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育良一中規則怪談（4）
可是什麽情況會四個人一起生病？
育良一中的領操台後是一片自行車棚， 平日裏走讀的高一高二學生會如果騎車會把自行車存在這裏，但今天是周六，高一高二的學生都不在， 自行車棚就成了人跡罕至的地方。
胡依娟六人組便占用了一方自行車棚作為開會的地方，整理了一下手頭現有的信息。
首先明麵上的信息是學生守則和女寢衣櫃裏的字條， 這兩份東西都屬於規則怪談中的「規則」， 是最關鍵的線索，但這兩份規則存在大量的衝突點，六個人選的道具又各不相同，在規則驗證方麵隻有3次機會， 昨晚驗證一次之後還剩兩次。在不確定校園裏還有沒有其他規則的前提下，他們不敢再貿然使用。
其次，不太明顯的線索來自於手機。
在胡依娟的微信裏， 「盧迪」是置頂聯係人之一，通過被灌輸的記憶胡依娟知道她們倆初中就是同學。通過聊天記錄，胡依娟找到了關於現任校長的「黑曆史」。
但女鬼的死亡原因跟廖俊校長治校嚴厲究竟有關無關，僅憑現有的線索暫時還不能妄下定論。因為規則之境處處是坑， 有些東西可能就是為了誤導玩家的，想當然的盲目判斷絕不可取。
六個人於是將討論的重點放在了「盧迪」和「校長」身上， 暫時想不到有什麽突破口可以調查校長， 便開始思考要不要先去見一下這個「盧迪」。
大家一致認為「盧迪」如果是NPC， 肯定會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是玩家就拉來一起調查真相， 假如這是個高手當然好， 如果水平太菜， 想辦法殺了換點道具或者積分也不虧。
他們拿定主意， 胡依娟就給「盧迪」發了消息：“迪迪， 今天忙嗎？吃完午飯見一麵？我有事跟你說。”
……
416寢室， 楊歌收到胡依娟的消息立刻念給隊友們聽，肖冷微微凝神：“可以答應她，告訴她你現在就有空，問她在什麽位置，然後我們一起去。”
楊歌有些遲疑：“一起去合適嗎？萬一是NPC要派發任務，見到人多會不會就不給了？”
肖冷說：“如果是這種情況，我們再離開就好。”
楊歌想想也對，於是按肖冷的意思回複了胡依娟。胡依娟那邊回的也很快，直接告訴楊歌去領操台後的自行車棚見麵。四個人便一道出了門，葉汐的思緒還盤旋在現在猶如一盤散沙的各種線索上。
她跟在最後走下樓梯，這會兒宿舍裏的人並不多，從四樓走到一樓都沒遇到別的同學。眼看就要走出樓門，葉汐突然捕捉到一絲動靜：“嗚嗚嗚……”
她驀然滯住腳步，緊隨而至的是一種類似於擊掌的聲響：啪！
這兩種毫不相幹的聲音同時響起，葉汐頓時產生聯想，覺得那個「女鬼」可能是挨了一耳光，被打哭了？
校園霸淩嗎？還是體罰？
她緩了口氣，跟上隊友們繼續往前走。肖冷察覺一點異樣，腳步壓慢，不覺間已經跟葉汐並肩而行：“在想什麽？”他問。
葉汐沉了沉：“我又聽到女鬼的動靜了，除了哭，還有一種類似擊打的聲音……你說這個副本背後會不會是校園霸淩或者老師體罰學生的故事？”
“有可能。”肖冷頷了頷首。
葉汐又道：“我還在想另一件事情。”
“這個副本的通關方式到底是什麽？真的是熬到高考結束麽？可如果是那樣，為什麽又安排這些看起來明顯需要解密的線索？”
而現在亂七八糟的線索讓這個副本看起來更像個解密本。
肖冷淡笑：“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我覺得「高考結束後」可能並不是副本結束時間，而是「死線」。”
如果是「死線」，就意味著重點還是解密，隻不過最後的解密期限是高考結束時間。如果在這之前沒能揭開真相，那麽副本結束，玩家團滅。
葉汐對此表示認可：“我覺得這樣更對味。”
說話間，走在最前麵的楊歌已經繞過了領操台，葉汐跟在後麵抬頭望了眼，一眼看到自行車棚裏的六個人。
在目光觸及王曉時，她不禁一怔，但沒有當場表露情緒，神色如常地跟著楊歌走近。
楊歌人畜無害地笑問：“娟娟，什麽事？”
胡依娟打量四個人一眼，開門見山地發問：“你們也是玩家吧？”
如果是NPC，沒必要這樣結伴前來。但玩家對玩家設防，在有隊友的前提下大多不會單獨去見其他疑似玩家的人。
楊歌見她問得這樣直接，也不再隱瞞，大方點頭：“對。”
胡依娟他們有點遺憾，因為「盧迪」自己有隊友，他們就沒法拉她入夥了，殺人搶道具也難度也大幅提高。不過好處也有———對麵既然也是小隊作戰，那勢必也分析出了不少有用的線索。
胡依娟於是直言道：“交換線索？”
“行啊。”楊歌大方地答應下來，回頭望了眼肖冷征詢意見，見肖冷點頭，楊歌率先道：“我們剛剛發現鴻鵠樓是1992年才落成的，1994年就廢棄、2023年成為危樓，明顯不正常，因此現在初步懷疑這個副本跟豆腐渣工程有關。”
胡依娟眼睛一亮。
鴻鵠樓的落成情況確實是他們先前不知道的，因此也沒考慮過「豆腐渣工程」的問題。
她於是也立刻說出了自己認為最重要的信息：“我翻了咱們倆的聊天記錄，現任校長……”
“現任校長是從省一中調來的，因為省一中有學生跳樓，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楊歌及時接過話茬，證明自己的確已經知道這一點，示意胡依娟換個別的。
“……”胡依娟想了想，隻能說，“我們昨晚驗證了學生守則的第8條，是假規則。”
規則8：高三宵禁時間為22:00至06:00，在此期間所有學生禁止離開宿舍。
楊歌凝神思量了一下，嚴謹地追問：“是時間段假，還是禁止離開宿舍假？”
“不知道。”胡依娟歎息，“我們手裏的道具「打假器」沒有那麽細致的功能，但我們覺得應該是禁止離開宿舍假吧……”
楊歌的主觀判斷也是這樣，便點了點頭，略過不提，又問他們：“還有更多線索可以換嗎？”
“沒有了。”胡依娟尷尬了一下，繼而意識到這句話似乎意味著對方還有更多發現，頓時心痛於自己沒有繼續交換的資本。
楊歌伸手，葉汐捏了下肖冷的手腕，肖冷垂眸看她，她指指對方，無聲地動口型：“545426？”
肖冷沉吟了兩秒，開口：“我們可以多給你們一條線索。”
胡依娟忙問：“什麽！”
肖冷道：“我們的手機鎖屏密碼都是545426，不出意外的話，你們幾個也會一樣，這個數字背後一定有原因。”
話剛說到一半，葉汐就看到六個人全都神情一滯。不難看出他們的密碼的確也都是這個數，但之前沒互相聊過，以為隻是自己的密碼。
肖冷說完，客氣道：“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們先不打擾了，有問題微信隨時聯係。”
“好。”胡依娟雖然還想再套出點信息，但看得出對方的水平並不一般，絕不可能輕易被套話，隻得作罷。
四人組便離開了自行車棚，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午飯前的最後一節課他們有課，這會兒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走了三兩分鍾，葉汐警惕地扭頭看了眼，確定那六個人都不在周圍，才告訴大家：“胡依娟那邊，有個男生被汙染了。”
“啊？！”楊歌驚然回頭，“你怎麽知道？！”
“我這輪選的是鑒別受汙染者的道具，有兩次機會，自動觸發。”葉汐輕歎，“剛才剛走到車棚附近，道具就觸發了，在那個瘦高個子、皮膚有點黑、戴眼鏡的男生頭上做了標注。”
她的記憶裏沒有那個男生的姓名，所以隻能描述外貌。
接著又道：“我不知道直接到底該不該直接告訴他們，當著他們的麵就沒敢說。”
“哦……”楊歌了然地點點頭，轉向肖冷，“說嗎？是不是應該提一句？”
“嗯，你告訴胡依娟吧。”肖冷不假思索。
怪談裏大家相互猜忌，他們不能完全信任其他參與者，尤其是這種自己已經組隊的，很有可能在現實世界就有聯係，是善是惡都不好說，所以他們剛才在線索問題上有所保留。
但他們畢竟還肩負著盡量保護群眾的責任，對方隊伍裏出了被汙染者這種危險狀況必須讓對方知情。
不過對方信不信就不是他們左右得了的事情了。
楊歌走到沒人的地方，立刻拿出手機給胡依娟發了消息：“你隊友們在身邊嗎？能不能先不讓他們看你的手機？”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簡明扼要地將王曉受汙染的事情說給了對方，胡依娟表示震驚表示會和隊友們溝通，但沒再說別的。
午飯前高三（1）班的最後一節課是化學課，化學是這個世界「林雪」的弱項，在葉汐的記憶中，「自己」每逢化學課總是很容易走神。
於是這回她走神也走得十分順暢，上課十分鍾不到她的注意力就已經跑到了怪談規則上麵，怎麽想都覺得這回的邏輯鏈裏好像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當然，如果認真說的話，這整個副本顯然都「不對勁」，他們手裏的線索亂七八糟，完全不足以解開謎題。
可她還是覺得他們忽視了什麽，不是那種努力去找卻暫時沒找到的線索，而是從一開始就被忽略的東西。
是什麽呢？
葉汐想不出答案。感覺有一條關鍵信息一直盤旋在腦海裏，可總是猶如煙火一樣轉瞬即逝，每當她想伸手去抓住的時候，它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當日下午1班又上了三節課，四個人都在觀察老師和同學，偶爾也探一探這些NPC的口風，試圖搜尋新的信息，但收效甚微，微到約等於沒有。
晚飯後沒什麽事了，葉汐楊歌就早早跟肖冷他們一起回了男生宿舍。育良一中的住宿條件不錯，每個寢室都有獨立的衛生間，她們不用去公共區域走動，正好避免讓別的男生知道有兩個女生混進來住。
宿舍裏的床品都是由學校統一提供的，由於兩個室友不在，葉汐楊歌正好睡他們的床，不用委屈誰打地鋪。
一切收拾妥當後，四個人圍坐在地上，把兩份規則和其他線索一同擺在中間，準備動用道具。
截止到今晚，他們已經在副本裏待了一天半，雖然在線索方麵有所收獲，但是進展上大家都感覺有些卡住了。
在17號總結的經驗裏，團隊作戰的道具可以商量著用，同時有個原則是「能省則省」，但在卡殼的時候該用道具就要用，不能一邊束手無策一邊硬省，否則省到團滅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四個人自報了一遍道具，首先張立平的是鑒別規則真假用的【打假器（3級）】，已經用過一次，還有兩次主動使用機會和兩次被動使用機會。
葉汐的【預言家（2級）】，是被動觸發的，現在用掉了一次，還剩一次，此外還有帽子先生的吊墜，也有一次使用機會。
肖冷除了不占道具格的一次性消耗品「淨化噴劑」外，選擇了【土著人盾牌（1級）】，這是個防禦類道具，在玩家被土著人算計的時候可以抵擋一次傷害，無論是直接傷害還是間接傷害都有效，而且對道具持有者所認同的「隊友」有同樣的保護效果。
他之所以選這個裝備，是因為覺得校園主題裏人太多，土著人可能也很多，他們僅憑警惕心難以防禦得麵麵俱到，這個道具可以保護大家。
可惜到現在為止似乎還沒見到過土著人。
至於楊歌，拿的是在星月公寓規則怪談裏使用過的「製定者」，「製定者」使用後會多顯示一條規則，且這條規則必定為真，相當於送一條規則。
現在「製定者」已經被楊歌升到了3級，有3次使用機會，很可能直接讓當下的僵局產生轉機。
簡單來說，現在他們手裏能對副本推進起到直接作用的道具有有兩件，分別是【打假器（3級）】和【製定者（3級）】，使用道具的決定權被交到了身為隊長的肖冷手裏，肖冷讓張立平使用【打假器（3級）】驗證女寢字條的第3條，然後讓楊歌使用【製定者（3級）】在學生守則上增加線索。
女寢字條3：見到老式水井要無視並離開是騙你的，老式水井不存在任何危險。
這條規則和學生守則中暗示老式水井存在危險的第6條完全相悖，兩條必有一條為假。
張立平使用道具後很快給出答案：“這條是真的。”
也就是說，老式水井真的並不危險。
楊歌那邊也很快道：“有了有了……”
語畢她拿起規則頁，念出隻有她自己看得到的那條規則：“10.高考在即，請各位同學盡量不要請假，一切請假行為都將被班主任記錄，並會與家長進行核實。”
“請假？”葉汐怔忪一瞬，望著隊友們道，“這個意思應該是，我們明天要去找班主任查一下班裏的請假情況？”
這種東西，班主任會拿給學生看嗎？
肖冷輕嘖一聲：“交給我，我去看。”
……
是夜，樓道裏並沒有再出現查寢的人，大家都睡得很快。
與胡依娟同組的陳東赫半夜起來上衛生間，迷迷糊糊地推開門，想著速戰速決，連燈都懶得開。
結束後他走到水池前洗手，困得睜不開眼，一邊洗一邊哈欠連天。
忽而一閃念裏，他察覺鏡子裏有什麽東西正看著自己，困頓中不及多想就抬起頭，隻是一息之間，他覺得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一片幽暗的鏡子裏倒映出的不是他自己的臉，而是一個影子。
那個影子看不到無關，隻有一個漆黑的輪廓，但他通過那個輪廓也能看出對方頭發很長，淩亂地披散著……他忍不住地腦補那些頭發都是披在臉前的。
然後，那個影子開始一寸寸地拉伸，從原本比他矮上一點的高度漸漸觸及鏡麵的上邊框，又不講章法地從鏡麵邊緣探出來，延伸到天花板上。
與此同時，陳東赫聞到一股濃烈的腐臭味。
“啊——”他終於慘叫出來，跌出衛生間。被拉來同住的隊友王曉和鄧偉被驚醒，鄧偉一把掀開被子：“怎麽了？！”
“鬼……”陳東赫顫栗地指著衛生間，大睜的眼中滿是驚恐。
鄧偉屏住呼吸，壯著膽子望了眼衛生間的方向，但什麽都沒有看到。
他於是上前按下衛生間燈的開關，不大的空間一下子被白熾燈照亮，不留任何死角。
衛生間裏隻有馬桶、水池、花灑、毛巾架，不見任何異樣。
王曉不滿地皺眉：“你丫自己嚇唬自己吧？”
“不、不是……”陳東赫磕磕巴巴地解釋，“我真看見了……”
鄧偉一邊上前扶起陳東赫，一邊掃了眼王曉。
整個隊伍裏，和胡依娟關係最近的就是鄧偉。今天胡依娟從盧迪那裏聽說王曉受汙染了，摸不清虛實，就隻告訴了鄧偉。
鄧偉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辦。在規則怪談裏大家都對其他玩家存有防心，對這種事情，如果對方真是好心相告倒沒什麽，但萬一對方是在算計他們的厄運者、混沌者呢？又或萬一是土著人呢？
不論胡依娟還是鄧偉都不敢輕信。
是以兩個人最終也沒敢將這些直接告知其他隊友，鄧偉告訴胡依娟他會注意觀察，如果確認王曉的確有問題再跟胡依娟說。
現在，王曉的舉動讓鄧偉覺得他確實出了問題。
這兩天裏大家都在「見鬼」，即便是被吵醒有起床氣，也不該覺得陳東赫是自己嚇唬自己。
鄧偉把戰栗如篩的陳東赫扶到**，自己也回到上鋪，拿出手機通過微信告訴胡依娟：“王曉是不太對勁，那幾個玩家說得可能是真的。”
……
第二天是周日，依舊是日程很輕鬆的一天。高三（1）班第一節 沒課，但四人吃完早飯後還是結伴去了教學樓，肖冷沒往教師走，一臉悠哉地敲響了教室隔壁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裏有五位老師，都是高三年級的班主任。現在屋裏有三個人，包括1班班主任李想。
“李老師。”肖冷走到她辦公桌邊停下腳步，“何主任讓我跟您要一下班裏的考勤，說要看看。”
何主任是學校的教導主任。
肖冷狐假虎威得麵不改色心不跳。
班主任對他的話毫無懷疑，拉開抽屜拿出考勤本交給他，肖冷說了句「謝謝老師」就走了，還習慣很好的反手關上了門。
路過樓梯的時候，躲在樓梯下的三名隊友紛紛探出頭，肖冷折過去加入他們，將考勤本翻開。
才翻了幾頁，他們就有了意外收獲。
22年10月8日到10月20日，他們四個都請了病假。在此之前的10月1日到10月7日是國慶的法定連休，也就是說他們很有可能是在假期時一起遇到了什麽問題，又或許時間更早，發生在假期之前。
葉汐提出疑慮：“病假會不會是假的？會不會是這四個人想一起去幹什麽事，所以借口生病請了假？”
說話間肖冷手裏的考勤本又翻了一頁，裏麵夾了好幾張病假條。
病假條是家長寫的，有家長的簽名。在家長的簽名之下還有班主任寫的「已核實」，以及班主任的簽名。
也就是說這個假條應該沒有問題，至少不是他們仿造家長字跡做出來的。
可是什麽情況會四個人一起生病？
肖冷凝神想了想，告訴楊歌：“給胡依娟發條消息，讓她去查一下她的幾個隊友上學期的考勤。”
他想看看，那六個人在同一時間是不是也和他們一起生病了。
這句話落入葉汐耳中，她仿佛被擊中一般，腦中電光火石一閃。
——她知道她先前為什麽總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