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對吧？
人都是有傾訴欲的。
盡管每個人的經曆都是不同的，無論如何都沒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人偶爾總需要來傾訴一些自己的故事，以此來獲得些許的慰藉。
尤其是在深夜，各種情緒最為敏感的時候。
薑辰不喜歡傾訴，但他很喜歡傾聽，隻是和洛清寒再聊了兩句，她很快就開始講起了她的過去。
“那時候姐姐我在學校裏成績常年年級前十。”
“我猜那時候追你的也不少吧？”
“情書收到手軟。”洛清寒的眼神中透著淡淡不屑，頗有些雲淡風輕之感。
“那怎麽就想到加入聯盟了？”
“因為我想，我爸也是聯盟成員，我媽不想我加入，還和我爸大吵了一架，最後還是沒能拗過我，然後我去了裁決者聯盟。”
“這幾年……應該很辛苦吧？”
“其實還好，我並不算很忙，也算不得多危險，但是救了不少人。”
“厲害。”薑辰又舉杯和她再喝了一杯。
洛清寒忽然覺得有點怪異，為什麽她總覺得麵前的薑辰像是在看樂子一樣，可明明他的表情那麽真摯，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像個合適的聽眾。
“聽你剛才說的，你還會跳舞？”
“我媽從小讓我學，說這樣腿型會變得很好看。”
“我讚同，確實很好看。”薑辰點頭如搗蒜。
洛清寒朝著他翻了個白眼。
“那畫畫呢？”
“辦過畫展。”洛清寒簡單的闡述。
“我超。”薑辰滿臉訝異震驚之色，“這麽牛啊？”
“沒，我爸幫我辦的……其實有點丟人。”洛清寒抿了一口酒，微微掩飾她的那點小心虛。
被他這麽吹捧著吹捧著就開始無意識的炫耀了起來。
“你不會在看我笑話吧？”她忍不住問。
“沒啊。”薑辰匆匆搖頭，“我是真的覺得很厲害，明明有更輕鬆明快的生活，但卻選擇了更加沉重的，為許多人付出的事業，換做是我，我絕對沒有那樣的勇氣。”
洛清寒被他誇的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她給薑辰再倒了一杯酒。
“謝謝。”
“無所謂的。”洛清寒聳聳肩，“反正我一個人也喝不完。”
薑辰心想真好啊，他要把今天定成自己的幸運日。
“你呢？”洛清寒的眸子多了幾分關切。
剛才她在那炫耀了半天，滿足了她的小小虛榮心，互相傾訴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可此刻薑辰卻搖搖頭，“我沒什麽好講的。”
“每個人都得有點故事，總能挑些有趣的出來。”
可薑辰還是在搖頭。
“所以你剛才是在心底偷偷嘲笑我吧？”洛清寒的心底微微有點小鬱悶。
哪有她一個人說著她的一切，而對方卻對他自己隻口不提的。
薑辰看了眼搖曳的燭火，“我和你不一樣，我爸媽是電子廠上班的，七歲的時候我媽得病了，死了。”
“我十三歲的時候，我爸跟工友在路邊攤喝多了，回家的時候騎電瓶車開河裏去了，死了。”
“還好這個世界上好人多，社會福利好，我爸那堆工友也拿了筆錢讓我繼續念書，那段時間我就特別孤僻，也不和任何人交流，慢慢的就有點自閉。”
洛清寒陷入了沉默。
她好像不該逼迫薑辰開啟這個話題。
薑辰的眼眸微微有些飄忽。
“本來我成績還挺好的，慢慢的也就有朋友了，沒事教教他們做做題，考試給他們傳傳答案什麽的，然後十五歲那年我就開始看到魔鬼了，我跟誰說都不信，他們覺得我好幼稚，覺得我瘋掉了，然後我就繼續一個人到現在。”
“好了，講完了。”
“對不起。”洛清寒低聲道歉。
薑辰抬頭朝著她笑，這個笑容還挺陽光的，“都好幾年了，早就過去了，我現在過的還挺好的，自己養活自己也不用誰可憐，我好像讀書還挺有天賦的，雖然休學了，有機會到時候拿獎學金免學費。”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是聊點別的吧，還記得我是做什麽的嗎？姐姐。”
洛清寒努力的記憶裏找尋，過了幾秒鍾，她才試探性的問，“寫東西的？”
其實她有些記不清了，所以微微有些尷尬，明明薑辰對她的事情都記的很清晰。
“嗯，我寫小說的。”薑辰想了想，“寫了好幾年了，最開始沒人看，慢慢的努力以後，有人願意給我的書花錢了，慢慢的賺的也多了，現在一個月有三千多呢。”
“我很喜歡做這件事，我覺得這件事很棒，你想，一個人在房間裏麵，對著鍵盤敲自己想寫的故事，想想就很棒，我就是自己世界裏的上帝，我可以創造一切，對吧？”薑辰在碎碎念著。
洛清寒卻隻是呆呆的看著他，沒有言語。
她看著麵前的少年臉上掛著笑容，她看著他絮絮叨叨的說著關於他的故事，她看著他好像有些醉眼朦朧的模樣，她看著他眼眸裏的期待。
他在等待著她的認可。
“對吧？”薑辰又問了一遍，隻是這回，他的聲音莫名的變得有些沙啞。
對吧？
那些曾經讓你哭的時候總有天你也可以笑著講出來。
雖然我是個倒黴蛋，好像真的不幸從童年起就開始圍繞身邊，可我很努力的在改變我自己，我很努力的在生活。
“對啊，好厲害。”洛清寒很認真的回答。
薑辰朝著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人要學會欺騙自己來獲得片刻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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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以為你是來搭訕的。”洛清寒試著換了個聊天話題，她的眼睛看向了明滅的燭火。
“沒，人有時候得有自知之明。”薑辰無奈的笑，抱著酒杯，“姐姐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換個人你就能拿捏咯？”洛清寒玩味的笑。
“哪有？”薑辰無奈的笑笑，“再說了，我覺得往下尋求愛是一件很卑劣的事情。”
洛清寒認真的看著麵前的薑辰，她會這麽問是因為，薑辰長的還蠻好看的，白白瘦瘦的，很符合那些小女生的審美，她的戰鬥小組裏有個姑娘就天天在饞著這樣的男人。
不，他還隻是男孩。
“所以，沒談過戀愛？”她的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大概這時候她的眼神就變成了大姐姐審視小男孩的眼神。
她的身份代入倒是很快。
“談過吧。”薑辰想了想，“但是分手了。”
“原因呢？”
“比較複雜，但現在也還有聯係，我和前女友不算那種分手就老死不相往來的，偶爾還能一起吃頓飯喝杯茶什麽的。”
“挺好。”洛清寒輕輕點頭，但此刻她對麵的薑辰卻朝著她露出笑容。
“你沒談過戀愛。”他斬釘截鐵般的說道。
洛清寒微微一愣，她的眼眸瞪大幾分，下意識想要說出口的是，你怎麽知道？可這麽說好像又顯得有點丟人，所以她改口問，“這次的邏輯又是什麽呢？”
“因為你剛才猶豫了啊。”薑辰麵無表情指出她的疏漏所在。
“什麽？”
“我就隨口一說，你要是沒猶豫就證明談過，猶豫了又要麵子就會像剛才這麽回答，哦，還有一種可能是你談過很多很多段所以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洛清寒的眼角微微抽搐。
上鉤了。
“沒戀愛過又不丟人。”洛清寒要小小的嘴硬一下。
“那倒是。”薑辰點點頭，洛清寒接著歪歪腦袋，“你寫的小說給我看看？”
“不要。”薑辰毫不猶豫的拒絕。
“嗯？”
“目標群體不是你這類用戶，所以會很尬，我才不要社死。”
“沒事的，看看嘛。”洛清寒開始循循善誘，而薑辰一臉死不妥協的模樣，洛清寒將身後椅子的抱枕取出來抱在懷裏，身子往後仰了仰，輕輕晃了晃小腿。
“為什麽不能看呢？”
“因為我寫的是滿是酸臭味的戀愛小說，並且三觀不正。”
“你最喜歡喝的酒是什麽？”洛清寒忽然問。
“馬天尼。”薑辰下意識回答，回答完以後，洛清寒朝著麵前的調酒師喊了一聲，“兩杯馬天尼。”
“……”
薑辰根本無法拒絕。
洛清寒拿出手機在他麵前輕晃，雪白的小臉上露出幾分小惡魔般的笑容。
明明初見時候她還是清清冷冷的。
薑辰還是掃了她的好友二維碼，添加了好友，接著把書名發給了她，並且鄭重宣告，“你要是真的感興趣就回家再看，看完也請不要和我講讀後感，謝謝。”
“好好好。”洛清寒的語調像是在哄小孩。
“我很像是小孩嗎？”薑辰忽然沒理由的問。
“嗯？”洛清寒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忽然這麽說。
“人們在不同的人麵前總會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姿態，就好像那天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很冷淡，現在你的表現就很像是可愛的大姐姐了。”
“不可以嗎？”
薑辰朝著她微笑。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不知不覺的接受了姐姐這個稱呼的心理暗示呢？”
“所以？”
“沒事。”薑辰無所謂的笑了笑，“認識你很開心。”
人們渴望在社交環境中扮演某種角色，這會讓他們察覺到“被需要”，不管是付出還是給予，依賴還是控製，距離感會在一次次的角色扮演中漸漸消失。
“你在吊我胃口。”洛清寒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真沒事。”薑辰搖了搖頭，笑容溫和，“心理暗示這種東西，一說出來就結束了，所以，沒關係的。”
他坐在那安靜的看著麵前的調酒師旋轉著杯子裏的冰塊，很快兩杯酒做好，端到了他們兩個人的麵前來。
薑辰望著杯子裏的酒，然後舉起杯來一口喝掉。
洛清寒沒聽懂他謎語人般的發言，最終理解為中二病少年的幼稚。
“喝這麽快肝不要啦？”她微微皺眉，忍不住提醒。
“爭取三十歲前得肝癌早日重開。”薑辰沒在意她那擔憂的神情，自嘲般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