個？古修換手套的原因，無法言明，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嗯，我有潔癖，非常嚴重。”
蘇維夏哦了一聲，資料庫裏沒有這一項數據，回去要補上。
住院部，古修辦好了蘇維夏的住院手續，她沒帶證件，隻知道叫蘇維夏，其他一概不知，身份證號碼報了一下，住院部的同事查詢後微笑著說：“古醫生，這位病人的身份證已經過期一年多了，讓她盡快去補辦哦。”
“好的謝謝。”古修刷了卡，回頭去找蘇維夏。
病房區13層，病人大部分是重病患者，古修以前還做手術的時候，負責過這些病人，後來他轉到了門診急診，偶爾病人還是要找他。
“你先住在這裏，醫院病房比較緊張。”
“謝謝。”她仔細聽，仔細辨認，她將要住在28床，是個單人間。
在路過27的時候，有些吵鬧。醫生和護士都站在門口，有個醫生不停地勸說道：“你先冷靜一下，你這個病不是沒辦法治的，我們都在想辦法。古醫生馬上就來了，你不相信我們，也該相信古醫生啊！先下來，下來好不好？”
蘇維夏透過縫隙努力辨認，發現一個長發的女孩，約莫隻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她正坐在窗台上，一條腿已經跨了出去，大約是長期的病痛折磨，她已經骨瘦如柴，仿佛風隨時可以吹走她。她蒼白的小臉上，有一雙異常大的眼睛，白眼球布滿了血絲。那不是一雙少女的眼睛，仿佛已經曆盡滄桑，透露著絕望。
古修停住了腳步：“等我一下。”
古修穿過人群，不慌不忙地樣子，眾人看見他，紛紛讓開了，病房內安靜了下來。古修說：“鄭子涵，你的病需要靜養，這麽哭鬧會更加嚴重，忘記我跟你說過的話麽？”
窗台上的女孩轉過頭來，她眼神依舊空洞，“古醫生，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人和我說，一命換一命我就能活下來。”
古修背靠著窗台，歪了歪頭看她，輕聲問：“然後呢？”
鄭子涵突然笑了，沒有再繼續下去。她的笑容像是撕裂的假麵，有一絲滲人。
“明天給你做個體檢，合適的腎源很快會找到的，你也要保持最好的狀態，等待手術。”古修用戴著手套的手，拍了拍她的頭。
“古醫生不好奇的夢嗎？”
古修搖了搖頭說：“我更好奇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明天我的班，體檢的時候我會在。”
“古醫生你會救我的吧？”她問。
“鄭子涵，你要勇敢。病痛是否會折磨你一輩子，取決於你的一輩子到底有多久，如果你現在跳下去，你的一輩子就隻有這麽長，回憶起來全是折磨。”
“古醫生……我害怕。”鄭子涵扭過身，抱住古修的脖子，嗚嗚地哭了起來。古修給旁邊的同事使了個眼色，三個醫生一起把她從窗台上抱了下來。
她害怕的是什麽？蘇維夏端詳這那個脆弱的女孩，她在說殺人的時候，眼睛裏閃爍的光芒，那種光芒，叫做渴望。
古修安撫好了鄭子涵，從病房裏出來。
蘇維夏還在門口等他，坐在輪椅上，昂著頭看他。
“走吧，隔壁就是。”古修推著她去了病房，一牆之隔就是方才那個想要跳樓的女孩。
古修把蘇維夏放在病**，她輕聲道謝，古修指了指牆上的按鈕說：“有什麽不舒服，就按一下，我會叮囑一下護士關照你。我今天夜班，如果忙的話，沒有時間過來看你。”
“嗯，麻煩你。”蘇維夏很安靜，跟古修以往見過的病人有點不一樣，被撞了以後，脾氣再好的人，也會因為疼痛而愁眉不展，相反，蘇維夏非常淡定，她在靜靜地觀察，她習慣於到一個陌生地方後記住這裏所有的細節。
“你手機呢？”古修問。
蘇維夏伸手摸了摸，沒找到自己的手機，可能是放在車上沒帶下來。她搖了搖頭說：“不見了。”
古修摸了摸下巴，“等我一會兒。”
他打開京東，下了個單，又說：“我先去值班，兩小時以後我過來看你。”
蘇維夏點了點頭，又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古修出了病房門，走到護士站跟護士交代了幾句。古修工作很認真，值夜班一般沒什麽事情，一旦有就是大事，算著時間，正好過了兩個小時，他的電話準時響起來，古修走到傳達室，簽收了快遞，然後去住院部28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