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覺得很值

唐恩的刀曾染滿鮮血,殺人無數,這稱不上善;可刀鋒之下,沒有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也絕對稱不上惡。

他從未用‘善惡’來衡量自己,所謂心如琉璃,刀若澄鏡,腦子裏唯有一個概念:

但求心安。

卡利亞以誠待之,他便冒著風險潛入學院,始終沒忘記自己的任務;瑟濂對他很好,他就搞出血火之夜;而麵前的慘狀倒映在他眼中,不向前行,這心怎會安穩。

‘順便看一看是誰在監視我吧。’

唐恩踏著湖水上岸,那士兵趕緊迎了上來。

“閣下,您是?”

“看不出來嗎?”唐恩也不廢話,直接往水中甩了道輝石彎弧,頓時炸起一米多高的波浪,士兵立刻不說話了,唯唯諾諾的在前麵帶路。

這湖中島很小,除了教堂就隻剩下十幾間破房,狹窄的道路兩側倒斃著一些屍體,男女老幼皆有,要麽被一劍貫胸,要麽被長槍挑在半空,哭喊聲和獰笑聲從兩側房屋傳來。

人間地獄,比戰場更恐怖的人間地獄。

唐恩沉默不言,他見過許多類似的事,隻是這些場景不停積攢著一種名為‘殺意’的東西,目光來回掃視,見杜鵑士兵的布局記在心底。

教堂邊有一個空地,豎起幾個絞首架,幾具屍體正隨風搖晃,一個身材高大,有著噌亮光頭的騎士正在那罵罵咧咧。

“一群笨蛋,阿帕那些人故意給咱們留一口湯,你們就搜出這些破爛?”

他的麵前有一堆雜物,從鹹魚幹到羊骨皆有,數量也不多,還不夠一個百人隊塞牙縫的。

誰知道他們這麽窮啊。

幾個士兵低著頭不敢說話,一個小隊長強行爭辯道:“大人,附近的村莊已經快被咱們搶光了,要不就到此為止?”

“放屁,不出來征糧,大營的弟兄吃什麽,都怪那個該死的女武神把路給堵住了。”

隊長想說咱們可以種田啊,可終究說不出來,嚐到了不勞而獲的甜頭,誰肯放下劍,拿起鋤頭。

“一群蠢貨,哎,我怎麽和馬修斯大人交代啊。”騎士摸了摸光頭,暴躁的擺擺手,“去給我找個娘們來,記得是沒用過的那種。”

士兵趕緊去小屋抓人,騎士扭過頭,恰好看到走來的魔法師,瞬間,那張暴躁的臉立刻換上了笑容。

“抱歉抱歉,在下有公務在身,沒能來迎接您,都愣著幹嘛,還不給老爺把凳子端過來!”

士兵立刻端來凳子,從旁邊屍體上撕下一塊破布,把凳子上的鮮血給擦幹,這才小心翼翼的放在魔法師身後。

唐恩沒有坐下,隻是望了眼四周,指向絞刑架上回**著的屍體:“這算公務?”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波爾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解釋道:“我們小隊本是來剿匪的,結果在無意中發現了這裏是一個卡利亞人的窩點,您知道那些膽小鬼經常繞過大營,跑到咱們身後襲擾,按《戰時法》統統連坐。”

唐恩點點頭,又問:“這裏有一百人,全是間諜?”

“沒錯,您看連我都受傷了,可見卡利亞間諜的戰力驚人。”騎士展示了一下臉頰的抓痕,也不知道是哪個少女留下的。

見魔法師不說話,他心裏已經相當不耐煩,這些混蛋天天躲在學院裏,讓他們出生入死,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這時,耳畔傳來少女的尖叫,兩人同時回頭,原來一個士兵拖著個半大女孩而來,後者約莫隻有十二三歲,看向教堂的眼睛中寫滿了驚恐。

往日來這裏是尋求安慰,但今天則成了地獄,教堂的門不知道被誰給拆了,瑪莉卡女神的雕像正默默看著麵前發生的事。

一旦踏入修羅之道,人對神明就失去了敬畏,光頭嘿嘿一笑,上前拉過那女孩,像抓小雞似的拖了過來,邊走邊說:

“唐納德先生您知道吧,他經常給我們提供一些教導。”

“知道。”唐恩點點頭,這人是一起回來的遊曆魔法師,當初抽簽的時候就坐在自己旁邊。

“那咱們也是朋友了!”騎士直接把女孩甩到地上,笑著說道:“要不,您先請。”

唐恩看了眼哭哭啼啼的女孩沒說話,而見這個人很古怪,光頭的笑容也漸漸凝固,對部下喝道:

“去,給閣下換個男的!”

“不用麻煩了,我要的不是這些。”唐恩製止了他,勾勾手指,讓光頭把腦袋伸過來,又拍了拍身後女孩的腦袋。

“閉上眼睛。”

波爾倒沒多想,要不是女武神來了,杜鵑軍團要保持良好名聲,他才懶得搭理這些魔法師呢。

“您如果要價太高,在下可做不得主哦。”

“簡單。”唐恩前傾著身,驟然拔出了其腰間短刀,猛地向上一劃。

“我要你的命。”

事發突然,銀光在空中浮現,好在騎士也身經百戰,下意識的向後仰頭,隻覺得麵部一陣劇痛,視野被血光覆蓋。

“你敢擅殺友軍!?”

一聲咆哮,他抬腳就踹,唐恩靈巧的閃到側麵,反握短刀直接捅向其喉嚨,而騎士抬起手來,鐵手套上綻放火花,竟被刀鋒捅穿,唐恩手腕一擰,在其掌心剜出一個圓洞。

太快了,周圍的士兵全都沒反應過來,第一個念頭就是今天遇到正義感爆棚的怪胎了,可長官也沒教過怎麽應對友軍攻擊啊。

“你們愣著做什麽,還不拿下他!”

騎士的痛呼終於讓士兵們回過神,紛紛湧上去幫忙,可沒膽子把魔法師大卸八塊,把兩人拉開就等大人物們去決斷吧,否則真殺了對方,被推出來當替死鬼咋辦。

學院和杜鵑關係微妙,也不乏一時上頭的青年魔法師,但他們都錯了。

唐恩在動手之時就準備幹掉所有人!

第三刀刺下,短刀觸碰到胸甲直接崩斷,波爾趕緊向後拉開距離,被打出真火後去拔背後大劍。

“你這瘋子,等著坐牢吧!”

他想用大劍把對方拍暈了事,結果剛剛抽出,就見一道魔力紋章在麵前綻放開來,湧出大片青色的魔晶。

你……來真的!?

結晶散射!

唐恩毫不猶豫的使用了魔法,冷冷看著騎士在結晶中抽搐,盔甲被貫穿,肌肉被撕裂,近乎零距離的結晶散射將他打成了馬蜂窩。

其餘的士兵被驚呆了,就算有罪,也應該讓大人物們審判吧,這直接下殺手算怎麽回事?

咚。

騎士強大的身軀倒在了地上,他們愣愣看向‘殺人犯’,卻隻看到了第二道魔力紋章。

唐恩擦了擦頭罩上的血跡,緩緩轉過身,沒有半句廢話。

殺!

卡利亞迅劍的光芒在手裏閃耀,有了夏波利利的教訓,他不敢放過任何直覺。

太過突然,最前方士兵正等待解釋,就感覺整個人飛了起來,視野天旋地轉,最後看到了自己的無頭身體。

魔力蒸發了鮮血,唐恩跳進人群,環形劍光一閃而逝,幾個士兵被分成兩段。

腰斬!

唐恩輕甩法杖,如腦後長眼一般抬手指向側麵,房頂上的士兵正慌忙給弓弩上弦,一發輝石迅魔礫直接在胸口轟出血洞。

不過數秒,教堂邊已是一地屍體,唐恩轉過身,看到女孩滿臉被濺上鮮血,身穿破爛麻布裙的身體正微微顫抖,可依舊乖巧的把雙眼緊閉。

“你呆在這裏不要亂走。”

唐恩又拍了拍她的頭,看了眼教堂裏瑪莉卡的神像,雕塑依舊寂寥無聲,默默注視著劍士向外走去。

剛才的響動已經驚醒了其他士兵,他們打開門,提著褲子出來,還沒看清狀況,便被迎麵而來的魔礫給轟殺。有些撞開木牆出現在唐恩身後,操起長矛往他背心捅去。

怎料唐恩往下一蹲,摁住從肩頭掠過的長矛,使勁一摁,便把士兵挑到身前,然後踩著胸膛,將法杖頂在對方臉上。

噗!

頭顱像西瓜一樣炸開,而唐恩後退半步讓過從窗戶刺來的劍鋒,探手一抓,將一個士兵拖了出來。

他還在驚慌的掙紮,結果這魔法師用腳挑起地上的長矛,抬手就把他釘在牆上,拍拍手,聽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小巷裏走出。

十步殺一人,唐恩一直從教堂殺到岸邊,身後盡是成片的屍體,施虐者與受害者的鮮血混雜在一起,在陽光照耀下同樣殷紅。

“還不出來嗎?”唐恩皺著眉,包括一名騎士在內,十餘個杜鵑士兵被他殺得幹幹淨淨,待走到岸邊,他的腳步終於停下。

他看到蒂娜的腦袋從小船上伸了出來,在更遠處,一個人影停在湖上,雪橇似的下半身正隨著波濤起伏,從輕甲中露出的雙臂呈現金屬的色澤。

傀儡?

一瞬間,他終於知道那道窺視的目光來自何處了。

塞爾維斯,這個他刻意避開的魔法教授,拉茲利教室的主任,可這又是為什麽?

雙方連照麵都沒打過幾次,就算他背了口黑鍋,發瘋似的想找出那一夜真相,憑什麽注意到我。

唐恩心思急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日後,這混蛋會專門製造一具瑟濂的傀儡,可見他有某種變太的想法,在加上學院裏流傳的八卦新聞。

我這算躺著也中槍?

唐恩有些哭笑不得,可想了想,既然遲早要和魔法學院分道揚鑣,那麽以這些杜鵑的性命作為臨別禮物——

很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