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罐頭
西爾維婭氣喘籲籲地推開了莊園的門。
她接到了【阿爾弗雷德】的消息下一刻就打了輛出租車趕回了莊園，【韋恩】送她的花和管家的餅幹盒子被西爾維婭一起塞到了咖啡店提供的褐色紙袋中。她一手提著紙袋一手提著自己的電腦重新回到了這裏。
暖黃色的燈光照耀著長長的走廊，西爾維婭把手提箱夾在自己的腋下，用空閑出來的那隻手打開手機聯係讓她回來的【阿爾弗雷德】。
發的信息沒被看到，西爾維婭撥通了電話。
“滴滴滴。”電話也沒人接通。
她還有一個東西沒有使用，西爾維婭從褲兜裏掏出那枚通訊器。【阿爾弗雷德】隻為她開通一條通訊頻道，因此操作起來十分簡單，西爾維婭隻需要按下按鈕就可以聯係到他。
手指在觸碰通訊器的表麵就完成了指紋識別，西爾維婭看著遲遲得不到回應的通訊器，她意識到可能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有人在笑。
西爾維婭聽見了笑聲隔著層層地板傳來，聲音很小，像是蝙蝠在黑暗中騷|動的翅膀。她關上通訊器，從樓梯走了上去。
“【阿福】？”西爾維婭的腳步越跨越大，她想起管家可能又在小醜病毒的影響下發病了，因此才讓她回來，“再堅持一下，我馬上到！”發病的【阿爾弗雷德】自然無法回複她的消息。
笑聲越來越大，卻在西爾維婭踏上二樓地毯上的那刻消失了。西爾維婭看向笑聲消失前傳來的方向，那是她的房間門。【阿爾弗雷德】之前發病之後倒在地上的樣子讓西爾維婭萬分焦急，她顧不上其他，徑直推開了那扇門。
放在櫃子上的罐頭和速食袋子掉落在地板上，一個圓滾滾的罐頭停在了西爾維婭的腳下。還沒等西爾維婭反應過來，那個穿著製服的男人替她撿起了罐頭。
“它過期了，西爾維婭。”那個正在大笑的男人把罐頭遞了過來，“你來晚了，真可惜。”他充滿遺憾地感歎道。
西爾維婭第一次親眼見到她血緣關係上的父親。
他遠比西爾維婭想的要更高達，黑暗騎士的製服包裹著他強健的身軀，哪怕周圍的燈光明亮吧，他站在那裏也像一隻從黑暗中闖出來的怪物。
怪物，西爾維婭想。
那個下午在壓抑的房間裏和【韋恩】的對話變得模糊不清，西爾維婭想不起來他那天和自己說了什麽。好像在這個人出現在她麵前的那一刻，過於關於【韋恩】的所有記憶全部都被撕毀了。
他笑得很開心，一腳踩在了從西爾維婭手裏墜落的紙袋上，淺藍色的繡球花被他重重地踩在地板上，再也無法抬起頭來。
那是個由完全不匹配的拚圖強硬扣在一起組成的怪物。他黑色的披風刮到了櫃子上搖搖欲墜的罐頭，那些過了期的東西劈裏啪啦全部掉了下來，配合著他的笑聲組成了一段不成章的樂曲。
【蝙蝠俠】扯起他的嘴角，森森白牙露在了外麵，那是捕食者前進的預兆。西爾維婭不受控製地往後退著，她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試圖支撐起自己。
“【韋恩】先生？”西爾維婭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顫抖著問道。
“嗯，是我，小西爾維婭。”【蝙蝠俠】笑著說，語調愉悅，“你也可以叫我狂笑蝙蝠俠，或者，直接稱呼我父親也可以。你知道的，你是我的女兒。”他輕鬆地肯定了這點。
“【阿福】呢？”西爾維婭沒稱呼他為父親，她看向四周，“【阿爾弗雷德】在哪裏？！”她怒吼道。
“嘿，別那麽緊張。”狂笑蝙蝠俠俯視著她，弱小得可以一隻手就掐死的女兒，連怒吼的樣子都像隻虛張聲勢的小動物。況且他現在玩心大發，正有心情來逗逗她。
狂笑蝙蝠俠扶著下巴，他做出一副苦苦回憶的樣子：“【阿福】的話，可能死了？也可能沒死，但注射了我的狂笑病毒之後，他估計也不是你見過的那個樣子了。相信我，我的女兒，你不會想見到他的。”
他沒有在說謊，他就像在提起今天晚上吃了什麽似的說到了【阿爾弗雷德】的情況，平靜地，沒有任何誇張修飾地陳述了這件事。
西爾維婭的手指掐進了自己的手心裏，來自她母親的手提箱電腦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直在往下墜，她緊緊地握著它，就像握著來自母親那隻給予她力量的溫暖的手。
“……其他人呢？”西爾維婭的喉嚨發癢，她把那些話咳了出來，“這個莊園裏麵的其他人去哪裏了？【芭芭拉·戈登】在哪裏？”
“你認識【芭芭拉】？”狂笑蝙蝠俠有些意外，“她是個好女孩。但我們都知道，小西爾維婭，好女孩也會怕子彈。”
“你會害怕嗎？”他蹲了下來直視著西爾維婭，高大的身影遮住西爾維婭所有的光亮。狂笑蝙蝠俠伸出手，摩挲著西爾維婭顫抖的臉，像在逗小動物那樣捏了捏她的柔軟的臉頰，然後用手指隔著幾厘米指向西爾維婭的心髒。
他的指尖沒有碰到西爾維婭的衣角，手指比作槍朝她的心髒射出了莫須有的子彈。
“砰——”狂笑蝙蝠俠說，“砰砰——”
“是什麽東西從房間裏滾出來，身上還有幾個洞？”*他的笑容在西爾維婭鋼藍色的眼珠裏放大，她張著嘴無法回答狂笑的問題。
狂笑自言自語道：“是我的小鳥們啊。”
“沒錯，小西爾維婭，他們都死了。”他笑嘻嘻地承認道，好像那是件十分光榮的事情，“是一起槍殺案，案件發生時間早在你到這裏之前。”
她來晚了。
早在西爾維婭滿懷期待按下韋恩莊園的門鈴前，這座莊園潮濕的土地裏就埋葬了死去的小鳥們。他們被最信任的父親、導師、長者殺死了，悄無聲息，連臨死前說出的話都沒被記錄下來。
西爾維婭什麽都做不了。
她現在向狂笑蝙蝠俠伸出的手是多麽無力，她用力抓住狂笑蝙蝠俠的披風想要喚醒藏在這個怪物影子裏麵的【韋恩】先生。西爾維婭攥緊他的披風，她說：“【韋恩】先生，我知道你在裏麵，求求你，醒過來吧。求求你了……”
她試圖喚醒【布魯斯·韋恩】。
狂笑突然感到了無趣，他這幾天被關在地下室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和同樣試圖喚醒【韋恩】的管家來上一段這種對話。自他殺了小鳥之後，【阿爾弗雷德】一直關著他，用盡各種辦法想要找回他的兒子。
同樣的戲碼看多了就變得無聊了，狂笑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眼看就要煙消雲散。
狂笑蝙蝠俠的手放在了西爾維婭的脊背上，她的手抓著他的披風，半個身子幾乎快要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遠遠地看過去，近似一個擁抱。
他的手抓住她的後頸向後一拽，西爾維婭被他有力的
手臂死死地卡在了牆壁上，動彈不得。
“我就是【布魯斯·韋恩】，西爾維婭。我隻不過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情，我殺死了【小醜】。”然後小醜病毒就吞噬了他。
狂笑蝙蝠俠收緊手指，他抱怨道：“你開始讓我感到無聊了，小西爾維婭。你不是很擅長討好人嗎，你應該試著討好一下我的，這樣起碼我不會那麽快就想要殺了你。”
她的喉嚨被壓迫得生疼，西爾維婭感到呼吸有些困難了，她的腳不停地亂蹬著，全身都在用力掙紮。狂笑蝙蝠俠甚至沒有移開他的目光，他一邊掐著她的喉嚨一邊欣賞著她的垂死掙紮，嘴上的話也沒停下來。
“你沒收到我的禮物嗎？那束花，我可是精挑細選才選了那個款式，我以為森林裏麵跑出來的女孩都會喜歡……”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西爾維婭一直緊握地手提箱電腦死死地打在了狂笑蝙蝠俠**的玩意上。
卡著她脖子的手鬆開了，西爾維婭來不及呼吸新鮮的空氣，她瘋狂地往樓梯口跑了下去。西爾維婭連滾帶爬地下著樓，她空出來的那隻手扶著牆壁，微弱地支撐著她逃走。突然，她的手抓空了，不再是結實的牆壁，而是更加柔軟的東西。
黑布被西爾維婭扯了下來，她踉蹌了一下，那幅全家福也暴露在她的餘光中。
全家福被某種鋒利的東西割成了兩半，每個成員的臉都陷了下去，像是殘缺的拚圖。有什麽慘綠色的氣體正從那個破洞之中冒出來，包圍住西爾維婭，她吸入了一大口，那像是畫裏的亡靈，陰冷得讓她打了個寒顫。
西爾維婭來不及細想，她咬緊牙關朝老爺鍾的方向跑去。
黑暗驟降，莊園的燈在一瞬間被熄滅了。
西爾維婭的喉嚨在發燒，她被掐住的那塊皮膚隱隱作痛。在黑暗中，西爾維婭的大腦也愈加清醒。她不能獨自一人去莊園外麵或者躲在哪個房間，她玩不過這裏真正的主人。
差點死去的恐懼和對於生的渴望刺激著西爾維婭的神經，她敲響老爺鍾的密碼，閃身進入到了蝙蝠洞的電梯。在電梯運轉的這點時間，西爾維婭打開了她的手提箱電腦進入到了那個程序之中。
蝙蝠洞裏雜亂不堪，西爾維婭看到地上躺著的獵|槍，
還有上麵沾著的血漬，她不小心踢飛了某個黑色的類似隕石的石頭。來不及管這些東西了，她能感到那個怪物在散步似地追擊著她，像飽食的貓麵對弱小的老鼠那般毫不在意。
西爾維婭闖進了蝙蝠車裏，該死，她怒罵了一聲，她上錯了，這裏是副駕駛座。直接把電腦連接上蝙蝠車，西爾維婭操作著M-0136程序，她打開了自動駕駛。
“去哥譚市，”西爾維婭瘋了似地尖叫道，“去哥譚警局，現在，立刻！”
蝙蝠車內部藍色的冷光照在她的臉上，西爾維婭看到蝙蝠車前麵的電子地圖上的黑點快速移動了起來，大屏幕前麵的風景也在不斷地變化。
蝙蝠車的內部十分平穩，不管外麵開過什麽樣的路，西爾維婭都無法察覺到顛簸。她呆呆地坐在副駕駛座上，耳邊卻仿佛還回**著那個笑聲。
西爾維婭的手胡亂按著電腦的按鍵，今晚發生的一幕幕在她的腦海中不停地旋轉。事情是從哪裏開始不對勁的呢？
西爾維婭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今天的晚飯吐出來似的。是她打開那封信的時候嗎，還是她按下莊園門鈴的那刻，又或者是【阿爾弗雷德】吃下她做的意麵的時候……
她幹嘔一聲，喉嚨裏泛起了難聞的血腥味。西爾維婭注視著屏幕上的亂碼，罐頭咕嚕咕嚕地滾到她的腳邊，不管是誰撿起它都一樣。
西爾維婭的罐頭在她沒注意到的角落裏過期了很久。