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育良一中規則怪談（3）
“是不是個女的……頭發挺長？”
通過肖冷的咬字， 張立平明白他雖然嘴上說著「人」但心裏並不認為對方是個人。
他穩住心神探問：“是不是個女的……頭發挺長？”
肖冷的目光頓時轉向他：“你也看見了？”
“我……我沒看見。”張立平很想解釋自己剛才的經曆，但心底一股震驚讓他不受控製地驚問，“你看到女鬼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衝上去抓她？！”
肖冷眉頭淺蹙， 費解地反問：“那不然呢？萬一有線索怎麽辦？”
“……”張立平啞音，“那萬一你被汙染了怎麽辦？？”
“不會。”肖冷很輕鬆的樣子， “之前在鏡子迷宮的道具商店， 我花50積分買了「淨化噴霧」，一次性保命小道具，不妨礙主道具選擇，隻要沒用掉就隨時可以啟用。”
“哦……”張立平木然點頭， 這好像是個解釋。
——是個屁解釋！！
正常人看到鬼的第一反應會是上去抓嗎？？
肖冷並不知隊友的情緒起伏，隻對沒抓到女鬼的事情深感遺憾。
他於是在下鋪前又等了會兒，沒等到動靜隻好歎了口氣， 踏著金屬梯子返回上鋪。
他舒了口氣就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但張立平已然睡意全無，精神抖擻地盯著上鋪床板問：“肖隊，這個本怎麽過， 你有思路嗎？”
肖冷：“沒有。”
張立平：“我覺得老式水井的問題不能大意……搞不好那個女鬼就是跳井死的呢？但那個廢棄的鴻鵠樓可能有重要線索，要不咱壯著膽子進去看看？”
肖冷沒回應。
張立平：“還有， 188她們拍照發過來的字條上說「晚間隻有一個老師的辦公室是危險的」， 這是為啥啊？難道這個學校的老師都是鬼， 孤身一人的時候會現原形？”
肖冷還是沒聲。
張立平：“還有就是， 規則4強調用晚餐不能跑， 這個規則本身沒什麽， 但出現在怪談裏是不是……”
“睡覺。”肖冷終於吐出兩個字。
張立平：“？”
“我們可是高三生， 睡眠時間很寶貴。先睡覺， 有問題明天再說。”肖冷口吻淡定。
張立平心情複雜。
在規則怪談裏讀個高三， 自家隊長讀得還挺投入。
行，他看出肖隊完全不怕鬼了……
第二天是周六。由於臨近高考，育良一中最近都把高三生扣在學校過周末，有事離校需要家長出麵請假才行。
不過比起比周一到周五，周六日還是輕鬆一些的。
首先是沒有早讀，平常5:30就要起床的學生們可以睡到7:00再去吃早飯。其次，高三生平常不算晚自習一天也有十節課，周六日隻有六節，各科老師誰有需要就會來上，其餘的時間讓大家自習。
至於晚上原本的「晚自習」則直接取消了，大家都可以早早會宿舍睡覺。
所以周六周日對於「NPC學生」來說是放鬆的一天，對怪談參與者而言，是有大量時間分析線索的一天。
四人組齊聚在食堂的時候是7:30。昨天夜裏大家雖然都受了一場驚嚇，但之後就沒再有什麽動靜。楊歌和葉汐擠在一起有效地削減了恐懼，雖然入睡後兩個人都多多少少做了噩夢，但睡得也還可以。
張立平一直良好的睡眠質量在此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見鬼後的頭半個小時他眼睛瞪得像銅鈴，後來困勁上來就又睡著了。
至於肖冷……
不必多提。
相比之下，胡依娟六人組的運氣就沒有這麽好了。昨天夜裏他們六個人裏有四個都見過鬼，但由於沒有從同一地點進入怪談，大家班級不同，當然也就沒在同一個寢室。
再加上這個副本設定他們的室友全都沒在校，每個人都在獨自麵對恐懼。
這樣一來，恐懼感大幅升級！
於是吃早飯的時候，餐桌上隻有兩個「正常人」，另外四個看上去都是熊貓精。胡依娟本人也是其中之一，光是剝個雞蛋的工夫她就接連打了四個哈欠。
吃了幾口東西，六人裏資曆最深的陳東赫恢複了點氣力，強打起精神：“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有三個，一是手機有沒有什麽隱藏作用、二是副本裏還有沒有其他玩家、三是被廢棄的鴻鵠樓到底有什麽隱情。”
這三點隊友們都紛紛點頭表示認同，但胡依娟補充：“老式水井也很重要吧。”
“重要，但又不那麽重要。”陳東赫緩緩解釋道，“因為水井這種東西是不太可能藏線索的，所以它多半隻是那個女鬼的死亡工具，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但我們想通關，需要解開的應該是女鬼的死亡原因。”
“也對。”胡依娟思忖著點頭。
陳東赫道：“今天第一節 都沒課對吧？咱們先找個沒人的地方檢查一下手機裏都有什麽，然後再繞著鴻鵠樓看看。”
——規則上說鴻鵠樓不能進，但繞著外圍看看總沒關係吧？
8:30，周六第一節 課的上課鈴打響，高三（1）班的前兩節課都是數學，數學老師精打細算地把握了上午這個最讓人清醒的時間段給成績最好的班級講課。
身為理科廢柴的葉汐有生之年第一次在數學課上感到享受，心裏不禁感謝「祂」在這個副本裏給她安了一顆學霸腦子。
10:10，第二節 數學課下課，中間有個大課間，在周一到周五是要做操的，但周六日沒有這個規定。
往後的兩節課在課程表上都是「自習」，但其實因為是周六，學生們如果四處走走放鬆一下也沒關係，隻是不允許出校門。
四人組於是在數學課下課後就直接離開了教室，走到教學樓一側沒人的地方，肖冷直接說：“你們如果害怕，今晚可以一起來我們寢室睡，416房間。”
葉汐和楊歌都愣了一下。
葉汐：“我們去男寢睡嗎？”
肖冷聳肩：“反正沒人查寢，為什麽不可以？”
葉汐恍悟之餘陷入了沉默。
華生，你發現了盲點。
楊歌接受得倒很坦然：“那不如現在就去男寢，咱們先一起檢查一下手機內容？”
一個人私藏手機可能隻是肖冷這個角色的「人設」，四個人都有，那總不能是「祂」好心讓他們有個東西打發時間。
“我看行。”張立平爽快點頭，葉汐想了想，摸出自己的手機遞給楊歌：“鎖屏密碼545426，你們幫我一起查一下，我想去趟檔案室。”
三名隊友的神色都微微一變，肖冷凝神：“去檔案室？”
“嗯……”葉汐忖度著點頭，“這個學校裏一定有很多秘密，但現在一團亂麻找不到頭緒，我覺得檔案室裏的資料總會有用。”
楊歌不大讚同：“鴻鵠樓廢棄於1994年，那就意味著建校時間至少在1994年之前。從咱們的手機來看，現在的時間線和現實世界差不多，也就是2023年前後——30年的時間跨度，檔案室裏的東西肯定巨多，在毫無頭緒的前提下很難做有用功。”
“的確。”葉汐並不否認這個觀點，但又說，“可我覺得至少可以先看看1994年發生了什麽，還有鴻鵠樓之前是幹什麽用的。查這點東西要不了多少時間，如果都沒什麽用，我馬上就回來找你們。”
“那也行……”楊歌不再阻攔。
葉汐的記憶告訴她，檔案室在圖書館所在的樓裏，於是提步就要往圖書館走，又被肖冷叫住。
肖冷告訴她：“還可以查一下545426有沒有在檔案裏出現過。”
葉汐不解地望過去，肖冷道：“我的鎖屏密碼也是545426，但不是我設定的，直接出現在了我的記憶裏。”
葉汐不禁輕吸了一口涼氣。
她惶惑地看向楊歌和張立平，他們的臉色也都有些泛白，先後點頭告訴她：“我的也是……”
“我也是。”
每個人都在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就條件反射地直接輸入了這個密碼解開鎖屏，但由於這個副本灌輸給他們的記憶太多，誰也沒多想密碼的問題。如果不是葉汐剛才直接把自己的密碼說出來，讓大家陰差陽錯地發現這個共同點，這一點可能會一直被忽略下去。
但這顯然是個不應存在的共同點。手機這麽私人的東西，四個人一起撞密碼的概率極低。
這個密碼又不是六個0或者123456。
四個人就此暫時分開，楊歌和肖冷、張立平一起前往男生宿舍檢查手機，不出意外的話這會是很大的工作量，別的不說，每個人手機中光微信這個「小而美的軟件」占用的近30個G內存就預示著他們有海量聊天記錄要進行檢查。
葉汐和他們分開後沒有直接去圖書館，而是先去辦公室找了班主任，十分動情地跟班主任說就快要畢業了，她想做個關於母校的紀念視頻，得去檔案室查點資料，讓班主任幫她申請一下。
班主任對學生這種感恩之心深感欣慰，立刻給檔案室打了個電話，掛掉電話就告訴葉汐：“去吧，檔案室的老師已經知道了。”
葉汐向班主任道了謝，就往圖書館去了。檔案室位於圖書館的三樓西側，葉汐敲開房門，跟檔案室的老師自報了班級姓名，檔案室的老師就大方告訴她：“後三排架子上的學生檔案不能動，屬於個人隱私，前麵的架子上都是學校資料，可以看。看完記得原封不動地收回去，頁數順序、位置都不能亂。”
“好，沒問題謝謝老師。”葉汐邊說邊環顧四周，沒看到預想中的東西，不動聲色地又問，“請問檔案室這邊有什麽具體規則嗎？我想仔細看看，以免給您添麻煩。”
檔案室老師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剛說完？”
說明沒有獨立的怪談規則。
葉汐再次向老師道謝，然後走進去。檔案室裏用的是那種很高的鐵製架子，每層都碼滿了檔案袋，依拚音首字母排序。葉汐首先找到「H」所在的架子，然後很是費了些時間才找到寫有「鴻鵠樓」的袋子。
袋子橫向立方的，朝上一側落了很多灰塵，葉汐將它拿出來，小心地解開封口處的係繩，把裏麵的檔案全都拿出來，袋子先隨手擱在一邊，仔細翻看文件。
鴻鵠樓的相關文件不多，前幾頁都是施工設計方案，還有各種申請建房的審批材料。葉汐草草翻過去，視線停在一張表格上。
這張表格也是審批材料的一部分，上滿寫著申請建房的單位名稱，也就是育良一中。往後的房屋用途填的是「學生教室及教師辦公室」，再往後又是不少葉汐看不懂的建築數據，足足占用了兩頁紙。
直到這份文件的最後兩行，有一欄是「預計落成時間」。
——1992年。
如果她和楊歌在宿舍樓裏發現的這條是真的，那就意味著這幢樓在1992年落成、1994年就已經廢棄，而就算不提那張字條，1992年落成的教學樓哪怕是2023年才剛剛廢棄也並不正常。
這明顯是個結合了現實設定的副本，整個學校除了鬧鬼這一點外，畫風都和C國普通中學很像。
按照C國的建築標準，基礎設施的標準高於公共建築、公共建築又高於住宅。其中「基礎設施」指的是機場車站以及國家體育館、國家圖書館這一類產權直接屬於國家且同時向社會大眾開放的建築。
「公共建築」指的是辦公樓、購物中心這種普通的公共設施；「住宅」則是城鎮裏向普通購房者出售的樓盤。
這裏麵標準最低的「住宅」是70年產權，建築壽命怎麽也要長於70年才行。
而在學校裏，宿舍樓的建造標準是「住宅」，作為教學樓的鴻鵠樓則屬於「公共建築」，建築壽命應該遠高於住宅產權的70年。
在這種情況下，一棟92年蓋起的樓，94年就被廢棄、23年已經成為「危房」？
為什麽？
手頭的線索尚不足以解開這個疑點，葉汐記下這份疑慮，一絲不苟地將檔案收好放回原位，又在各個架子間都晃了一遍，耐心地把「A-Z」之間1994年前後的檔案翻了好幾份，但暫時沒什麽別的收獲。「545426」這個數字也完全沒出現過，雖然詭異，但一時隻能維持意義不明的狀態。
此外她又專門翻了一下語文老師的檔案。
「育良一中高三年級學生守則」的第二條說：高考在即，請各位同學按時上交各科作業，尤其是語文作業。
整個高三年級一共有4位語文老師，兩男兩女，葉汐抱著一種近乎吹毛求疵的心態認真翻看每個人的履曆，可四個人的履曆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清一色地正常讀書、正常考入師範大學，然後來育良一中任教，甚至連一丁點受處分的記錄都找不到。
男生宿舍樓416房間，三個人鎖著門檢查手機，楊歌選擇最先檢查微信聊天記錄，很快就被大量但無效的信息弄得頭疼。她於是坐在地上，伏在下鋪床邊擺爛了五分鍾，沒話找話的調侃肖冷：“肖隊，不是我說你，你這追妹子的本事不行啊。”
肖冷的神思都匯聚在手機上，聞言勉為其難地分出一點思緒：“什麽？”
楊歌：“汐汐說去檔案室，我以為你會一起去呢，結果你提都沒提？不怕她出危險？”
“不會。”肖冷淡然，“檔案室是學生守則裏完全沒提及的地方，就算有獨立的規則，應該也比鬧鬼的宿舍更安全。”
“……”楊歌和張立平無語地對視。
——這他媽是重點嗎？
——你真是憑本事單身！
肖冷對兩位隊員的情緒一無所知，抬手滑動屏幕，將手頭正打開的網頁截了個圖。
又過不多時，葉汐回來了。她敲了兩下門：“是我，林雪。”
楊歌趿拉著運動鞋過去將門打開，葉汐邊走進去邊開門見山道：“鴻鵠樓是1992年才落成的，1994年就被廢棄，背後一定有原因。”
她頓了頓，坐到一張空**：“我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推測是，這個樓是豆腐渣工程。那個女鬼的死可能跟工程質量有關，也可能跟建造過程有關。”
“但這隻是目前根據廢棄時間做出的最簡單的邏輯推斷，假如這一切跟豆腐渣工程並沒有關係的話，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一股腦地拋出找到的線索和自己的推測，葉汐望向隊友們：“手機裏有找到什麽嗎？”
坐在葉汐鄰床床邊的肖冷直了下腰，翻到剛才那張截圖，遞給葉汐看。
截圖裏是學校官網的一則新聞，說的是學校喜迎新校長廖俊，發表時間是22年9月1日，也就是上學期剛開學的時候。
整篇報道裏透著一種喜氣熱鬧的感覺，葉汐一目十行地掃過去，很快抓到關鍵信息。
——報道裏說，廖俊於1990-1994年之間曾在育良一中任教，擔任語文老師。
那句對「語文作業」的強調，終於和其他線索產生了一點點聯係。
楊歌原本不知肖冷從官網上找到了什麽，在葉汐看完之後也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剛看到「廖俊」兩個字時目光就凝住，重新打開自己那部手機的微信，在聊天記錄裏搜索關鍵字。
然後她把手機舉起來給大家看：“看這個。”
三個隊友一起湊上前，屏幕上是6班胡依娟發來的消息，時間顯示為22年9月5日。
胡依娟跟「盧迪」說：“吃瓜嗎？關於新來的廖校長的。”
盧迪說：“吃，啥瓜？”
胡依娟：“聽說他本來在市一中當校長。”
四個人記憶裏都有一個信息：市一中是這個世界的省級重點中學，每年都有考進top 1大學的學生，本省高考文理科狀元基本也都出自市一中。
育良一中和市一中的水平大概差了八條街。
所以消息記錄裏的「盧迪」也很意外：“啊？市一中的校長為什麽調來咱們這？這是被貶了吧！”
胡依娟說：“對，我聽說的是上學期市一中有兩個高三女生跳樓，好像是壓力太大了……”
“家長接受不了，一直鬧到教育局，意思是不和解不賠償，就要校長坐牢。”
“但校長好像背景也很硬，最後給了個處分，就調來咱們這兒了。”
盧迪：“靠，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胡依娟：“我也。”
胡依娟：“因為高考壓力跳樓的好像還挺多的，每年都有。但這也說明這個校長管理很嚴格吧QAQ……我覺得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一般，我好怕！！”
盧迪：“別怕別怕，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再往後就沒什麽重要信息了，葉汐打量著化名「盧迪」的楊歌問：“你和胡依娟什麽關係？”
楊歌笑說：“初中同班同學，所以上高中之後關係也還可以……不過她現在的真實身份是NPC還是另一個玩家，我不太清楚。”
葉汐點點頭，思索道：“如果胡依娟提供的線索是真的，那有可能這個校長一直對學生很嚴厲———或許嚴厲到了不正常的地步。那個「女鬼」或許也是承受不住壓力自殺的學生？”
“是個思路。”楊歌頷首，接著建議說，“我覺得我們可以先去見見這個胡依娟，探探她的口風，看看她還有沒有別的信息可以提供？”
“臥槽！”張立平突然出聲。
葉汐不明就裏地看過去，他站在靠牆的位置，渾身繃得筆直，雙眼也瞪著，像是剛剛想起什麽，又或受到了什麽驚嚇。
“怎麽了？”楊歌小心詢問。
張立平做不出反應。
因為他剛剛聽到了女人的抽噎聲。
顯示一聲嗚咽，然後是一下下的抽泣，很輕很細地貼著他的耳朵在響。
張立平頭皮發麻，猛地吸了口涼氣。
不等他把這口氣呼出去，耳邊的抽泣聲就不見了。
張立平莫名地腦補自己身側剛才飄著一縷幽魂，現在這縷幽魂感覺到自己被他發現，於是猶如一股青煙一樣煙消雲散。
這種腦補更讓張立平毛骨悚然。
他打了個哆嗦，哆嗦得齒間打架，在隊友們的注視下緩了半天才說出話：“我剛才又聽到了……女鬼的聲音。”
“是抽噎的聲音，她在哭，聽上去很難過……還有點壓抑的感覺。”張立平回憶那種聲音裏細微的情緒，“聲音離我很近，我肯定沒聽錯，但一眨眼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