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走,屠龍!
清晨,燃燒的火焰已經被撲滅,被燒掉的木牆正冒著輕煙,而一群男女老少正在外麵哭哭啼啼,他們麵前是幾個新埋的墳包。
唐恩站在房頂上靜靜看著,這幅景象讓人覺得昨晚熱鬧的酒館仿佛是幻覺,酒精的麻醉過後,青煙與墳墓將人拉回現實。
這才是法環破碎後的殘酷現實,在人命如草芥的交界地,平民、士兵乃至貴族和神父,已經有太多太多的人失去了生命。
在某種意義上,被盜匪殺死,被亂軍屠殺和與被飛龍燒成焦炭沒有什麽區別。
而這還不算絕望,等到身體腐朽依舊無法死亡,怕是有不少人會羨慕他們被飛龍燒死,從而擺脫永不休止的痛苦。
想到此處,唐恩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黃金樹,喃喃自語:“生與死,都不能由自己掌控,這便是你訂下的律法嗎?”
“徒弟,我搞清楚了。”這時瑟濂有些笨拙的爬上屋頂,拍了拍藍色連衣裙上的灰塵,“話說你怎麽老喜歡跑到這麽高的地方來??”
“站得高才看得遠,便於我思考。”
瑟濂狐疑的看他一眼,冷哼道:“你該不會是向那位公主學的壞習慣吧。”
居然被你看出來了。
唐恩輕咳兩聲,繼續保持著淡然表情:“這不重要,話說那條飛龍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問過教堂的神父了,這條飛龍名叫‘亞基爾’,平時就呆在不遠處的蒙流湖中,許多年來也算安然無事,可兩個月之前它突然開始襲擊周圍村莊。”瑟濂喘了口氣,繼續說道:
“它每次造成的破壞並不嚴重,隻要沒有被攻擊的話一般不會殺人,喂,你在聽嗎?”
唐恩聽到‘亞基爾’這個名字就看向了東側,那裏有一汪巨大的湖泊,這可是個老相識了。
“嗯,我在聽,那神父有沒有說當地領主為何置之不理?”
交界地采取的是分封製,所謂領主的領主不是我的領主,葛瑞克作為寧姆格福的所有者,其實將領地劃分成了許多塊。
“他說當地貴族最初還是在管,曾派出騎士驅逐。不過在上個月就忽然撒手了,聽說任由這條飛龍破壞,自己則跑去史東薇爾城參加戰鬥。”
上個月?
唐恩捏住下巴,這不就是史東薇爾攻防戰的時候嗎?其實從明麵上這沒有問題,因為葛瑞克肯定召集了所轄貴族參戰,然後就被女武神打的跪舔了。
但他覺得這件事沒那麽簡單,隻要貴族提出對付飛龍,瑪蓮妮亞絕對會允許的,這更像是在主動逃避,把鍋甩給聖樹軍。
寧姆格福的領主想讓聖樹軍趕緊走,或者說以此為機會減少後勤支援?
嗯,應該有這個想法。
他從不高估貴族的品德,瑪蓮妮亞現在的後勤補給全靠寧姆格福提供,可以說是在本地貴族嘴裏搶食。
多待一天,損失就大一分,而女武神與碎星之戰不能給他們帶來絲毫利益,當然要千方百計找理由了。
貴族們的陰謀不難理解,可飛龍幹嘛要主動配合,總不可能說兩者有什麽PY交易吧。
飛龍、飛龍……等等!
“老師,飛龍的社會結構是怎麽樣的?”
瑟濂正在旁邊無聊的扔石子玩,作為人形百科全書,思考數秒就給出答案:“群居也是獨居。”
“請您解釋一下。”
“就是說飛龍一般是個體行動,但它們又是龍族的一員,會有一種類似於‘部落’的簡單體係。”
擁有人類同等智慧,那就必然有社會結構,這不難理解,唐恩像是抓住了什麽,語氣急促。
“那它們的首領是誰?”
“這不好說,時間過去了太久,龍族早已沉淪,就跟王朝覆滅下麵的人會各尋出路一樣。”瑟濂捏著下巴,細長的眉毛輕輕皺起。
“現在古龍已經很少見到,如果真要找個首領的話,‘龍母’桂奧爾應該是之一,傳說它通體白色,身形如山,展開翅膀就能遮住天空,並且……”
“所以它身在何處?”唐恩沒閑心聽吟遊詩人的史詩。
“嘖,你也該加強點文學修養。”瑟濂哼了一聲,抬手指向東邊的山巒湖泊,“就在蓋利德。”
“原來如此,我懂了。”唐恩重重點頭,他想起尊腐騎士伊文告訴自己的情報。
拉塔恩正在加大力度解決背後飛龍,以圖掃清後背威脅,全心全意對抗瑪蓮妮亞。這也正常,如果不是有強敵在側,拉塔恩不說把寧姆格福給吞下吧,至少也該把戰線推到這裏來,哪有人在自己老家決戰的。
‘有些像曹丞相征烏桓啊。’
唐恩稍稍出神,有了這個情報,龍族那邊想做什麽就可以反推了,它們當然是希望瑪蓮妮亞快點進軍,在自己被重創之前和拉塔恩打起來,而不是用龍族的命去換時間休整。
“想逼瑪蓮妮亞提前出兵嗎?那可不行。”
“你要多管閑事?”
“這可不是閑事,我需要時間去找出解決辦法,要是瑪蓮妮亞被逼的提前出兵,我不如現在就離開這是非之地。”唐恩看了眼那些墳墓轉身就走。
他沒有選擇,龍族是不可能和黃金樹半神聯手的,更別提和瑪蓮妮亞一起去打拉塔恩,隻會抱著膀子在旁邊看戲,然後就挨了發猩紅腐敗。
唐恩甚至沒辦法去當說客,還沒等他施展口技,當場就被燒成渣渣了。
“徒弟,你準備怎麽做?”瑟濂也想通了其中問題。
唐恩立在房簷邊,轉過頭來,麵露狂態:
“當然是去屠龍!”
……
嗚嗚……
華麗的臥室內,痛苦的呻音聲在回**,高挑的女武神趴在**,絲綢般的長發潑灑開,而那張平日裏高貴堅韌的臉已經皺成一團。
銀牙緊咬,汗水滴落,華貴的床單竟被她硬生生捏成了粉末,猩紅腐敗所帶來的的痛苦正在吞噬精神和肉體,尋常人恐怕一個月都挺不過去,然而她已經與之戰鬥了無數年。
青筋暴起,金色瞳孔縮成了針孔,毀滅性的力量充斥在身體內,彷如有無數聲音在耳畔低語:
讓最美麗的花朵在此世盛開,如此你能就能解脫,高傲隻能帶來災厄,堅強隻能維持痛苦,放棄吧……
“但我絕不!!”
瑪蓮妮亞一拳擂在**,讓這張華麗大床直接坍塌,連帶整個房間都顫抖一瞬。
哐。
房間的門被瞬間推開,全副武裝的尊腐騎士站在門口,金發騎士芬雷手抱頭盔,薄綠色的眼眸中寫滿了擔憂,但她沒有看到痛苦掙紮的女武神。
瑪蓮妮亞靠在牆角,渾身衣衫已被汗水濕透,纖細身體有著爆炸性的力量,她喘著氣,青筋尚未消散的臉上一片平靜。
“殿下。”芬雷毫不顧忌的走了進去,拿起手帕替女武神擦去渾身汗水,當到了身體上那些腐敗部分又稍稍停頓。
“您的猩紅腐敗越發頻繁了,最近要不要多休息一下?”
“無妨,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候。”瑪蓮妮亞扶著牆壁起身,但站直那一刻,渾身已感受不到一丁點疲憊和痛苦。
“最近的情況都報上來吧。”
這是無法看出的偽裝,唯有芬雷握緊了拳頭,她知道自己的君主在忍耐何等痛苦,但作為女武神的左膀右臂,她也必須忍耐。
“殿下,寧姆格福的貴族們已經聯名上書,說領地被飛龍襲擾,請求削減提供的物資。”
“哼,又是上不得台麵的小伎倆。”瑪蓮妮亞看向窗外,史東薇爾城各處都有甲士在走動。
聖樹軍距離老巢太遠,如今九成的後勤補給由寧姆格福提供,而讓這些貴族們掏出錢財來,跟要他們命差不多。
“殿下,這些人首鼠兩端,要不要——”芬雷做出個斬首的手勢。
“不用,我沒時間和他們糾纏。”女武神想都不想就否決,皇恩碎地拳容易,可把那些破碎的小貴族領統合起來太難了。
“那麽我親自去了結那條龍?”
“這不容易,龍族隻是想占個便宜罷了,你去屠龍不合適。”
芬雷點點頭,殺一頭飛龍對她而言不難,可誰知道會不會引起龍族敵意,到時候派更多的龍過來搗亂,如此得利的變成了拉塔恩。
瑪蓮妮亞將手搭在窗台,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良久後便有了主意。
“讓葛瑞克去壓製,留他一命本就是這個時候派上用場的,另外加緊整備,可以提前半個月出兵。”
“明白。”芬雷懂了,這樣也好。
把鍋甩給葛瑞克就行了,他惹怒了這些貴族對聖樹軍反而有利。
“對了,還有一件事,羅德爾來了幾個神父,他們想去史東薇爾城裂穀下看一看。”
瑪蓮妮亞的手指一頓,有些詫異的回過頭來,這在軍議之中著實突兀。
“為什麽?”
“他們說在尋找死亡,確定某些情報。”芬雷也不太懂。
裂穀?我記得之前是菈妮的人在做什麽事吧。
瑪蓮妮亞沉吟片刻,也沒想到是唐恩個人問題,心說菈妮多年沒有露麵,肯定在計劃些什麽。
卡利亞的動向她不關心,王城羅德爾想幹什麽她也沒興趣,在這個節骨眼上更無暇分心。
“可以,讓他們進來吧,但沒有我的允許,不能向他們透露任何情報。”
“遵命。”
芬雷行了個禮,轉身就走,隻留女武神站在窗前,金瞳看到了幾許蜿蜒落下的樹葉在風中飄動,再看更遠處,約莫十餘個人影站在拱橋上往下探望。
與其說是神職人員,更像是一群戰士,不,更像是獵殺某種東西的獵人。
似乎察覺到女武神的目光,領頭那位抬起頭,鬥篷下露出一張毛發旺盛的中年人麵龐,目光對視刹那,他右手撫胸行了個禮。
瑪蓮妮亞並沒有回禮,食指一彈,落葉仿佛被利刃斬成數段,紅發飄舞,進屋去了。
真是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