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西爾想，不是自己的眼睛或者耳朵出了毛病，就是對方的腦子出了問題。
小金龍往後退了一步，不動聲色地把這隻不管怎麽看都是雄性的土龍給從頭到腳、來來回回地打量了幾次，然後平靜地問：“你下的？”
哪怕他的傳承記憶再怎麽版本落後，也不至於錯過連公龍都能下蛋的爆炸性訊息。
“是啊。”
一向大大咧咧的格蘭德，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難得地露出了一點窘迫的神色。
公龍下蛋，絕對是前所未有的怪事了……他作為當事龍，那時候不也一樣難以置信嗎？
但比起承認自己的確下了蛋的窘迫，好像被這隻特別漂亮的小金龍誤會自己撒謊的事，更加讓他不開心些。
於是為了取信西爾，格蘭德即使不太情願，也還是努力地回憶了下當時的情況，然後回答：“你肯定也是第一次見那麽光滑，黑得那麽純正的蛋吧……要是我沒記錯的話，蛋殼最底下的尖尖上有點扁，而且我撿回來後就馬上丟到嘩嘩山了。你怎麽會撿到它的？”
格蘭德實在是很納悶。
因為那時候的他還在人類居住的大陸上愜意遊**呢，被這起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得隻能返程了。
他感覺太丟臉，又擔心被近期來丟蛋的母龍發現，因此做賊心虛地就地刨了個很深的坑，把蛋嚴嚴實實地掩埋了起來，而不是像其他龍那樣隨意丟在上麵。
要不是傳承記憶裏警告他們不許將龍蛋留在龍島之外的地方、也不應該主動傷害龍蛋的話，他簡直想當場一腳踩碎了這個證據，好讓其他龍永遠都不會知道。
聽到格蘭德的話後，西爾其實已經快相信他了。
對方的話沒錯：通體光滑純黑的蛋殼，隻有底部有一處小小的凹陷，就像樹上掉落的果實上原本銜接著樹枝的腚那部分。
而且，他對‘公龍居然也能下蛋’的事實隻是有些驚訝和難以置信，但看對方的反應，似乎覺得這很令龍感到屈辱。
如果這不是事實的話，格蘭德根本沒有必要不惜撒謊，也要攬下來。
西爾一直沒有說話，本來就有點忐忑不安的格蘭德，便以為金龍不願意相信自己。
他急得不停跺腳，直接在石地上踩出一個個淺坑：“是真的！我明明在嘩嘩山那邊挖洞埋了了，你怎麽會發現的？你絕對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其實，要換成是其他龍敢把他千方百計想藏起來的把柄帶到麵前來的話，脾氣不好的格蘭德早就一腳踢過去，把蛋粗暴地搶過來，然後凶巴巴地威脅對方不許開口了。
哪裏會這麽客客氣氣地請求。
可冒犯他的，可是這麽美麗的小金龍啊。
除非是能違背自己愛亮閃閃的天性的奇葩龍，否則怎麽有能抵抗他魅力的呢？
起碼格蘭德不可能做到。
因此高大雄壯的成年土龍，才一邊急得手足無措，一邊眼巴巴地瞅著西爾，等待他的反應。
“我當然相信你了。”
西爾從思緒裏掙脫出來，友好地蹭了蹭已經急得開始甩尾巴的土龍，說：“我隻是有些驚訝。不過我還想知道一些事，英俊的格蘭德呀，你是怎麽知道這是你下的蛋呢？”
比起相信公龍也能打**體限製下蛋、下的還是跟土屬性毫無關聯的黑蛋的這種怪事，他更傾向於這是糊塗蛋土龍犯了錯的可能性。
比如不小心撿來的別的母龍的蛋，又可能是某個懶得跑腿的母龍在下蛋時剛好在格蘭德附近，才偷偷塞到了格蘭德身邊，也不排除是其他魔獸的蛋被格蘭德誤會了帶回來的可能。
格蘭德大概率是沒有主觀說謊的，但有沒有被動弄錯了事實，可就難說了。
格蘭德不知道小金龍對自己智商的懷疑，毫不猶豫地大聲說：“一定是我下的，我那時候都不在龍島，附近都是樹林，我睡在山腳下，一覺醒來就發現身邊多了一枚蛋！就在我尾巴旁邊！在那之前的幾天我還記得自己的肚子有些疼，虧我那時候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喝多了人類釀的酒才會這樣呢，結果變回原形睡了一覺、再下完蛋就好了！”
顯然，他也希望不是自己下的，說到這裏時還很是鬱悶：“西爾啊，我在睡夢裏根本沒感應到周圍有其他的龍出現過的跡象，所以隻可能是我下的。”沒有化作其他形態的龍，哪怕在沉睡時，周身也有恐怖的龍威在，根本不可能有膽大包天的魔獸去接近。
更別說是主動把自己辛苦產下的蛋放到隨時可能醒來的成年龍身邊了。
西爾思考了下，又問：“那你還記得那時候是具體在哪座山的山腳下嗎？”
格蘭德奮力回想一陣，然後訕訕：“……不記得了，隻記得是優洛普大陸南部的一座山，非常高，在山頂有棵樹還特別特別高大。”那可是龍族眼裏的大。
西爾默默記下這幾點。
他之前隻是有些懷疑，現在聽過陳述後，則幾乎有九分肯定格蘭德是糊裏糊塗地把其他龍或者魔獸的蛋撿回來了。
優洛普大陸南部，居然還是他熟悉的地方。
在被黑龍迪斯強行帶回龍島前，沒有覺醒龍族記憶、也沒有激活血脈特性的他，就是以一位普通的孤兒的身份生活在優洛普大陸的某個小王國的。
看來，要是想孵化這枚蛋的話，可能要去那附近找一找，看能不能發現線索？
西爾想。
希望各種族孵蛋的方法能有部分通用……不然他有孵化五枚蛋的任務在身，不方便遠行。
等龍蛋破殼，小龍稍微長大一點後，要是黑蛋的狀態依然沒有起色，他就去優洛普大陸找找線索吧。
西爾沉默時，格蘭德眼珠子則在骨碌碌地亂轉。
龍族的生命和踏過的旅程都太多了，對某些事情他記得比較清楚，但細節也多不到哪裏去。
畢竟下蛋這件事給他帶來的衝擊性太大，導致他那之後的一年都沉浸在“自己作為公龍居然下了蛋”的悲傷和隨時可能被龍發現罪證的恐懼裏，還錯過了那一期的發青期。
都怪這枚可惡的蛋。
格蘭德越想越生氣。
而它現在，居然還好端端地掛在金龍的身上，享受著不知多少龍族夢寐以求的待遇！
“記不得也沒關係。”看著格蘭德對蛋虎視眈眈的姿態，西爾心生警惕，便語氣認真地補充了句：“我之前沒反應過來，是實在沒想到會有那麽厲害的雄龍，竟然可以做到偉大的龍神隻賦予了母龍能力的事。你真了不起，格蘭德，我能認識你真的很高興。”
格蘭德：“……”
同族之間的關係要麽是勢如水火，要麽是不聞不問，再要麽就是求偶期間的短暫甜蜜……從沒有被這麽真誠地誇讚過，還是自己一向最耿耿於懷的那件醜事，對象甚至還是這麽美麗的小金龍的土龍，這下是心花怒放了。
長得漂亮，說話還這麽好聽有趣！
也幸好，西爾不但不拿這件事來恥笑他，還覺得這很了不起。
得意之下，他的尾巴不自覺地甩動得更快，幅度也更大了，嘴上倒是謙虛著：“一切都必須歸功於偉大的龍神！對了，西爾，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為什麽要把這枚蛋挖出來？你要是缺好看的寶石的話，我可以給你一些！”
在土龍眼裏，隻可能是新搬來龍島的金龍年紀太小，太不懂在哪裏才能找到漂亮珍貴的寶石，才會連那麽醜的蛋都要珍視地抱在懷裏了。
西爾搖了搖頭：“我沒有特意去挖，隻是我正式搬到嘩嘩山那邊築巢了，才特意清理了下周圍的環境。”
格蘭德的尾巴停止了甩動。
他震驚無比地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西爾：“要在嘩嘩山那邊築巢？為什麽？那裏除了破石頭、數不清的樹木和藤蔓外，什麽都沒有！哦，就隻有一堆被丟棄的蛋！”
類似的反應，西爾這段時間裏已經見到不少了。
在喜好亮晶晶的龍族看來，選在僻壤裏安營紮寨，的確是件難以理解的怪事。
應對經驗日漸豐富的他，甚至懶得解釋，隻眼裏帶點笑意，一言不發地看過去，就讓格蘭德漸漸停止了激動的反應。
“好吧，隻要你喜歡就好了。”格蘭德訕訕說：“那我送你一些寶石好不好？這枚蛋太黑太醜了，一點都不適合掛在你那麽好看的金色鱗片前！我有好多黃金，一定非常襯你。”
作為土龍，探查深藏在地底下的礦藏方麵，他可謂是得天獨厚了，更別說他以前還常常往人類生活的大陸跑，沒少搜刮一些奇珍。
因此他的珍藏，絕對比一些火龍夫婦加起來的都多。
西爾再次婉拒了：“謝謝你，我親愛的朋友。但那是你辛辛苦苦攢下的寶物，我怎麽能厚臉皮地奪走你喜歡的收藏呢？我是真心認為這枚蛋很漂亮，你願意把它讓給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你真的不打算要回去嗎？”
事實上，格蘭德就算真想把蛋要走，也隻會把那顆蛋再次埋回地底下，最好讓它再沒辦法重見天日。他更是從來就沒有說過要將蛋給西爾的事。
雖然壽命很長，卻因為強大得缺乏天敵而比絕大多數人類和魔獸都要單純的龍族，一下就被狡猾的西爾的話給繞進去了。
他一點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就被甜言蜜語的小金龍給騙了過去，滿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