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維係演員關係。

海城冬日透著陰冷,不同於燕城的幹燥,潮潤濕粘的空氣吹在臉上,有種輕微的刀割般痛楚。

高鐵車廂內溫度適宜,導致楚獨秀猝不及防。她剛剛推著行李箱下來,就猛然打一個噴嚏,趕忙哆嗦著穿好棉衣外套,竟感覺海城比燕城還冷。

怎麽回事?

明明燕城在零下,海城是零度以上。

車站內擁擠的人流湧動,耳畔都是喧嘩的人聲,箱子滾輪碾過地麵減震帶,發出咯噔咯噔的噪音。

大廳內,楚獨秀在出站口等待王娜梨,兩人是同一趟高鐵,但座位不在同一車廂,相約抵達海城下車後碰麵。

片刻後,王娜梨拉著行李箱露麵,她看到許久未見的楚獨秀,第一句就是噓寒問暖:“我靠,你不覺得冷嗎?”

“冷,都給我凍傻了。”楚獨秀手指都藏進袖口,隔著衣服握行李箱拉杆,“我還以為你東北人不怕冷呢。”

“東北人怎麽就不怕冷?企鵝也會怕冷啊!”王娜梨驚道,“溫帶的麥哲倫企鵝也不抗凍。”

楚獨秀:“所以你是溫帶的東北人?”

“不,溫不起來了,馬上就涼了。”

兩人在大廳內暖和一會兒,就抓緊時間離開,坐網約車前往酒店。

酒店由《單口喜劇王》節目組預訂,來自全國各地的100名選手齊聚海城,在此參加第一輪比賽,住滿了樓裏的好幾層。這裏靠近善樂單口喜劇俱樂部,旁邊就有一家劇場,專門用於講脫口秀,是第一季選手試段子的地方。

酒店房間是兩人一間,楚獨秀和王娜梨在前台報到,便拉著行李箱辦理入住,一路看到無數參賽選手。其中有燕城的熟麵孔,常來“台瘋過境”的演員,也有完全沒見過的人,甚至說話都是閩南腔調。

看來節目組極具實力,聚集一大堆參賽演員,規模遠超第一季水平。

“有那麽多人嗎?”王娜梨愣神,“我有點緊張了。”

大堂內都是三三兩兩紮堆的演員,這兩天還不會立馬錄製,演員集合也需要點時間,酒店就成為眾人的社交場所,天南海北的愛好者們得以碰麵。

“該不會全國演員都來了?”楚獨秀東張西望,“要是現在把酒店炸了,我們行業是不是會完蛋?”

王娜梨:“你的想法很危險,總感覺這回見你,比上次黑暗不少。”

“理解一下,剛考完公,都考麻了,隻想毀滅世界。”

楚獨秀來之前,參加了一場考試,情況感覺挺慘烈,目前還沒出成績。好在她早知道那場競爭極大,也沒有抱特別大的希望,關鍵是下學期文城等地的報考。

她給姐姐發送消息,還收到對方的安慰。

楚雙優應該猜到內卷程度,知道燕城那場高手如雲,勸妹妹將第一回 考試當練手,把心思主要放在節目和文城考編。

王娜梨神情微妙:“……已經黑化到要毀滅世界?”

楚獨秀:“那我陽光開朗一點,想要張開雙臂,歡迎小行星來地球。”

“?”

兩人刷卡進房間,立刻就打開空調,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沒準是剛從燕城過來,楚獨秀總覺得海城濕氣極大,連雪白的被子都像被水浸過,摸上去冰冷刺骨,恨不得要打個寒顫。

片刻後,王娜梨看一眼手機,喚道:“我們去吃飯吧,他們叫我們下去了。”

100名選手來自五湖四海,並不是人人都互相認識,但隱隱形成三波勢力,分別是燕城、海城及南城。

燕城主要是培訓營及當地演員,海城則是參加第一季節目的演員,南城是國內第一家俱樂部的創建地,在那裏單口喜劇被叫做“棟篤笑”,演員實力同樣不容小覷。

楚獨秀和王娜梨都參加善樂培訓營,晚上要跟曾經的同窗及老師用餐,自然而然跟著燕城演員走。

令人意外的是,路帆沒參加海城演員聚會,反而選擇培訓營的學生們。

酒店大堂內,兩人伸手朝路帆揮了揮,隻見對方和聶峰站一起,正跟周圍的演員說笑。

“你小臉兒怎麽凍成這樣。”路帆見楚獨秀縮成一團,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煞白煞白的。”

王娜梨:“真的,我感覺她今天蔫兒了吧唧。”

楚獨秀哀道:“我冷——”

“海城冬天就這樣,屋裏麵沒暖氣,隻能空調製熱。”路帆道,“後麵要錄節目還冷,你們就買個取暖器,放在房間裏能好點。”

楚獨秀精打細算,思索道:“晉級了再買,要是一輪遊,就不花錢了。”

路帆哭笑不得:“你怎麽可能一輪遊?”

不遠處,小蔥在伸手呼喊,好像叫賣的小販:“同學們,培訓營的各位,來這邊恰飯去啦!”

話畢,他火急火燎跑回來,跟聶峰商議起車輛。

王娜梨好奇道:“晚上都是培訓營的人?”

路帆:“對,尚導說她會過來玩兒,但謝總好像沒有空。”

晚上有好幾撥演員聚餐,善樂高管們同樣會出麵,到各個包間內逛一逛,為抵達的演員們接風洗塵。

正值此時,一輛車停在酒店門口,從上麵走下來幾個人。

打頭的兩名男子身材高大,一位是身著正裝、談吐有禮的謝慎辭,他抬手為旁邊人指引方向,一位是身著休閑運動裝、白色球鞋的陌生男子,他的臉頰有一點肉,看上去三四十歲,嘴角隨和帶笑。

楚獨秀望著那名男子眼熟,她參加善樂培訓營前,搜索不少單口喜劇資料,曾經在網上看過對方的表演視頻。

果不其然,謝慎辭帶著對方踏進大堂,很快就引發旁邊人的**。

其他演員同時發出“哇”一聲,像油鍋裏濺進一滴水,他們緊盯抵達的二人,臉上難掩激動之情,卻又遲遲不敢上前。

聶峰愣道:“那是程俊華嗎?”

“天呢,怪不得謝總沒有空,晚上跟大佬有飯局!”小蔥驚歎,“大佬現在徹底回國發展了?”

王娜梨:“他是不是一個國外演員的徒弟?”

“對,他原來在國外跟著洪利文,後來想用中文講單口喜劇,就回國發展了,好像在南城講了好幾年,但國內的圈子比較小,單口喜劇也水花不大。”路帆道,“我聽說他去做喜劇節目編劇了,沒想到這次比賽會來。”

程俊華是南城的演員,早些年在外留學時,師承華裔演員洪利文,對方是國外知名的單口喜劇演員之一。

後來,程俊華回國發展單口喜劇,也上過幾檔喜劇類節目,在南城舉辦過小型個人專場,無奈市場就那麽大,影響力止步於此。

聶峰:“節目組專程請來的吧。”

小蔥:“這究竟是選手還是導師?別告訴我,我們要跟大佬比。”

謝慎辭一路帶程俊華往裏走,他看到聶峰、楚獨秀等人,還伸手跟他們打招呼,氣質卻跟在“台瘋過境”時不一樣。在酒吧裏,他更多是閑散的觀眾狀態,經常站門口跟演員嘮嗑,平時也沒什麽架子。

但在海城的酒店大堂內,謝慎辭身邊是行業大佬,後麵緊跟著工作人員,確實有幾分謝總風範了,讓人意識到他跟普通俱樂部老板不同,掌握著權力和資本。

楚獨秀目送二人離去,她心裏有點怪,又不知哪裏怪。

看來謝總確實喜歡單口喜劇,四處尋覓出類拔萃的演員人才。

但謝慎辭會給程俊華發小黑貓表情包催稿嗎?

小蔥經常在酒吧講開放麥,也跟謝慎辭頻頻打交道,現在顯然有相同感受。他欲言又止:“今天看到謝總,我突然就感覺,真的是謝總……”

楚獨秀兩手插在兜裏,絲毫不敢伸出來挨凍,她流暢地背誦:“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屏障了。”

小蔥:“沒錯。”

楚獨秀:“小蔥,給謝總磕頭。”

“???”

“占我便宜是吧。”小蔥既好氣又好笑,“你是閏土我是水生,有你這麽當爹的?”

其他燕城演員都哄笑起來,不再看謝慎辭和程俊華,注意力被吸引回來。

沒過多久,一行人抵達巨大的用餐包間,同樣是由節目組來預訂。眾人好長時間不見,歡聲笑語地聚在一起,談論近況及即將開始錄製的節目。

尚曉梅作為節目導演,還來包間跟演員見麵。她身後帶著一名男子,對方西裝革履,戴金絲邊眼鏡,看上去精明能幹,是公司CFO商良。

“感謝各位千裏迢迢過來,支持我們節目的錄製,今天晚上都吃好喝好!”

商總對屋裏演員說完客套的敬酒詞,就輾轉下一個包間,沒在現場逗留過久。

尚曉梅性子豪爽,跟演員關係更好,留下來侃大山。她參加過培訓營開放麥,對前三名都留有一定印象,尤其是新人王楚獨秀。

尚曉梅:“為什麽獨秀沒精打采的?”

楚獨秀開始反思,她今天是不是耷拉著臉,導致人人都發覺不對,忙道:“可能是太冷了,有點水土不服。”

“你們房間冷嗎?是不是空調壞了,找個人給你們修。”尚曉梅提議,“或者來我房間睡,我屋裏還挺暖和。”

“啊,這……”楚獨秀眼神閃爍,支吾道,“參賽選手和總導演睡一間房,傳出去不好吧。”

“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當即爆笑。

尚曉梅一把攬住楚獨秀,她聲音爽朗,吊兒郎當道:“怎麽了?就要潛規則!”

酒過三巡,眾人都亢奮不已,輪番玩耍說笑話。

楚獨秀縮在角落默默夾菜,偶爾有人搭話,才會抖個包袱。

“我跟路老師打聲招呼,咱們找輛車,先回酒店吧。”王娜梨道,“我看你不行了,你到外麵等我,是不是太鬧了?”

楚獨秀點頭,她懷疑生理期快到了,身體莫名其妙疲乏,但周圍人都興致盎然,她不回話又顯得掃興,現在主要靠幽默強撐。

王娜梨起身去找人,讓楚獨秀先出去等。

餐廳包間的大門阻隔噪音,走廊裏果然清淨不少,偶爾能看到送菜員。餐廳大概是被節目組包下,另一側的包間同樣隱有喧鬧聲,時不時能看到其他演員出來。

最驚奇的是,謝慎辭還在走廊露麵,他從一側走向另一側,突然就停下腳步,發現包間門口的人。

楚獨秀看到他,遙遙地抬起手,算是打過招呼。

謝慎辭同樣抬手,隔著老遠回禮,又繼續往前走。

兩分鍾後,他又突然折回身,徑直地走了過來,手裏好像還多了點東西。

楚獨秀誤以為對方要進包間,她側身讓出大門,又見他原地不動,茫然道:“謝總,怎麽了?”

謝慎辭:“你在這裏做什麽?”

“等他們。”楚獨秀疑惑道,“謝總不用陪演員嗎?”

她推測他是用餐中途出來,估計還得回自己的包間。

謝慎辭:“我可以陪你一會兒。”

“?”

楚獨秀感覺不對,“陪”字好像用錯了。她連忙糾正:“不是,我是說,您不用維係演員關係嗎?”

對方應該要跟大佬吃飯才對。

謝慎辭觀察她臉色片刻,將一包暖寶寶遞過去。

他眨了眨眼:“維係演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