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購物中心規則怪談（9）
“在本區域購物可參加抽獎，在您結賬後，店員將為您奉上抽獎箱，祝您好運。”
楊歌與盧美華和王路疾步趕到「男女裝」門口， 向店內張望了一眼，就在玻璃門外停住了腳步。
這家深不見底的店從外部看去完全正常，最內側的牆壁也就在三五米之外， 是再普通不過的店鋪麵積。
但楊歌敏感地發現，店裏沒有戴和忠與魏旭的身影。
王路的大腦還在宕機， 見楊歌停下， 他也隻是下意識地一起止步，不能及時做出反應。
盧美華困惑道：“不進去找人嗎？”
“不了。”楊歌搖頭，不必盧美華追問，就先做出了解釋， “如果他們現在是在更衣間裏，一會兒會出來的。”
如果久等不出，那她們也就不必再等了。
盧美華剛開始沒想太多， 對她的解釋似懂非懂。過了幾秒突然反應過來，猛烈地打了個哆嗦：“你是說……”
楊歌漠然道：“規則之境裏，一切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盧美華又不受控製地戰栗了一下，一股寒意如同電流一樣從腳心往上躥， 一直蔓延到頭皮。
接下來，就是在死寂中等待。
等了大約十分鍾， 她們仍舊沒有見到兩個人的身影， 一般來說如果隻是試一件衣服應該不會這麽慢。
楊歌心裏歎息著做出了判斷， 可一位導購在這時走了出來， 笑容熱情地詢問：“您好， 請問有什麽需要的嗎？”
楊歌狀似隨意地掃了眼她酒紅色的領結， 僅存的僥幸讓她詢問：“請問有兩位先生在裏麵嗎？一個四十多歲， 挺高的， 有點胖；另一個大概三十多吧， 稍微矮一點也瘦一點。”
導購的笑容一成不變：“您可以自己進來看一看呢！”
這種說辭如果出現在普通商場裏，無非就是精明的導購想抓住一切機會邀請顧客進店逛一逛。
但在規則之境裏，曖昧不明的答複印證了楊歌的猜測。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不了，我們是幫其他朋友問，也不是很著急。我們先去跟其他人會和了，謝謝。”
巧妙打消掉導購繼續相邀的念頭，楊歌挽起盧美華的胳膊：“走吧。”
另一邊，葉汐所在的隊伍在陡經變故之後也變得異常沉默。孫奇然的死狀慘烈驚悚，即便是一直以來冷靜度比較高的葉汐也好半天都緩不過來。
大家就這樣在沉默中走進了臨近劍葉林的「鬱壘」，強打精神開始新一輪逛街。
剛才的劍葉林是專賣男裝的店，鬱壘則是女裝店，隻有一個衣架上掛著偏中性的款式。
現在在這一組裏周迎完成的消費目標最高，離1000隻差幾十塊，隻要一會兒去美食區隨便吃點東西就能輕鬆完成。
另外幸存的三個人還差一百多到五百多不等，如果美食區的售價不太貴的話，想要人均吃出這麽高的標準顯然有難度，所以還是在服裝區多消費一輪更加保險。
這回進店之後，最活躍的是胡苗苗。由於剛才去的劍葉林都是男裝，她什麽都沒買，這會兒差的數額最大，進店看到女裝的時候眼睛明顯一亮。
即將完成任務的周迎神經放鬆，有點無所事事。
葉汐則先在心裏計算了一下自己的消費額。她在化妝品區花了257塊，剛才的T恤衫是488，加起來745，離1000還差255。
255，在服裝店還是容易花掉的。葉汐的心理壓力也降低了一些，東張西望地找尋一些小件，比如純色的吊帶背心、打底衫，或者輕薄透氣的防曬服。這些衣服除了價格外，設計也很簡單，不太容易在邊邊角角的地方隱藏危險的藍色。
肖冷好似有些疲憊，在進店後就坐到了牆邊專供顧客歇腳的椅子上。
除卻疲憊，他還感覺身上在發冷。
那種冷以他胳膊上的傷口作為起始，很像曾經大流行過的某種病毒感染帶來的感覺，從骨髓深處滋生出來，迅速遍布四肢百骸，而後在關節處加劇，令神經產生微妙的酸痛。
唯一的一點不同的是，在這之後，肖冷感覺這股冷竄進了心裏。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牙關一分分要緊，佯作平常地將幾張規則頁都摸出來，試圖從裏麵尋找解決方法。
在很多規則之境裏，輕度汙染都留有生機。但這種生機必須在離開規則之境之前抓住，一旦離開了，汙染就會一直留存在身體上，直到……
直到像鄒晨一樣自爆。
肖冷隱約記得，他在這裏看到過一條很像解決輕度汙染的辦法的規則，出於安全考慮，他會著意將這種規則記住。
可現在，他竟記不起來。
他覺得整個腦子都僵住了，一陣陣恍惚、發懵，原本清晰的規則被揉成一團漿糊，他無法清晰地記起其中任意一條。就像有一塊橡皮反複塗抹在他的記憶裏，以極快的速度，將一切信息塗抹得一幹二淨。
哪怕手裏拿著規則，他也讀不進去。規則頁上清晰的字跡變得扭曲，時近時遠，好不容易讀進去半句話也會迅速從腦海中消散，讓他完全抓不到線索。
他的邏輯猶如一張沾染火焰的畫，在光火浸染中迅速地灰飛煙滅。
這很糟糕。
肖冷勉強沉住心。
他雖然不記得規則，但還有基本的判斷力。此時大家都在逛店，如果他貿然地出去尋找楊歌會顯得很反常。
規則之境裏，大家相互沒有多少信任，不能輕易讓人察覺到他的異樣。
最安全的做法，是等一會兒到了美食區再找楊歌。
去美食區隻是吃飯，他可以很自然地帶隊和楊歌進入同一家餐廳，無論到時候他還有沒有說清事態的主觀意願，憑楊歌的能力應該都能很快發現他不對勁。
然後，楊歌如果能判斷出規則裏的哪一條是救命規則，就能幫他。就算不能，楊歌也可以「接管」他的其他組員，把大家安全地帶出去。
如果是後者，那他……
算了，不重要。
人總會死的。
肖冷抬起頭，深深吸氣，張望四周。
既然現在找不到幫手，他能做的就隻有和大家一起挑選商品了，他一片混沌的腦海裏勉強還記得要購物1000塊的事。
葉汐正在店中橫置的一個長衣架上挑選衣服，突然感覺到對麵有人。抬起眼睛，她就看到「張三」。
他也在扒拉衣服，一件接一件地翻過去，葉汐隻用了三秒就看出他似乎不在狀態。
“張先生？”她喚了一聲，肖冷起先沒有反應，繼而想起自己隨口扯的名字就是張三。
他於是也抬起頭：“怎麽了？”
“可能那邊的比較適合你……”葉汐指了下他身後的那個窄衣架，衣架上掛著店裏僅有的幾件中性風的衣服。
可能那邊的比較適合你……
可能那邊的比較適合你。
很簡單一句話，肖冷至少在腦海裏轉了兩遍才遲鈍地明白她的意思。
“謝謝。”他呢喃，然後轉過身，走向葉汐所指的貨架。
葉汐蹙眉，打量著他的背影，心裏覺得古怪。
幾分鍾後，當葉汐拿著一件款式簡單的針織打底衫前往更衣間的時候，肖冷拿著一件卡其色的襯衫走向了收銀台。
剛才那股徹骨的寒冷已經迅速消褪，緊隨而至的是思維攻擊。一個聲音在腦海不住盤旋，告訴他要一直留在這裏，而且，最好能讓其他人也一起留在這裏。
平常的訓練在此時起到了良好的效果，他下意識地與那個聲音對抗起來，不願接受「祂」的召喚。
隻不過這種對抗很費精力，他不得提起全部已經支離破碎的心力強作支撐，相應的「副作用」就是他處理信息的速度變得更加遲緩。
“結賬。”在離收銀台還有兩步遠的時候，肖冷開口。
“？”葉汐一愣，轉過身，箭步上前，一把擋開要接衣服的導購的手。
“張先生，你先試一下吧。”她緊盯著肖冷，“萬一不合適，很麻煩。”
“好。”肖冷沒有拒絕，點了點頭，走向更衣間。
葉汐睇了他一眼，一派輕鬆地向收銀台後的導購笑道：“我也去試試，省得以後還要退換！”
說完她也走進更衣間，一邊利索地換衣服，一邊陷入更深的疑惑。
「張三」的狀態變化太奇怪了，作為這個隊伍的主導他明明很有實力，怎麽會突然之間智商下限？
是因為受了傷嗎？
但隻是胳膊上劃傷了一道，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傷口不應該這麽嚴重。
或許是刺傷他的利刃上有毒？
葉汐的思緒在這裏頓了頓，想到另一個可能：張三或許被汙染了。
這個猜想令她窒息，更衣間陌生且逼仄的空間更讓她沒有安全感。她潛意識裏想要逃離，換衣服的手急躁起來。她匆匆試過針織衫又換回自己的衣服，然後一把拉開簾子，走向收銀台。
「張三」幾乎和她同時走出來，一起前往收銀台結賬。
付款、找零，兩個人各自消費了二百多塊。葉汐正小心地將購物小票收進挎包，一旁的導購笑吟吟道：“我們店現在有限時抽獎活動，兩位試試手氣吧。”
抽獎。
葉汐迅速掃了眼一直捏在手裏的服裝區規則，規則的第5條是：“在本區域購物可參加抽獎，在您結賬後，店員將為您奉上抽獎箱，祝您好運。”
身邊的張三已經若無其事地回答了「好」，如果他狀態正常，她會相信他的判斷。現在她卻既擔心他是在誤導她，又怕故意跟他反著做才反倒會踩坑。
仔細斟酌之後，葉汐決定使用「鑒別犬」的最後一次機會。
可愛的德牧在紙頁上奔跑，鼻尖認真地將葉汐想要驗證的條目嗅了一遍之後，乖巧地坐在了一邊。
規則沒有問題。
可惜鬆氣地點頭，應了聲「好」，發出邀請的導購笑逐顏開，扭動線條曼妙的腰肢走進步入位於收銀台後的辦公間。
葉汐眼尖地注意到，桌上放著兩隻抽獎箱，一紅一藍。
服裝店裏小規模的抽獎活動，有什麽必要搞兩個箱子？
葉汐目光一凜，垂眸再度看向紙頁上的規則。
「在您結賬後，店員將為您奉上抽獎箱，祝您好運……」
「祝您好運」……
抽獎是依照規則存在的，沒有問題，但同時，「祝您好運」。
幾秒後，導購捧著抽獎箱走出來。葉汐冷冷看去，導購的選擇果然和她想的一樣。
肖冷卻似乎毫無防備，導購還沒走到麵前，他就已經積極地伸出了手。
“等一下。”葉汐按了下他的手，笑吟吟地望著導購，“我們可以從那個紅箱子裏抽嗎？抽獎這種事，感覺紅色比較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