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試試,怎麽知道?

輝石燈照亮黑夜,不大的房間裏堆滿了各種書籍和實驗器具,事實證明唐恩收拾的速度追不上瑟濂破壞速度,隻需要區區半天,她就可以把每個角落堆滿亂七八糟的東西。

魔女取下頭套,湛藍眼珠快速轉動,幾秒就能翻過一頁,無比專注的吸取著知識,果然背負天才之名也少不了個人的努力,唐恩從廚房探出頭來,恰好看到了專注的瑟濂。

不得不承認,這女人不拘小節,也愛使喚人,但對研究魔法非常癡迷,常常連飯都忘記吃,有幾次他從木椅上醒來,就看到瑟濂趴在桌上挺屍。

真不知道怎麽活到現在的。

唐恩搖搖頭,走過去將盤子放下,盤中是一團不詳的黑色物質,還有幾個猙獰的魚頭點綴於上。

沒辦法,唐恩砍人是把好手,做飯確實不擅長。

“這是啥?”瑟濂把書放下,把頭伸過去嗅了嗅,“聞起來挺有食欲的。”

唐恩早習慣了這位老師獨特的口味,一本正經道:“魚頭炒雞蛋,我命名為仰望星空。”

“好名字。”瑟濂把魔法書隨手丟到旁邊,拿起勺子吃了口名為‘雞蛋’的黑色物質,一邊吃一邊點頭:

“嗯,你這徒弟笨是笨了點,做飯的手藝還算不錯,以後等學的差不多了,可以去學院廚房幫忙。”

我怕是要被整個雷亞盧卡利亞追殺……

唐恩有一萬句槽憋在心底說不出來,悶悶坐回椅子上閱讀論文,剛讀了幾頁,又聽瑟濂在旁邊叨叨。

“你今天殺了一些人吧。”

“呃,就是自衛反擊,遇到失智病的瘋子了。”

“別撒謊,你這家夥可不像隻會殺野豬的菜雞,手段狠著呢。下午我正好去鎮裏買東西,你那些優異表現可都在為師眼中哦。”

唐恩翻書的手一僵,側頭看去,結果瑟濂正在啃魚頭,都懶得看自己一眼。

“肌肉繃緊了哦,放鬆點,每個人都有秘密的,想不想說都隨意。”瑟濂放下勺子,打了個飽嗝,那雙藍眸清澈而平和。

沒有半點要挾的意思,甚至還有些自豪,相處半個月,唐恩早就知道瑟濂是奇葩,可依舊露出苦笑。

“您很厲害,我居然一無所知。”

當時人太多,腦子也很亂,他不可能發現一個藏在暗處的魔法師。

“所以說你還有的學,放心,我對別人的秘密不感興趣,反正我倆的關係很單純——”瑟濂把空盤子甩到旁邊,輕輕一笑:

“你是我的弟子,別說殺了幾個人,就算把黃金樹給燒了,這一點也永遠不會變。”

這話的真假唐恩根本不必質疑,他迎上目光對視了幾秒,默默起身把盤子撿去廚房,然後又倒了杯赫帕茶放在桌上。

“老師,喝茶。”

一切盡在不言中,對於聰明人來說一個姿態往往就夠了,那種喜歡刨根問底的人過於愚蠢,也不可能朝夕相處十幾天。

在茶水泛起的青煙中,除了翻閱書本的嘩嘩聲,相隔數米的兩人隻顧埋頭看書,仿佛剛才的對話是一場幻覺,隻是在無聲之中,兩人越發默契。

輝石燈亮,輝石燈滅,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唐恩都快成了遊曆魔法師中的楷模,不僅沒搞事,甚至比正經教室的學徒還熱愛學習,每天除了呆在瑟濂房間就是去找托普斯研究力場,搞得學院高層都想讓他當榜樣了。

學院、小鎮兩點一線,日子平靜如水,唐恩隻是偶爾通過學院信息欄了解一些外麵的事。

利耶尼亞誰都不肯當出頭鳥,或許是發現學院有了戒備,杜鵑軍團老實了許多,而除了白金之子偶爾襲擾,卡利亞什麽動作都沒有,就躲在西北角裏默默種田,甚至都沒人來聯係唐恩這個間諜。

而整個交界地依舊戰亂不斷,女武神所帶領的聖樹軍團終於和王城達成了某種協議,正從亞壇高原滾滾而下向南行進,其前鋒已踏上彼魯姆大道,不日就會從利耶尼亞經過,這終於讓死水泛起了波瀾。

砰——

房門被重重推開,正在翻閱某個魔法師筆記的唐恩回過頭去,看到瑟濂氣呼呼的走進來,邊走還邊罵:

“這群沒腦子的教授,有什麽可討論的,直接把大門關閉,坐等聖樹大軍過去不就完了,真是浪費時間。”

不用她開口,一杯茶立刻放在桌上,瑟濂很熟練的拿起,輕抿一口,果真心情好了許多,近一個月下來,她是越來越習慣這種生活了。

“學院也有苦衷的,貿然關閉校門會讓杜鵑軍團產生誤判,可不關,他們又怕被女武神順道給滅了。”唐恩在旁邊冷靜分析,這段時間他的黑暗料理技術有了飛速提升。

“就膽小怕事而已,安於現狀,早就忘卻了堅貧誓言。”瑟濂嘲諷一笑,隨口問道:

“這陣子快把論文集給看完了吧,有什麽感受?”

唐恩這段時間看了不少文章,這並不能提高他的砍人手藝,更不能提升智力,但理論知識也很有用,在現實裏學魔法可不是屬性點夠了就能秒會。

會用、能用到用得好、能魔改,都得靠知識的積累。

現在肚子裏有貨的唐恩沉吟片刻,答道:“輝石魔法已經很久沒有突破性發展了,不過是在大框架下修修補補,最多加一點個人體會進行魔改。”

“那是因為星空被固定,魔法師再也沒辦法得到啟發,索性就不思進取,可我不甘心這樣,既然無法讓星空流動起來,不如去追溯起源。”瑟濂用修長手指敲擊著桌麵,藍眸稍稍眯起。

“慎言,起源魔法在學院是禁忌,亞茲勒與盧瑟特兩位大師都因此被驅逐。”唐恩隱隱覺得不妙,隻好硬著頭皮打斷。

瑟濂望著他,也不說話,那目光讓人發毛,好半天才搖搖頭:“魔法師就應該舍棄一切去探索未知,而非因為恐懼故步自封,對了,有件事忘了給你說,亞茲勒大師就是我的第一位老師。”

唐恩張了張嘴,這話根本沒法接,要不是充分了解瑟濂,他已經拔刀準備抵抗滅口了。

“露出這種呆頭鴨一樣的表情幹嘛?”瑟濂反倒笑了,用手撐著頭,微笑道:“難不成你會跑出去向學院告發我?”

“呃,這當然不會。”唐恩於公於私都做不出來,可他知道研究起源魔法太殘酷了。

那需要把魔法師,甚至是自己做成球,化作‘星星種子’去探索起源。

“那不就完了,如果不願意幫忙,就當互相了解一個秘密扯平。”瑟濂當然不知道唐恩已經有了答案,灑脫的擺擺手,然後捏住圓潤下巴,表情糾結,自言自語:

“我現在就差星星種子的製作方法,可惡啊,艾拉那個老太婆天天盯著我,根本沒辦法去拿那本書。”

這是瑟濂的小習慣,並沒有引誘的意思,對其非常了解的唐恩眉頭一挑。

原來她還不知道怎麽做魔法師球嗎??

這就像有了答案卻沒有公式,足夠讓任何學者發狂,唐恩又看了眼糾結中的瑟濂,突然有了主意。

或許我可以幫個倒忙?

人總是有感情的,和瑟濂呆了那麽久,學到那麽多東西,怎會讓她變成名聲極臭的魔塊魔女,最後把自己也變成一顆讓人SAN值狂掉的魔法師球。

而且這並不是忤逆老師,想要探索起源的話,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老師,要不我幫你這個忙?”唐恩有了想法,果斷出聲。

“你?”瑟濂望著他,起初有些茫然,仔細想想再合適不過。

她早就看出唐恩不是普通人,況且名聲極好,學院根本就不會懷疑他,即便如此,她也沒立刻答應。

“你可想好了,追求起源是要舍棄一切,還要冒巨大風險。如果隻想還我人情,那大可不必,師徒也有分道揚鑣的,我可不想虧欠誰。”

瑟濂的表情極為嚴肅,沒有半點說笑的樣子,這也算是某種精神潔癖。

唐恩早就摸透了這個女人,揚了揚手裏的論文集:“老師,這些東西已經不能滿足我了,如果知道是一條死胡同,幹嘛不提早換一條路走?”

“大言不慚,不過也對,你再研究個許多年,也隻會發現這條路已經斷了。”瑟濂稍稍坐直,一字一頓的問道:

“再提醒你一次,起源是出路,也是禁忌,做好舍棄一切的準備了嗎?就比如某一天,你要將我化成種子,我也隻會欣賞你的選擇。”

夠狠!

唐恩在心底為這些瘋狂科學家鼓起了掌,其實他並非為了幫倒忙那般簡單,理論學習已經差不多了,現在是時候實踐一把。

“我已經想好了。”

“你確定?成功率幾乎為零。”瑟濂嚴肅到極致。

唐恩帶著笑,輝石燈照耀下的臉顯得無比瘋狂。

“不試試,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